魏如真见那女人并未说谎,只得抱起念念离开了,他一日滴水未进更别说吃的了,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失去了官职,又失去了秦紫的救济,他以前虽然一直过着勤俭节约的生活,可是却并没有积累,大多数钱财都拿去救济给了周围的穷人,现在的他犹如丧家之犬。
魏如真走到一个屋檐下,屋檐正滴着从房檐上落下的积水,他口渴难耐,便伸手去接来喝,雨水的味道苦涩还有些锈了的感觉,这是在他饱饮之后,才发觉的,令他一阵恶心。
魏如真忧心忡忡的抱着孩子继续走,人们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死人,看着一个抱着孩子孤单的男人也并不奇怪,普通到没有人肯施与一点同情。
魏如真叹口气,抱着念念坐了下来,看着小小的人儿,因为吃不上东西,脸上泛着菜色,他幽幽道:“唉,你原本应该是万千宠爱的姜国公主啊,怎么落到如此地步……,你爹爹以前很爱你娘的,你娘生前做了那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人,现在却只有我这个无用的人,可以照顾你,可是我这般无用,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魏如真越说越难过,他深吸口气,知道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若他自己,生无可恋,找根绳子了解了自己,也不用在这乱世,毫无尊严的活着了,可是现在不行,他有个小孩子要照顾,一个很重要的小孩子,他怎么能有轻生的念头呢。
绵绵死前托付给他那么重大的责任,可是现在,他居然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魏如真啊魏如真,难怪你苦读多年都不过是一届任人宰割的宵小,该当大事时,总是畏惧退缩,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住啊。
魏如真勉力站了起来,他在地上捡了只破碗,去粥棚那里找粥喝,以前的他是完全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他就是饿死,也不能容忍自己,端着碗,哀求别人给自己一口吃的。
难民很多,许多人的房屋都被烧着了,只有投靠这些粥棚,僧多粥少,拥挤的难民出现了很多丑陋的嘴脸,老、弱、病、残被挤在外面,那些年轻力壮的人挤在前面,搁平时,魏如真一定会仗义执言,至少他会把自己吃东西的机会让给更弱的人,可是他看着手上的念念,无奈的闭上了眼,拥挤在人群中。
他需要那口粥,如果连他都饿死了,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啊。
魏如真哭笑的看着念念,心想,你娘以前可是个极品吃货,她不会是把我们两的口粮也吃掉了吧。
想到慕容绵绵,魏如真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比慕容绵绵差远了,他根本没有慕容绵绵坚强,他为善,只是因为他没见过恶,也从未被逼到作恶的份上,以前他虽然清贫,却依旧清贵,他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好人,得到了许多人的尊重。
可是当自己也面临困顿,当自己的好心并未换来好报,当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他很难做到去做一个纯粹的好人了。
他不想列举自己心中龌龊的想法,但他知道这样的想法,不会在绵绵身上有。
魏如真在肮脏的人群中拥挤着,站得双脚都木了,抱孩子的那只手也已经酸痛不已,终于快等到他了的时候,粥却放完了,许多难民不满的大骂和吵闹起来,魏如真却赶紧悄悄退了出来,他带着念念,早就没了以前那般天不怕地不怕,敢和权贵斗争的书呆子气。
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
魏如真抱着念念走在人群中,真是挑了鸡蛋桃子过闹市。
他想找个角落歇歇,为了保存体力挨到下次放粥的时候。
这时却听到有人急匆匆的出来找大夫,魏如真一看自己刚好停在了一个药铺门口,那家丁穿着还算体面,去敲那药铺的门,药铺的小药童不满的说:“敲什么呀,死人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家丁怒道。
“不爱听,你家去啊?”小药童压根不搭理他,现在伤病如此之多,大夫根本就不够用,经常辛苦完还白跑一趟,战争一起,什么都乱了,病人没钱,做大夫的总不能把他给杀了要债,官府也一力对外,根本没功夫去搭理这些民事纠纷。
“小爷您行行好,求求您,给我通报声,我们要请个大夫,我们当家的要不行了。”
小药童懒懒道:“现在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大夫哪够用啊,才被几个官爷给要走,您要是有本事啊,就自己去把大夫给抢回来。”
那家丁见说不通,垂头丧气的就要走,魏如真一般拉住他说道:“小兄弟,我是个大夫,我可以跟你走一趟。”
那家丁看着这个满脸菜色、晦气的男子,不悦的甩了甩手说道:“哪来的叫花子也敢来骗人,在拿爷们开涮,小心我揍你!”
魏如真明白以前虽然自己也不富裕,可是穿的是太医院的制服,多少受人尊重,现在自己一届布衣,这医术又不是能随时外显的东西,如何叫人信服,可是他也想抓住这个赚钱的机会,于是依旧拽着那家丁说道:“现在你又去哪里请大夫呢?不如让我试试吧,总没有坏处。”
那家丁一想,四目张望,也是如他所说,便说道:“好吧,你跟我去吧。”
魏如真抱着念念,去了一户人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看样子也是个殷实的地主家,家丁对魏如真说道:“我先进去禀报,你去那边洗把脸,拾掇拾掇。”
“诶。”
家丁匆匆去了,魏如真认真的洗好脸,将帕子打湿在衣服上仔细拍了个便,才去见了主人家,魏如真在人尖似的王宫里,确实很平庸,可是在这市井街巷,却因为读书多,显得气质优雅,眉清目秀。
那家丁一看魏如真收拾好,果然有模有样,很庆幸自己把他给找回来了。
家丁说道:“你把孩子给我,你去看吧。”
魏如真警觉的说道:“不必了,这孩子认生。”
那家丁也不再勉强,现在也不是讲规矩的时候了。
魏如真赶紧进去救了人,那人身旁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一看就是那地主的婆娘,远一点,坐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该是那地主的母亲,魏如真点头示意过便抱着念念去看病。
地主似乎得的是心梗一类的病,血液和脉搏都不通常,魏如真忙用针灸扎了几处穴位,那地主似乎缓过劲来了,深吸一口气。
大家一见果真有好转,各个都眉开眼笑。
魏如真本想在扎几针,将人治好,可是他想想,自己离开这里,身无分文,倒不如先缓缓,混几顿饱饭再说。
那老妇人十分高兴,可是坐在一旁的儿媳妇儿,却反应慢了些,魏如真只当她是大喜过望,毕竟,这年纪轻轻的,谁还想守寡不成。
老夫人很高兴,对魏如真赞不绝口,这时,魏如真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老太太笑眯眯的赶紧让人去备饭菜,慈爱的对魏如真说道:“人都有难的时候,你救了我儿子,是我们家大大的恩人啊。”
魏如真敬谢不敏,这人一天之间的际遇都会如此不同让人感叹啊。
那老太太安排好了饭菜转头对儿媳妇说道:“你也别守了,一起吃点饭菜吧,几日都没合眼了。”
“母亲去吧,有外姓男子,我也不方便上桌。”
那老妇对儿媳很是满意,吩咐家丁把饭菜单独给送一份过来,便陪着魏如真去吃饭了。
魏如真饿极了,也顾不的斯文和客气,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起来。
“年轻人,我看你这样本事,不像是个普通人啊,还抱着个孩子,是遭了什么变故吗?”老妇人与魏如真攀谈起来。
“我家住南城,原是个大夫,那里现在被烧光了,我只得带着孩子逃跑。”
老太太叹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啊。”
“是啊,不像老太太这般好福气,儿子眼看就能好起来,儿媳也是难得的孝顺。”
“是啊,我儿子也罢了,这儿媳真是孝顺,从来在我跟前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对她夫君也是这般,而且恪守妇道,你看家里来了男子,她多一句话都不说呢。”老太太说道。
魏如真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客气话,那老太太又张罗着给念念寻点母ru喝。
魏如真感觉自己真是碰到了好人,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他想着在找到下份工,就治好那地主。
如此修复了两天,魏如真也在附近打听着,却没有听到有人求医了,倒不是没有人伤病,而是请不起大夫,伤病者太多,死得人也太多,治不过来,也埋不过来,魏如真躲在这里享受着短暂的静谧。
可是这样的好时候并没维持多久,因为地主竟然突然暴毙了。
毫无征兆。
魏如真百思不得其解,他确定那人得的病并不致死,而且他恢复的速度,都让魏如真担心,怎么在找理由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