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这李子怎么卖呀?”似乎是个中年男子,正在问水果的价钱。
“大叔,您看,我这儿东西剩的也不多了,您不如全买了吧?”小贩的声音听起来,应是比顾客要年轻一些,“这些李子可好了,我这儿还有桃子,您一道拿了!我给您算便宜些!总共您给我……三十六文钱,成不?”
“嗯,是挺新鲜的,给我都包起来吧!”中年男子也爽快,这生意似乎就这么成了。
而孙涟漪,也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讯息,已是转身离去了。
三十六计,李代桃僵。
高长恭和高延宗这边,刚出了大门,高延宗就是忍不住向高长恭问道。“四哥,是不是那个狼牙出什么事了?”
高长恭点了点头,方才脸上还带着的一丁点儿笑意都没剩下了,“昨晚刑部连夜审他,他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用了刑都是不肯开口,怕再重了就变成屈打成招,便是先关起来再想想法子让他坦白,可今儿一早,却发现他已经在牢房里咬舌自尽了。”
“死了?”高延宗又是惊讶又是无奈,“这不正是说明他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
“的确,可是……这条线也就这么断了。”高长恭的语气透着股无力,“死无对证,我们再不会知道他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甚至是,什么组织。”
“秘密……组织……”高延宗眉心紧拢,目光担忧,“四哥,看来,你是打算紧盯着‘醉客轩’了。”
“瞒不过你呀。”高长恭微笑着,眼底的神色却是凝重,“五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换另一方面讲,如若‘醉客轩’真的有他国的细作余党,她早一日离开,就早一日远离危险,难不成你是觉得她进了我兰陵王府,会更危险吗?”
“四哥!”高延宗自然知道高长恭这么说是打趣他的,也知道那个‘她’所指的是孙涟漪,他更明白,高长恭之所以冒着可能‘引狼入室’的危险带孙涟漪进府,给的也是他的面子,“谢谢……”
“别这么急着谢我,她若也有问题,我自然不能留她,到时候若是四哥狠心,你别恨我才是。”高长恭宽慰地拍了拍高延宗的肩膀,“五弟,我相信的不是她,是你。”
“四哥……”高延宗一时间竟是有些感概。
从小时候开始,他在高长恭的身边多半都是冲动任性的,高长恭不但让着他护着他,甚至很多时候明明是高延宗贪玩闯的祸,最后领罚的都是高长恭。
高长恭为他做了多少事情,高延宗数都数不清楚,而他可以为这四哥做的事情却很少,还总是给高长恭添各种各样的麻烦。
“你这臭小子,别是要哭了吧?”高长恭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才没哭!”高延宗马上就又对高长恭嬉皮笑脸了起来。
兄弟两个一边聊着一边往刑部走,却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五爷!”
高延宗见来人小跑着就是要往他怀里冲,连忙便躲到了高长恭的身后,只冒出了个头来,朝着那没扑到他的女子笑道,“云萝姑娘,有事吗?”
“回五爷,自是有的。”唐云萝看得出来高延宗的拒绝,也就没再往前扑第二次了。
怎么着她也是‘醉客轩’的头牌,平日里求着跪着要见她的男人都有,什么甜言蜜语海枯石烂没听过,唐云萝也没怎么当真。能脱离花街进安德王府的确是好,可若是高延宗昨个儿只是说笑,她也不至于生气,她的怨恨更多的来源于高延宗那番话的确不是说笑,可他却是带了其他的女人走,这女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顶头对敌孙涟漪。
但即使这般,唐云萝也没冲动到发傻的程度,她至始至终都知道高延宗仍是她不能得罪的人,何况这里还有高长恭,她便是即刻就行了礼,“见过四王爷。”
“嗯。”高长恭也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脸望向身后的高延宗,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五弟,可是需要四哥回避?”
“四哥,你……”高延宗偷偷在高长恭后背埋怨地轻拍了两下,才又朝着唐云萝笑着说道,“云萝姑娘,有事尽快说,我和我四哥还有公务要忙。”
“是。”唐云萝又是行了个礼,这回神情也是严肃了好多,“我早上已是去了五爷的府上,可您府上人说您昨儿个就没回去,云萝这才往兰陵王府跑的,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敢拦两位爷儿的路呀!
“事出紧急?”高延宗微微皱了皱眉头,“可是有关于狼牙的事情?”
“正是!”唐云萝神情有些慌张,她准备从衣袖里拿出什么东西,高长恭却是抬手阻止了她。
“姑娘,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高长恭感觉得到他碰到唐云萝手的那一瞬间,她吓得抖了一下,这情形,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惧怕。
“好……”唐云萝点了点头,三人便是找了附近的一个酒楼,包下了整个二楼,高长恭也嘱咐了掌柜不让任何人上来,这才终于坐下,开始说正事了。
“四王爷,这是我在孙涟漪房里找到的东西,内容都奇奇怪怪的。”唐云萝将袖子里的一叠信纸拿了出去,折得乱七八糟,显然是匆忙之中胡乱塞进去的,“我还想起来,以前有一天晚上撞见过狼牙和一个姑娘见面,虽是那姑娘穿着斗篷还蒙着面纱,我没看清楚是谁,可那股香味很熟悉,肯定是‘醉客轩’里面的人,有什么勾当非得大晚上的偷偷见面呀,这肯定是有问题的!而且第二日,我又看见孙涟漪偷偷塞了银子给狼牙,说不定前一日晚上和他见面的就是她,他们可能是同伙,这些奇怪的信是在给其他同伙传递信息,想在邺城做几笔大‘买卖’呢!”
看情形,唐云萝并不知道狼牙已经死了的事情,也还当他是个贼人而已,即使她说得都是真的,她也只是怀疑孙涟漪是个贼婆子,在她看来,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组织。
高长恭也有类似的想法,可他所担忧的可不是偷抢财宝的贼,而是通敌叛国的贼。
这些信确实有很多的问题,语序混乱,逻辑不通,似乎真正的意义的确在于字里行间的暗示之中。高长恭全部看完了,才交给了高延宗,凑到他耳边轻声地问道。“这些可是她的字迹?”
高延宗的眉头皱得很紧,在言鸣山的时候,他看过孙涟漪开药单很多次,的确和现在手头上的信里的字迹一致,他抬眼望着高长恭,然后很轻地点了点头。“嗯。”
“五弟,你先送唐姑娘回去吧。”高长恭面色严肃,唐云萝看着都有些怕,没敢多留就是忙行礼,先是下楼去了。
“四哥……”高延宗还没挪动脚步,欲言又止,“我……”
“你放心去吧。”高长恭背对着高延宗站在栏杆边,远远地望着外面,“有些事情由我来问,会更容易些。即便她真的是……我也不会立即取她性命的。”
高延宗垂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下楼了。
高长恭在楼上,一直看着高延宗和唐云萝走了,他才转回身,拿起桌子的那一叠信纸,折好放进了衣袖才离开了。
孙涟漪在房里小睡了一会儿,却是并未睡着,便就又起身,端坐于镜前梳妆。
她现下几乎是确认那个狼牙为她的同类,可她却不能出手救他,若是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会去救他,他此时此刻,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孙涟漪忽而朝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会不会有朝一日,她也将得此结局呢?
她倾尽全心去信任的人都不在身边,她身边全然相信她的人却都是她随时可能背叛之人,她的身体站在阳光之下,心却埋葬在阴暗之中,不见天日、不得解脱。
惆怅不过片刻,孙涟漪便又是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这才重整了心情,起身准备出门,却是正巧听到了敲门声。
她想着或许是郑氏来唤她,或者高延宗回来了,孙涟漪便是走上前去,直接打开了门,看到来人,她脸上的神情有一刻的愕然,但却很快就回归平淡了,“四爷。”
高长恭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了进去,在桌边坐下了,才又微笑地望向孙涟漪,“涟漪,坐。”
“嗯。”孙涟漪看得出来高长恭有话要说,便是自然地掩了门,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淡然地将桌上原本反扣的杯子翻过来,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高长恭,“四爷请。”
“多谢。”高长恭虽是接了杯子,却并没有喝,只是手指在杯沿摩挲着,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才又忽而说道,“上次匆匆一别,昨日再见也是有事在忙,一直都还没有多谢涟漪对延宗的救命之恩。”
“我本就是个行医之人,本着医者之心,见到伤患便是要救的,更何况还是与我相识的五爷。”孙涟漪自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就是轻轻地抿着,微笑垂眸。
上一次在言鸣山,高延宗和高长恭交谈了一夜,应是把那之前的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