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看再说。”孙涟漪便是拉着茉儿躲在了一块大石之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别怕。”
茉儿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刚才那般恐惧了。
她们虽是能看见,但是距离战场尚远,应是无碍的,“姐姐,你真是本事,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像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字词没学几个,倒是用得还不错了。”孙涟漪也只是一笑,让茉儿先坐下,她冒了头去观看外面的战事。
虽是读过些兵书,但是并无实战,孙涟漪也知道自己平日玩的舞刀弄剑根本上不了台面,更何况她此时还带着茉儿,所以孙涟漪断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规模并不大的交战,看出了是战况激烈。
两军虽然人数上差得不多,可是有一边似乎是原先就战过,大部分将领身上都有伤,应是从其他的大战中遗留的部分势力,却是被巡逻的周军发现于是便打了起来,此时明显已处于劣势了。
孙涟漪预料到打不了太久,刚想告诉茉儿一声,却是看到了那将要倒下的士兵手上的旗子,写着一个‘齐’字,她忽而心里一紧。
虽说她们本就身处周齐交界之处,会看到齐国的军队并不稀奇,可孙涟漪还是禁不住皱了一下眉。
“姐姐,打完了吗?”茉儿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大了,便是也壮着胆子冒出头去看,似乎平静了不少,而且周国的旗子还立着,应是周国胜了,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却是看到孙涟漪面色凝重。“姐姐,怎么了?”
“你留在这里,我过去一趟。”孙涟漪也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此时就是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姐姐!”茉儿拦不住孙涟漪,可又放心不下,于是便也忘了害怕,疾步跟了上去。
属于齐国的势力已被全数歼灭,连旗子都倒下了,周国的士兵正在清理人数和尸体,见到两个姑娘走来便马上呵斥道,“什么人!”
“官......官大哥!”茉儿连忙抓着孙涟漪不让她继续往前了,“我们......我们是前面村子里来的,要去那边山上......只是路过的!”
“路过的?”那人本是狐疑,可是看着两个姑娘也不会是齐兵,茉儿更是地道的周国口音,便让了路,“走走走!兵荒马乱的,姑娘家到处跑什么?”
“谢谢官大哥!”茉儿忙是拉着孙涟漪就要走,后者却是紧盯着那兵士身后地上一具尸首的脸,怎么都不肯动,茉儿急得都冒汗了,压着声音唤了她好几声她还是毫无反应。“姐姐!”
“慢着......”另一个看似小官的将走了过来,他望着孙涟漪的眼里带着一丝玩味,“本将倒是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呢,说不定是齐国派来的细作,带回去,慢慢审。”
“官大哥,我们真的只是普通人家呀!不是什么细作!”茉儿看着几个人听命上来要擒她们了,吓得都快哭了,却仍是挡在孙涟漪的面前不肯让。
“茉儿,到我身后来。”孙涟漪这才终于发话,将脸抬了起来,明眸一挑,美不胜收。
兵士们不止是看呆了,更是被她眼里的戾气一怔,惊得止步不前了,可她倒是眼波流转,忽而又是一笑,好似方才那凛冽之气与她无关一般,“刚才是谁,说我们是细作的?”
“就是本将!”那小将硬着头皮上前几步,他怎么说也是这里的最大,怎能被个貌美的小姑娘夺了威风去。
可是这势头还没上去,他眼见孙涟漪手上拿出的令牌,竟是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小的…小的眼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娘莫介意,快!快给姑娘让路!”
其他人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让开了道路,看着那小将惶恐的模样也是心惊,这如此美貌的妙龄少女,到底是何身份,竟是让他如此恐惧。
“将军莫慌,小女子实有一事相求。”孙涟漪只是笑着望着那人,抬手一指前方,“我正欲试药,可医术不精并不敢用活人,我看这残兵败将也是命不久矣了,可否将他交于我?”
“当然!”那小将看都没有看地上一眼就答应了,还差人帮忙,“快,把人给姑娘送去!”
“不必麻烦了。”孙涟漪却是抬手阻止,手指轻抚朱唇吹了一声口哨,没一会儿一匹白马竟是飞奔而来,正是她的飞雪,“帮我扶他上马即可。”
“是!”小将连忙带着两个人把那重伤昏迷的男人扶上去了,“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谢过将军,没了。”孙涟漪拉着早已愣住的茉儿走到马前,将飞雪的缆绳交给了她,转头朝着其他人笑道,“若是有人问起今日之事,将军会如何说呢?”
“就......就说......”那男人从未见过这般炫目的笑意,却也知道自己无福消受,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孙涟漪,“不说......没有事!今日小的从未见过姑娘!”
“那自是最好了。”孙涟漪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茉儿也回过神来,拉着飞雪跟上了。
直到她们走得远的都看不到了,旁边的小兵才敢开口问,“将军,这姑娘是什么人呀,您......您刚才那么百依百顺的?”
“我也不知道,可那令牌,是宫里的贵人才有的!若不是皇亲贵胄,也是什么大官大将的家眷,哪是我们这等小人物能惹得起的!”那小将还算是见过些世面,心想着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今日若是真的冒犯了这姑娘,怕是小命难保。
这一头,回了言鸣山,与茉儿合力将飞雪背上的男人带进了她们的小筑,孙涟漪已是满头大汗,“茉儿,打盆水来吧。”
“好。”茉儿虽是满目疑惑,完全不懂孙涟漪为何带着这陌生男子回来,却也并不多问,转身就出去先打了一盆水,然后又听从孙涟漪的吩咐拿了些伤药进来,“姐姐,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去帮飞雪洗洗吧,它可是闹了一会儿脾气了。”孙涟漪望了一眼窗外,那身染污血的马儿已经鸣叫了好几次了。
“飞雪的脾气总这么大!”茉儿嘟嘴埋怨了一句,却也没耽搁,马上又出去了。
孙涟漪依稀听着茉儿在外面一边帮飞雪擦身还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不觉一阵好笑。
她又望了床榻上的男子一眼,小心地伸出手探了他的脉象,然后抿嘴一笑,这才将手边丝帕打湿,轻柔地为他擦拭起来。
不一会儿那原本俊秀的脸庞就去除了脏污,与她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模样重合到了一起,“五爷,别来无恙。”
方才在战场上一见,他躺在诸多尸首之中,她惊得差点忘了呼吸,可本着早年御医教的望闻问切静下心一瞧,高延宗还有气,应是失血过多且久战力竭才昏死过去的。
孙涟漪现下已是细心地将他身上的外伤都处理了一番,这才走向屋外。
茉儿也帮飞雪清洗地再次洁白无暇了,她便是坐在门边瞅着那马儿说话,“飞雪呀,我方才都吓呆了,可是姐姐把那个牌子一拿出来,那些人都差点跪下了!你说那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姐姐到底又是什么人呢?你跟着她比我时间久你肯定知道!哎呀,忘了你不会说话了,你就是知道你也不能告诉我......”
“你这般啰嗦,以后怕是连飞雪都嫌你烦,不愿跟你待在一起了。”孙涟漪一声调笑,茉儿便转头看她,看见她走了出来,自己便是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涟漪又是一阵笑,“有什么话,不敢当着面问我的?”
“这不是怕你不愿意说嘛!”茉儿嘟了一下嘴,然后又朝着孙涟漪讨好地笑了起来,“姐姐,那......那个牌子,能给我看看吗?刚才茉儿傻了,连是金是银都没有看清楚呢!”
“都不是。”孙涟漪将令牌拿出递给了茉儿,确并非是俗气的金银,而是上等的小叶紫檀。茉儿也算是跟着她在山间住了近一年,瞧木材的话还能看出个好歹来。
见茉儿摸着令牌好不稀奇,孙涟漪便笑着不着痕迹地想出了说法,“以前跟你提过我师父曾是御医,这东西是当年先帝赐给他的,后来我出师了想自己出来闯荡,他就把这令牌给我防身了。”
实则这物什是当年宇文邕方便孙涟漪出宫在外好调动他手下势力所赐的,可是她却不想让茉儿知道得太多,只得心存内疚地这么解释了。
“可惜我没什么学医的天分,不然也想拜姐姐的师父当师父,说不定假以时日还能像姐姐一样也妙手回春的!”茉儿乐呵呵地看完了,便将令牌还给了孙涟漪。
“你不是没天分,是贪玩,平日让你多学着写几个字你都坐不住,更何况是让你看医书?”孙涟漪却是略带责备地念叨了茉儿几句,然后侧过头又望了屋里一眼,“茉儿,我出去会儿,你先帮我看着他。”
“嗯。”毕竟是敌国的人,茉儿的眼里还是有些警惕和恐惧的,不过她也觉得床上的男人暂时没有攻击力,便大着胆子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