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说完就朝外吆喝了一声，梓琪就又进来了，“五爷……”
孙涟漪正想办法要阻拦高延宗，外面却是有一个人突然跑了进来，“五爷！”
一看来人是兰陵王府的一位小厮，神情还十分慌张，高延宗就紧张了起来，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梓琪被那个横冲直撞闯进来的小厮吓得都跳到了孙涟漪身后躲着，孙涟漪却始终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这个人她也是认得的，虽说他的到来与她无关，禹余粮不能以这个来作为她不忠而对冯小怜下手的理由，可是见此人如此慌张，孙涟漪大概想到，那毒酒只怕已经是送到兰陵王府上了。
此时此刻，即便高延宗赶去了，也未必能来得及救下高长恭，说不定，还会给他自己惹上杀身之祸。
孙涟漪心乱如麻、心如刀割，不止是高长恭和冯小怜她只能选一个，就是高延宗的命，也系在她一念之间。
“五爷，四爷他……皇……皇上……”那个小厮许是跑得太快了，心里又着急，好半天都没把话说全，高延宗又是个急性子，便是也不听了，回头望了孙涟漪一眼，就拉起那小厮往外跑。
出了什么事索性路上再说，他现在先见到高长恭更重要。
孙涟漪这会儿也没想好怎么办，便是提起裙子跟高延宗往外跑，他们正要跑出院子，梓璇就是带着人赶了过来，挡在了门口，似乎并不打算让开。
孙涟漪一看，就明白他们是跟着那个传信的小厮追来的，恐怕是想给直接拦下，却又没有拦住，这才追到了高延宗的面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高延宗横眉轻挑，满脸不悦，“想造反了吗？”
“五爷……”梓璇面色为难，欲言又止，忍不住抬眼望向后面的孙涟漪，见她却是紧盯着高延宗的背影，并未有任何表态，梓璇只能硬着头皮对着高延宗说道。“请五爷回屋，今日，奴婢不能让您出去。”
“五爷！”那个传信的小厮这会儿气终于喘顺了，指着梓璇他们就是向高延宗说道。“他们……方才就是他们在门口，拦住我不让进的！”
高延宗一听，眼神的温度瞬间降到了最低，他忽而朝着拦住他们的一群下人冷笑了起来，“本王倒是想看看，今日谁拦得住我！”
梓璇还面有难色，可她身后的其他人一听，便是都一改往日低眉顺眼的模样，各个亮出了兵刃，将高延宗、孙涟漪和那个小厮围了起来。
梓琪在包围圈之外，看着这一切瞬息万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着那些平日里都认得的侍女、小厮们喊道。“你们是要做什么？这是五爷和夫人呀！姐姐怎么连你都……”
“梓琪，躲回屋里去，这里没你的事。”孙涟漪声音冷静，面色如常，她和高延宗身上都没有武器，他们背对背而站，面对人多势众也是不卑不亢、无畏无惧。
那小厮不怎么懂拳脚，可毕竟也是兰陵王府出来的人，胆识还是有的，躲几下也是可以的。
“五爷，主仆一场，我们不想与您动手。”梓璇仍是顾念往日情谊，不愿意下令围攻，还语重心长地朝着孙涟漪规劝道，“夫人，您劝劝五爷吧，我等在此阻拦也是听命行事，并无伤人之意，何必兵戎相见呢？”
“梓璇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和五爷可只有双手，哪儿来的兵戎，又如何相见呢？”孙涟漪嗤笑一声，然后侧过脸，对背后的高延宗轻声说道，“延宗，自己小心。”
“你也是。”高延宗温柔一笑，便是忽而朝着自己正面的一个小厮攻了过去，迅雷不及掩耳地就夺了对方的刀，又风驰电掣般地将旁边两人的兵器打落了。
围攻的众人皆是一愣，可又很快反应了过来，多人开始朝着高延宗攻去。
高延宗本无意杀生，只想突围出去，招式多为防守，还要护着那不会武功的小厮，行动难免迟缓。
反倒是孙涟漪身姿轻盈身法又极快，先突出了重围，直向门口站着的梓璇袭来。
梓琪原本躲在屋里，听着外面短兵相接的声音早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可又忍不住担心，便还是从门边探出半个小脑袋想看，这一看不打紧，正巧看到了令她最左右为难的画面了。“夫人！姐姐！”
孙涟漪听见了梓琪的惊呼，反而是笑了一下，心想小丫头果然就是小丫头，希望今日这一切，别让她以后做噩梦了就好。
孙涟漪又是一笑，可笑容只剩下苦涩了，过了今日，她自己，只怕每一夜都是噩梦了。
“夫人……”梓璇知道孙涟漪无意杀她，就是人到了面前，她也只是做做样子地把剑抽出来挡一挡。
孙涟漪手上只有方才混乱中抢来的一把小匕首，却仍是将手持长剑的梓璇逼得节节后退，两个人居然渐渐地远离了混战的圈子。
孙涟漪见没人太注意她们了，便是连忙收了匕首，将衣袖里的一包药粉交给了梓璇，“这帮人挡不住五爷的，等一会儿他突围出来，我挟持你跟我们一起走，你看准时机，将这个撒在他的脸上。”
“是。”梓璇领命，抬眼一望小院子那里面，高延宗已经快要冲出来了，“夫人，快！”
孙涟漪心领神会，就即刻夺了梓璇的长剑过来，架在了她的颈项上，然后朝着那边高喊一声，“延宗！”
她这一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围攻的众人中有些停了手，一是因为梓璇已经被孙涟漪挟持，二是他们也的确拦不住高延宗。
高延宗已经出了包围圈，护着那个小厮一直后退。
孙涟漪看着高延宗的背影，心好像被揪住一样疼。
他把身后交给了她，他把信任交给了她，换来的，却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梓璇感觉到孙涟漪的身体在发抖，有些担心。“夫人……”
可孙涟漪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看到高延宗即将转回身面对她的时候，拿开了架在梓璇颈项上的长剑，又在其身后轻轻一推。
梓璇即刻会意，与高延宗擦身而过的时候，抬手将那包粉末撒在了高延宗的面前，然后自己立即捂住了口鼻。
高延宗一手持刀一手拽着那个小厮，没能及时挡住粉末，梓璇又是迎他的面撒的，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吸进去了不少，一阵晕眩即刻袭来。
高延宗的眼睛缓缓合上，闭眼之前看到的是孙涟漪悲伤的眉眼。
“延宗……”孙涟漪将高延宗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因为负担不起，她只能随着他的滑落而半坐在了地上。
那个小厮也吸进了不少粉末，没坚持一会儿，也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先前围攻的人看这情形，虽然不明所以，但发觉高延宗似乎是没有反抗能力，不再带有威胁了，便都围了上来。
其中之一，还大着胆子，踢了踢高延宗的腿，发现他真的不动了，正要大笑的时候，方才碰到高延宗的那条腿膝盖突然一疼，就直接跪了下来，颈项距离孙涟漪手中匕首的距离只有半指。
他原本仗着人多还想叫嚣，可抬眼一看孙涟漪的眼神，冰冷得好似冬日的寒风，在这炎炎夏日里竟是盯得他背脊发凉。“涟……涟姨娘，咱们……咱们不都是帮禹总管做事的吗？犯……犯不着……”
“你……把五爷背回我屋里去。”孙涟漪冷哼了一声，可将高延宗交托出去的动作依然温柔得很，“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他少一根汗毛，我就废了你一根手指。”
“是是是！”此人哪还敢有半点忤逆，他看着孙涟漪收了匕首，连忙把高延宗背了起来。
孙涟漪依旧不放心，看了看人群最外面仍是心有余悸的梓琪，此时也只有她，还能托付一时半刻了，“梓琪，你先帮我看着五爷。”
梓琪吓得身子都还在抖，可她仍是坚定地朝着孙涟漪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看了梓璇一眼，便跟着背起高延宗的那人一起回屋了。
“夫人……”梓璇向孙涟漪伸出手，将还坐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
“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孙涟漪起身，自然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好似方才她只是不小心跌一跤弄脏了衣服而已，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威严。“都给我记着，误伤了这府里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禹总管不跟你们计较，我可绝不轻饶。”
“是。”众人也是对她又惧又怕，听了警告便各自离去了，只有梓璇还留在孙涟漪身边。
“梓璇，你们今日已经暴露身份了，兰陵……”孙涟漪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道。“兰陵王那边的事情一结束，你们马上撤离安德王府，禹总管应当有其他去处安排给你们的。”
“梓璇明白。”梓璇看着孙涟漪悲伤的神色，细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夫人，那你呢？你不跟我们走吗？”
“走？我能走到哪儿去呢？”孙涟漪忽而一笑，竟是一下子鼻头发酸，“孙涟漪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夫字天出头，对于我来说，我的夫君就是我的天，从我嫁给高延宗那天起，除非他不要我或者我死了，不然我绝不会离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