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襄国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属于中原要冲,而且是四通八达的地方,石勒往这里一站,就好像在刘琨和王浚的心脏上同时插了一把尖刀,刘琨还差点被刘曜给收拾了一顿,现在内力消耗严重,正在打坐练功,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功力再来找事儿。
可王浚不是吃素的。
幽州刺史王浚在八王之乱中果断的倒向了当时的勤王军司马越和司马腾的阵营,率军攻击张方和司马颙,而且得到了辽西鲜卑段部落的支持,所以整个幽州和冀州此刻现在基本上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势力直追当年的袁绍袁本初。
本来石勒刚来襄国的时候,王浚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啥呢!他觉得石勒一向就是打游击,搞切割,玩断粮什么的,在什么地方也不会常住。这不他刚刚从南方旅游回来嘛,也许就是在这里歇歇脚而已!
可是没过几天王浚就急眼了,眼看刘琨那边刚被打残,目前是个植物人的状态。而石勒居然在襄国又是修城墙,又是挖护城河,又是搞装修买家具、盖别墅的,这分明是要获得此地的长久居住权啊!
我不发签证,你就敢明目张胆住下来,立即通知移民局驱逐他!
王浚的移民局就是辽西鲜卑段部落,他之所以有今天也是因为和段部落是姻亲关系的原因,很多年前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就把女儿嫁给了段部落的大首领段务勿尘,段务勿尘也是投桃报李,帮助王浚击溃了成都王司马颖,这些年以来王浚的势力不断壮大,辗转天下所向睥睨,靠的全都是人家鲜卑人的铁骑。鲜卑人也是犯贱,为了自己打仗我没见,倒是别人一叫就过来,图啥呢?
王浚这次图谋襄国,可是没办法和段务勿尘合作了,因为他的这位孝顺女婿已经先老人家一步去了天国,现在即位的是他的儿子段疾陆眷,那就更好办了,也不知道段疾陆眷是不是王浚的外孙,反正在辈分上是没错的。
于是王浚就像指挥自己的小弟一样,命令段部落出动所有的精锐和兄弟姐妹,五万大军直扑襄国。
具体的阵容是这样的,王浚自己都没来,只派了手下的一个都护王昌带了点兵,剩下的全都是大理段氏,不是,辽西段氏的兵马,由段疾陆眷亲自率领,弟弟文鸯、堂弟段末坯一起出征,总之王浚是根毛不拔,完全把段部落当枪使,段部落也是够贱,被人利用的屁颠屁颠的,冲锋陷阵,真上啊!
听说了辽西段部落要来攻打自己,石勒的心情也很紧张,听说有一些姓段的会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不会就是这批人马吧!!石勒表示很担心!
但是担心归担心,石勒可不是坐以待毙的蠢材,更不是司马家那些临阵脱逃的懦夫,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石勒居然没有向中央求援,无论是保卫战、攻坚战、野战、陆战,全都是他独立完成。汉赵帝国的中央军不派援兵,他也不去请求支援。这种形势是否说明双方关系很紧张呢!
可是中央军征调石勒的时候,石勒有时候也去,有时候也不去!反正他们的关系,总是让人感觉挺费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石勒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能不能在中原打下一片广阔的后宫,完成张宾的战略策划,就全在这一战了。无疑,这是一场保卫战,所以城墙是最重要的,其实王浚还没有出兵之前,石勒就已经在修城墙了,但这是个很大的工程,工程队虽然日夜赶工,但还是有很大一段缺口,而且守城的各种器械也不能完善。可以说王浚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此时对付石勒是合适不过的了。
城墙没有,护城河没有,守城工具没有!兵马没有人家多,也不如鲜卑兵团精锐!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石勒一面命令士兵磨刀备战,一面让他们加班加点修护城墙,可是等到快要兵临城下了,城墙依然修得七七八八。没办法只能在外围加一圈木栅栏,充当临时的城墙,步兵肯定是挡不住,但是却足以应付鲜卑骑兵的突袭。
鲜卑段氏部落的兵团已经赶到了襄国城下,一看这种情形差点笑出声来。这样的阵容也太垃圾了太山寨了,就凭这种建筑也想挡住五万铁骑。所以军心顿时就有些懈怠,石勒站在城头上观看,居然看到有些士兵大白天的躺在即将交战的阵地上睡觉!
这种情况很好嘛!骄傲是失败的妈妈!
听说过鲜卑兵团势力很强,石勒也曾经和他们交锋,但还是想要试探一下虚实,而且石勒也不愿意被动防守,所以他派兵出战,可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连续四五次攻击居然都被人家轻而易举揍了回来,损兵折将不少。
这样的强兵劲旅如果攻城的话,恐怕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若是不能在襄国站住脚跟,那么自己的命运如何,真是难以预测!石勒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战役,有可能会决定自己一生的命运,所以他的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
于是石勒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端坐帅帐,面对众将,问道:“如今咱们的城池还没有修好,粮食储存的也不够,敌众我寡,外无援兵,我想挑选精锐的战士,出城和敌人进行决战,大家觉得怎么样?!”
将领们顿时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吃惊。鲜卑人都是精锐骑兵,最善于的就是打野战,如今出城和他们作战,不是舍长取短嘛!
于是有的将领就说:“将军,我们还不如坚守,等他们师老兵疲,然后再主动出击,这样的话就可以一战定乾坤。”
师老兵疲,就凭这样的城池可以等到人家师老兵疲嘛!石勒立即就意识到这些将领态度消极,士气低落,说的全都是自取灭亡的话!
于是石勒冷哼了一声,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他最信任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就是咱们上面提到的孔苌和张宾,一文一武,左膀右臂!
于是两人互望了一眼,迅速达成了共识,立即说道:“鲜卑人的所有部落之中,数辽西段氏部落最为强大,不但为数众多而且骁勇善战,而段氏部落中段末坯是最英勇的一个,部落最精锐的士卒全都在他的帐下,按照挽弓当勉强擒贼当亲王的原则,如果咱们击溃了段末坯,段氏部落肯定崩溃!听说段疾陆眷马上就要进攻北城,他们虽然勇猛,但是远道而来,水土不服,而且这几天和咱们折腾了好几次,没得到充分的休整,而且又在心里小看咱们的队伍。咱们不如趁着这个时候突袭段末坯,把他击败。”
石勒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段末坯能征善战,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击败吧!有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张宾说:“当然有,鲜卑人要攻击我们的北城,我们就在北城的城墙秘密凿开二十余道门,等到他们派出精锐部队攻城的时候,趁其列队不稳,我们派精兵从门内杀出去,攻其不备,只从段末坯的营帐。段末坯必然惊慌失措,咱们肯定能够把他击溃,除掉了段末坯之后,其余的鲜卑人根本不足为虑。”
石勒听完之后,缓缓点了点头,觉得这实在是个很冒险的方法,很多地方都有不可测度的危险,比如如果情报泄露了怎么办?敌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入城内,比如他们要是不攻打北城,却转而攻打东南等方向,那么这个计划就要泡汤!不过石勒还是决定要试一试,因为他觉得鲜卑人虽然骁勇但似乎智谋不足,而且轻敌之心特别重,没把自己当盘菜,所以一定不会改变原先的策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保密,而且要快!
所以他连夜就挖了十二道暗门,然后吩咐严格保密,不让一个人出城!
第二天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鲜卑大军已经开始集结,北城外盔明甲亮,骑兵赫赫,旌旗耀眼,就好似黑云压城一般!刀枪剑戟上反射出来的强光,让城头上的士兵感觉一阵阵地紧张,石勒的心头自然也有些压抑!
眼看鲜卑人已经快要摆好了阵势,一辆辆打造好的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正在摆开,开始缓慢向城头移动,排列在最前面的盾牌兵掩护着一排排弓箭兵,准备为步兵提供火力掩护,攻城战马上就要打响。城头上的士兵也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孔苌一声令下,轰隆隆地一阵巨响之后,城墙是出现了而是几个大洞,一队队骑兵从洞门杀了出来,呼啸怒吼着直扑鲜卑人的阵营。段疾陆眷一看这种情形顿时有些慌乱,连忙下令士兵们严阵以待停止攻城,准备在旷野展开决战。但是没有想到,从城内冲出来的羯胡士兵居然没有扑向准备攻城的军队,却直接往段末坯的营寨冲了过去。
段末坯果然是鲜卑段氏部落最刚猛无俦的将领,看到这种情形之后,不但没有慌张,反而兴奋了起来,提刀上马,立即组织士兵迎战。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段末坯手下的士兵也不是盖的,在遭遇到暴风雨一般的突然袭击之下,不但没有一哄而散,反而迅速地集结了起来,临危不乱,和已经来到了眼前的羯胡士兵展开了交锋。原本计划好的突袭,一下子变成了攻防战,而且孔苌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反而被段末坯的强兵悍将给硬生生揍了回来。
抵挡不住的羯胡士兵向潮水一样倒灌向自己的城池。段末坯哈哈大笑,越战越勇,把所有事情全都抛诸脑后,只知道往前冲杀,可是没想到一时得意忘形冲过了界,居然跑到了城门口,进入了敌人的老窝,城头上的士兵乱箭齐发,孔苌也趁着这个机会进行反击,鲜卑人顿时溃败,就连段末坯本人都被生擒活捉。
本来已经快要泡汤的计划,就在这种戏剧化的场景中来了个大逆转。失去了主帅的鲜卑军团顿时士气低落,孔苌趁势反击,大败鲜卑军团,死士狼藉三十余里,缴获战马铠甲五千匹。
段疾陆眷一看堂弟被人生擒,而且无法反击,立即收拾残兵败将,向后撤退重新安营扎寨。
石勒把可没有贸然地把段末坯给咔嚓了,而是把他扣押起来当作人质,然后派使者去见段疾陆眷,请求和解!
当时段疾陆眷的老弟段文鸯一听就不乐意了,对段疾陆眷说:“现在对咱们来说形势一片大好,虽然打了一场败仗,但是凭手中的势力战败石勒是没问题的,如果为了段末坯一个人放弃灭亡石勒的大好机会,肯定被王浚怨恨,将来后患无穷。”
段疾陆眷觉得老弟说的话不对头,自己出兵为王浚打天下总不能把堂弟也给搭进去,再说段末坯是他帐下第一猛将,失去了他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这事儿绝对不行,于是跟使者商谈之后,就送给石勒好多战马和金银财宝,用来当赎金请求交换段末坯!
石勒的部将们觉得段末坯实在是个棘手的猛人,留着恐怕后患无穷,杀了他之后以后少好多麻烦,于是纷纷劝石勒咔嚓了他!可是石勒却说:“联系鲜卑部落是一只强大的作战机器,之前和我们无冤无仇,现在只不过是受到了王浚的唆使才来跟咱们作对。如果杀了段末坯那两家就真的结仇了,这可不是好主意,如果把它放回去,段疾陆眷一定会感激我们,以后就不会再听王浚的话了。”
说完之后,就让石虎携带者金银珠宝代表自己去跟段疾陆眷谈判,石虎到了鲜卑人的军营里两个人一谈,谈的挺投机,居然成了磕头拜把子的兄弟,向天盟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然后段疾陆眷率军撤退。王浚的代笔王昌,看到鲜卑人走了,知道自己打不过石勒,所以也跟着撤回了根据地蓟县。
石虎回去之后跟石勒这么一说,石勒非常高兴,立即就召见段末坯和他喝了一顿。喝酒的时候段末坯非常感动,非要认石勒当干爹,幸亏他不是女人,不然的话白天是干爹,晚上让爹干了就!
据说段末坯在回家的途中每天都想给石勒磕三个响头,表示对他的感激。从此以后,鲜卑段氏部落的一阳指改变了方向,不再戳向石勒,王浚的力量顿时就开始衰退。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