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谷,是代郡城所在山脉之后的一个光秃到寸草不生的回音谷,谷底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四面只有一个出口,其余皆是环着高山,无法出入,但是这看似毫无美感的谷底却因着回音时的声响宛若龙吟般的咆哮,故而誉称为龙吟谷。
原本这座藏匿于山脉之后的谷底本是安逸地存在着,然而此刻却扬起了滔天的金戈铁马声,伴随着龙吟的回音甚是骇人,令闻者不敢靠近。
不大不小的谷底中此刻正有十万的元军被围攻着,而这十万元军的统帅正是历经两日终越过代郡山脉的元国太子元煦。
被前几次偷袭的元煦本长了教训,在胡青山的劝导下,已然避开了这个很有可能遭到埋伏的龙吟谷,可是却在越过山脉的那一刻就遭到了偷袭,一路被击退攻打,直至退回了龙吟谷。
跋涉两日,越山穿谷的元军早已疲惫不堪,在刚出山脉时就遇上了来势凶猛的楚军,怎堪御敌?
一路被击退,楚军势如破竹般地将元军硬生生地逼退到了毫无退路的龙吟谷中,几乎是踏着元军将士的尸首而过的楚军在龙吟谷与元军进行了正面的交战。
“苏——浅——白!”元煦骑在马背之上,喘着粗气,一身狼狈地盯着对面站在楚军正前方,同样骑在高大的马背上的苏浅白,咬牙切齿地喊出心中的怒气。
又是这样!夫妻两人一副德行!最爱搞偷袭!
只是元煦想不懂的是,为何苏浅白会在这里,明明三日前他尚且还在定北城与楚汐颜一道,怎的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苏浅白的元煦不由地感受到左臂上似乎又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在瞥眼又看到苏浅白身侧,一身白袍戎装的俊逸少年,元煦的脸色又难看了三分,这个当初在定北城墙上一箭射下墙头,惊吓到自己的秦睿,更是让他心底头有些发怵。
为什么两个曾经羞辱般伤害过他的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而看着意气风发的秦睿和云淡风轻的苏浅白,此刻刚从浴血沙场下来,喘息的元煦则是显得十分的渺小不堪。
听出了元煦口中的愤恨,苏浅白蹙了蹙眉头,缄默着,抿着削薄的唇瓣,扫视了一眼恼怒的元煦,一副并不让为他浪费的口水的模样,让元煦瞬间怒发冲冠。
“你!”元煦怒得涨红了整张已然看不出俊逸相貌的脸,指着苏浅白,气得颤抖着手指。
而后者则是淡然的不为所动。
见状,秦睿挑了挑越发英气的剑眉,斜眼打量了一下,身侧的苏浅白,依旧是一袭品质上层的墨色长衫,风姿绰约,略显邪魅的右眼角处的伤疤,倒是衬托出了他的桀骜不驯的男子之气。
在这样黄沙飞扬,随时可能毙命的战场之上,尽管没有戎装着身,却仍不失血性,单薄的没有任何防御的衣摆飘扬,又带着几分洒脱。
这便是苏浅白,战场上与平日无异的苏浅白,不以外物造势,而是靠与身俱来的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战,死。降,死。”苏浅白扯了扯嘴角,从薄唇中吐出明明嚣张至极却又平淡无波的话语,让闻者不自觉地掉落冰窖之中般寒冷。
听着苏浅白的话,秦睿抽了抽嘴角,他看着身侧这个漠然的男子怎的说话做事都如此嚣张,倒是与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着实相似。
想到这里,秦睿不禁黯然了,果然只有他才配得上她,而自己也不过是个过客,毫无关系的过客,纵然有千般不愿却也无能为力。
“你放屁!苏浅白你莫要太嚣张!”元煦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苏浅白,颇有几分血性地喊道:“元国儿郎,宁血战沙场也决不投降!”
“呵。”秦睿看了一眼元煦身后做着困兽之争的散兵,又看了一眼踏着元国将士尸首而过,气势昂 扬的定北军,不由地嘲讽着笑道。
本是微弱的笑声却在元煦话音刚落之际响起,配合着龙吟谷中独有回音之色,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回响,在寂静的谷中显得分外明显。
因着这一声饱含嘲讽的笑声让原本气势十足的元煦一下子憋红了整张脸,目光狠戾地盯着秦睿。
“元太子,你这是困兽之斗而非背水一战。”秦睿漠然地看了一眼元煦,再一次毫不客气地讽刺着。
“你!”元煦又将剑指着秦睿再次气得浑身发抖。
“战。”一侧的苏浅白显然不想再和元煦废话,直接抬起了手,向下一挥,身后大批的将士便有序地蜂拥而上,又将元军逼近了龙吟谷的深处。
兵戈相交,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元煦扯动着马缰,挥着手中的长剑,在混乱的战场中奋勇杀敌,颇有大将之风。
“太子殿下!快撤啊!”胡青山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沙场,他慌忙地扯动着马缰,穿着在身上不符的盔甲早已凌乱,冷汗直冒,分不清是被厚重的盔甲所蒸热的还是被这样的场面惊吓的。
幸而元煦也不傻,知道胡青山文弱,安排了几位将士护卫在他的身侧,才令这位弱不经风的谋士得以存活至此。
“闭嘴!”元煦显然杀红了眼,完全听不进去胡青山的话,只知道赤红着眼,麻木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而身上那原本金灿灿的盔甲也早已血染一片。
“太子殿下!啊……”胡青山本想再劝解元煦几分的,却没有发现护卫自己的将士刚刚沦为刀下之魂,而失了护卫的胡青山便被一剑刺中了腰腹,钻心的疼痛感瞬间袭来,让他失声痛喊。
胡青山缓缓地低首看着刺穿自己腰腹的那把明晃晃的剑身,锋利的剑尖还滴落着嫣红的血滴,一滴一滴,化作一朵朵血红的蔷薇,祭奠着沙场的血争。
“噗……”在胡青山失痛之际,刺穿他腰腹的那把大刀又猛地从他背后拔出来,一口血雾从胡青山的口中喷出,而那涓涓不断流着血液的腰腹也让其失了生机,在瞪圆了的眼中从高大的马背之上摔落了下来,任由其他铁骑踏过,化作战场上的一缕冤魂。
合上眼的那一刻,胡青山的眼中闪过了无尽的懊悔,没有什么比起性命更为重要,若是知道元煦会如此无用,他根本就不会为他效力。
杀红眼的元煦压根就没注意到胡青山这边之事,依旧麻木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而此刻他身后的残兵败将也逐渐倒下,化作谷中冤魂,失了生机。
坐在马背上的苏浅白和秦睿依旧纹丝不动地看着在不断挣扎地元煦,似有些厌烦了,秦睿蹙着眉,将身后的弓移至手中,一手抽出马背一侧的羽箭,搭箭上弓,箭矢对着那个在奋杀的身影。
“嗖”的一声,破空的箭矢化作利箭朝着元煦射去,一剑射向了元煦的右臂中,穿臂而过。
“啊!”中箭的元煦吃痛地甩掉了右手中的长剑,早已杀得精疲力尽的元煦伴随着这样一箭顺势滚落下了马背下。
跌落在地的元煦也才从麻木中回神过来,呆呆地环顾四周,看着堆满尸首的谷底,又看着前方依旧在马背上飞扬的苏浅白和秦睿,忽得扯动嘴角,痴痴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演越烈,在龙吟谷中传递开来,形成一声又一声的回响,令听者都纷纷蹙眉,感到着实刺耳。
看着这样的元煦,原本围在元煦身前的将士们都不由地后退了几步,而苏浅白和秦睿此刻便打马上前,行至元煦身前一丈处停下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笑得癫狂的元煦。
“有什么好笑的!”秦睿的耳畔萦绕着这样刺耳的笑声,着实难受地开口喝道。
“哈哈!想我元煦,堂堂一国太子竟至此地步,如何不能笑!”元煦大笑了几声,笑声中充满着悲凉之意,逐渐失焦的眸子显得落寞凄凉。
闻言,苏浅白不知思索到何,竟翻身下了马,一步一步地走到元煦面前,负着手,一袭墨色长衫在风中飘扬,他看着元煦,薄唇轻启,第一次如此嘲讽地在外人面前开口,“真可怜。”
“你说什么!咳咳……”被如此嘲讽的元煦怒得开口,却扯动伤口,在一阵咳嗽声中喷出一口血雾。
“说你可怜。”不知何时同样下了马的秦睿也踏步走到了元煦身前,斜睨了一样伏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元煦。
“你!”元煦的眸中迸射 出嗜血的光芒,忽得眸光中闪着异动,十分阴险地笑了起来,在苏浅白和秦睿没有觉察时,迅时掏出藏在腰间的地火,一个墨色的铁球状的物体,猛地朝着苏浅白他们砸去。
“去死吧!”元煦接近癫狂的声音在谷中形成回响。
苏浅白反应过来之际,脚下足尖一点,与秦睿一同滑步向后移去,无奈当时距离元煦太近,避不开冒着滚烟的地火。
下一刻,在地火轰然爆炸之际,秦睿瞪大了眼,而苏浅白则是紧蹙着眉头,一瞬间两具高大的身躯都淹没在滚滚的烟尘中。
“砰!”
“砰砰!”
“……”
次品的地火原料搭配比列不一,也无法控制火力,随着一声声的剧烈轰炸声,整个谷底瞬间处于烟雾缭绕之中,黄沙飞扬,巨石滚落,在回音中响彻空扉。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轰然的谷底方才恢复了宁静,待尘沙消退,远离元煦的将士在晃神过来,从地上爬起,快步地冲向元煦处。
地龙翻身,这是多么惊骇之事,最重要的是如今被掩埋在里的那两位,一位是秦王世子,一位是安阳公主的驸马,皆是尊贵之人,若是随意一个出现闪失,他们就是万死也无法赎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