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林突然出现在家里,王静很是激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看见王静忙里忙外的样子,周成林心里特别地愧疚,他制止了王静,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说想和她聊聊。
王静惊奇于丈夫的变化,觉得今天晚上丈夫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仔细地端详着丈夫,好像从丈夫的脸上读到了令她愉快的字眼,她激动而又幸福地依偎到丈夫的怀里。
忽然她好像又想起什么,从丈夫的怀里弹了起来,跑向里屋。不一会从里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一匝崭新的钞票出现在周成林眼前。
一丝不祥的预兆从心底冒出,周成林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追问道:“又是谁送的?抓紧退回去。”闫丙章送给爹的钱还没来得及上交,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看见周成林严肃的样子,王静开始心虚起来,但她很不甘,辩解道:“不到于吧?你看人家那些做干部,可不像你。图得什么?还不是图人家送点礼,有你这样的吗?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处长,捞金库呢,可我们还穷得叮当响。”或许是受到周成林对自己态度的鼓舞,她在努力地辩解着。
周成林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真的不想再让自己刚建立起来对王静的好感在这一转眼之间就流逝,他语重心长地告诫王静,让王静抓紧把钱还给人家。
王静很委屈,感觉自己为这个家操劳这么多年却得不到一点的回报,七年来,周成林好像始终就没关心过自己,并且让自己跟着他受罪。
好容易熬到周成林混出了个位子,本来认为自己终于熬出了头,但周成林从来没收过礼,并且也不允许她收礼。
以前,她认了,她感觉自己能嫁给周成林就是自己一辈子的福气了。但是最近周成林很少回家,几个当初要好的小姐妹有事没事地总喜欢拉她去舞厅,在舞厅里看见别人纸醉金迷的生活,她不平衡起来,她越来越感觉自己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把青春都给荒废了。她现在才想明白,原来生活还可以有另外的样子!
前几天,一个小姐妹求她办点事,她打着周成林的幌子,一个电话,求到武思继那,武思继二话没说就给摆平了。
小姐妹没少感激她,送给武思继五千元钱,又送给她五千。
看见武思继心安理得的样子,她也没客气,就把钱留了下来。
没想到竟然被周成林一阵劈头盖脸地训斥,她感觉周成林的告诫好像是一把利刃,刺得她心疼。
她忽然有想哭的感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周成林怔怔地望着王静,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想等到王静安静下来慢慢再说,王静的确也很不容易。
他转身走进洗手间打开热水器,之后站在淋浴器下洗澡。
听着哗哗的水声,王静停止了哭泣,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一种冲动。
过了一会儿,周成林洗完来到床上,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他没有向她做任何表示,躺下就呼呼睡着了。
王静睁着眼睛,听着他的呼吸声,心里便有一股怒火无处倾泄。她的心里升腾着一股委屈,觉得她不被爱,不被重视,不被需要,继而有一种愤怒。
他凭什么如此轻视她的需要?
虽然自己当初是有些对不住他,但这么多年自己牺牲的也够多得了。
她的心不平起来,她感到愤怒,为周成林对自己的蔑视而感到愤怒,她甚至对那种呼吸声都产生了一种愤怒。
她必须让他知道这种愤怒,她不想再忍下去,她感觉自己是要站起来了,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他一定会顾及孩子,他必须顾及自己的身份,她忽然找到发威的筹码。
她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灯,周成林感觉到了灯光的刺眼,便问:“怎么了,还不睡觉?”他知道王静的心理,他觉得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便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
王静觉得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一个女人的自尊心使她不能要求他,是的,她从未正面要求过他与她恩爱,她一味地容忍。
现在,她不能再容忍了,她突然起身下地,跑到朵朵的房间里去。
王静没有上朵朵的床,她坐在地板上,有一种自虐的意思。
一个女人每到这种时刻,总是企图以自暴自弃的方式来引起男人的注意与怜悯,总是装得更加无助更加弱小,以此来向丈夫示威。
可是很久周成林都没有反应,这令她感到失望。
无奈,她只有把朵朵的房间门打开,把音响打开,是杰克逊的摇宾乐。
过了很长时间,周成林才叫她。
这种喊声似乎给了她一种自信或者是一种力量。她的音乐声更大了。周成林又喊她过来吧!
他的让步让她又有了底气。
她希望他能过来亲自把她抱回床上。
她坚持着,告诉自己说,他如果叫她三声她就回去。可是他不再叫她了,很久都没有叫她。
这时她多少有些后悔,她后悔自己应该在他喊她的时候就顺着台阶下了,可是这个台阶他不再给她,那么她也只能坚持到底。
夜越来越深了,音乐在响着,她似乎又听见周成林的打鼾声
。她彻底失望了,开始小声哭泣,见丝毫没有动静,她便大声地哭起来,周成林的鼾声被淹没在她的哭声里。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过了这么久,现在突然想改变这一切。
她听见周成林下地的声音,来到她的身边。见她****着身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周成林大吃一惊,他慌忙拿来朵朵的被子披在她的身上,他也有些震怒,他没想到王静会这样要挟自己,忍不住怒吼着说:“深更半夜的,你到底是闹什么?”
他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他已经对以往的生活习惯成自然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于是她的哭声更响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为什么不能用一种对待人的方式来对待我?”
“我怎么不把你当人了?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好像我怎么欺负你似的!”
“比你欺负我还残忍百倍,你冷漠我,你说,你除了睡觉还会做什么别的?”
这句话才让周成林明白王静为什么跟他闹。
他此刻的心情很难说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妻子明显是在怪罪他,怪他不会浪漫,怪他没有给她更多的爱,可是……他对王静说:“起来吧,我以后会努力一些。”王静还是不肯动,她希望像她在小说里读到或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周成林把自己抱起来,抱到他们的床上,然后充满激情……可是这样的情节只是她的一种想象而已,他最终也没有把她抱起,抱回到他们的床上,更没有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的漠然使她终于明白了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她的命运注定了她这一生将在这种冷漠与无情中度过。她慢慢地站起来,自己回到床上去。
第二天,她是被儿子吵醒的,周成林已经走了。
她愤怒到了极点,为周成林对自己的蔑视而愤怒,她感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她想离婚。可是她立刻又否定了自己荒谬的想法。
三十岁的男人一枝花,三十岁的女人豆腐渣。
自己已经到了豆腐渣的年龄,而周成林正是一枝花的年龄。
离婚了,周成林有的是资本,而自己将一无所有。
她不能离婚,她必须坚持下去,只要自己不离婚,她相信周成林一定不会提出离婚的。
其实,周成林离开家的时候是想和王静道别的,但考虑王静可能没休息好,所以他就没打扰妻子,并且他也想等有机会的时候和王静好好谈谈。
来到公司,周成林把汪思继、秘书小刘和会计处负责人老杜都叫了过来,把从父亲那拿来的两万元钱掏了出来,又从身上掏出五千元钱。
他看过王静的盒子,知道盒子里是五千元人民币,他准备自己先垫上,等有机会再和王静说清楚,他现在对王静不想用强,他也感觉自己很对不住王静。
他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就让小刘做了记录。
做完了这一切,周成林才放心地和汪思继一起跟从榆阳赶过来的刘星辉一道向陵山赶去,今天,陵山开发将全线动工,他和汪思继都非常关心,早就说好一定要到山上看看。
山坡上,几十台推土机、挖掘机正在轰隆隆地作业着,犹如千军万马,气势恢弘。站在山上,周成林一下子找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或许有点******老人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魄。
周成林突然特别希望见到刘星辉,想和刘星辉好好聊聊,感谢刘星辉几年来对自己的支持。
在山上,他没找到刘星辉,却看见了记者江大明。
江大明正频频拍照,一抬头,看见周成林正冲着自己笑,他快步迎上前去,热情地和周成林打着招呼。
想起头天晚上自己看见江大明和何婷婷在一起的情景,周成林心里酸溜溜的,但他还是故作平静地握着江大明的手,说道:“见到江大记者,真的很荣幸,怪不得早晨出门的时候,喜鹊一个劲地报喜,原来是要遇到江大记者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江大明也没有了那天的傲气,而是很谦逊地恭维着:“哪对哪啊,要说荣幸还是我能遇见你这样一位能真心替老百姓着想的好干部而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