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世昌的办公室里,华中崇意外地遇到周成林。
想想自己在周成林背后所做的种种动作,华中崇颇感尴尬和不安。
当然,这种尴尬和不安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市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钱学春宣读市委对周成林的任命决定后,华中崇见到周成林就觉得尴尬,而且一直打不起精神来,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细细一想,他究竟失去什么了?他什么也没有失去,只不过是他想得到的没有得到,让周成林得到了。
在他的潜意识中,没有得到就等于失去了,所以,他极度失落和迷茫。
尽管周成林升任代县长已经成为板上钉钉子,成为铁的事实,但华中崇仍然不愿意接受这是真的,心里还是处于极度的不平衡中,就是不肯轻易认输,轻易放弃自己的目的。
这不仅仅因为他失去了一个升迁的机会,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看不惯周成林,他不肯向周成林认输。
俗话说,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坐在在那里空等,永远没有机会。周成林能做到的事,他同样能做到,群雄逐鹿,鹿死谁手现在尚无定论,真正的赢家是笑到最后的。
想到这里,华中崇的心中稍微安慰了不少,主动冲周成林道:“周先生也在。”
周成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道:“我找刘书记汇报点工作。”
“我没打扰两位领导商讨事情吧?”华中崇装出很不安的样子。
“没有,我已经和刘书记商讨完了,既然华书记你来了,你们谈吧,我回去了。”周成林提出了告辞。
刘世昌温和地说:“也好,事情先这么说,等征求完其他常委的意见之后再说。”
周成林说:“好,先这样说。”然后与华中崇分别打了声招呼,走出了刘世昌的办公室。
周成林出去后,刘世昌指了指身边的沙发,示意华中崇坐下。
华中崇坐下后,刘世昌又指了指茶几上的软包中华烟示意华中崇自己点上,华中崇也不客气,自己点上了一支深吸一口。
“中崇,找我有事?” 刘世昌深沉练达地问。
华中崇“唉”了一声,继续说道:“刘书记,我找你还是为了教育局部长的事!”
刘世昌知道了华中崇一定还是为了推荐朱琳,因此,笑了笑,别有意味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等开常委会征求一下其他常委的意见再说。”
说到这儿,刘世昌呷了一口茶,看了华中崇一眼,接着说:“再说了,现在向我推荐人选的人不止你一个。”
华中崇警觉地问道:“难道周成林也是向你推荐教育局部长人选的?”
刘世昌点了点头……
不假,周成林找刘世昌的确是为了推荐教育局部长人选的。
周成林推荐的教育局部长人选是浏阳河乡党委副书记林开祥。
林开祥是周成林看重的干部,当初汪思继因为抗洪失职受到处理被调到啤酒厂做厂长的时候,周成林就曾经产生过一个想法,推荐康小薇接任乡党委书记,然后再推荐林开祥接替康小薇的职务做乡长。
但让周成林意想不到的是,刘世昌为了巴结当时还没有下台的常务副市长穆有仁,把穆有仁情人赵珊珊的堂弟,小岭乡党委书记赵德靖调到了浏阳河乡。
这样一来,浏阳河乡的格局没发生任何变化,林开祥也就失去了一次晋升的机会。
尤其让周成林没想到的是,赵德靖自恃背后有常务副市长穆有仁和县委书记刘世昌撑腰,调到浏阳河乡做党委书记后继续推行在小岭乡实行的“家长一贯制”作风,对班子成员中和他不一条心的人员采取压制和排挤政策。
而林开祥又是那种眼中容不得沙子一心只想把工作做好的人物,为此,很快成为他排挤和压制的对象。
从那时起,林开祥就有了离开浏阳河乡的想法,不过,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去处和机会。
就在林开祥为找不到合适的去处和机会感到郁闷的时候,教育局部长出现了空缺,于是,林开祥就想调到教育局,哪怕是做副部长也行。
再说,他本身也是教育出身,对教育还有着割舍不掉的情愫。
当然了,他也知道,现在盯着教育局部长位置的人不止他一个,要想成功调到教育局做部长,必须有坚强有力的靠山,而眼下,他唯一能靠的人只有周成林。
当然了,光有靠山还不行,还要学会送,而且要下血本的送,送钱送物送女人。
周成林这个人,林开祥是知道,不贪财,不贪色,不贪物,但他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为了自己能成功调到教育局,林开祥专程去礼品店为周成林买了两盒上等铁观音,然后和老婆一起打开礼品盒盖,把家中的五万元积蓄全部放进了礼品盒中,重新盖上,在晚上敲开了周成林的家门。
把林开祥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之后,看了眼茶几上包装精美的铁观音,周成林浑身不自在,不无责备地说:“小林啊小林,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是全县公认的好干部,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你啥时候学会的这一套?在我的印象中,你从来没有跑官要官送礼的嗜好,就是因为你没有跑官要官送礼的嗜好,我才会把你从县政府办公室调到浏阳河乡做副书记,没想到现在你也学会这一套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林开祥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拘谨地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两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在茶几上的茶叶盒瞟来瞟去,低声解释道:“周先生,我……我知道……我犯了错误……可我也没有办法……您……您也知道……这一阶段大家都在活动……可我没有钱……不敢去排队……可我实在不想在浏阳河呆了……我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为什么要这样。”周成林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周先生,我……我开始的时候……也……也不想这样……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人……可……可我老婆非要我把这些东西带上……说现在找人办事都这样……”
周成林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对林开祥说。
说句心里话,他也想帮林开祥,把林开祥调到教育局做部长,毕竟他一直非常看重林开祥,再说了,林开祥这些年在浏阳河乡老百姓心目中的口碑极好,赵德靖的为人他又是知道的,但是,他也知道教育局部长人选竞争的激烈,因此,他对林开祥说道:“小林啊,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但在没有调动之前,你仍然要安心工作,因为我们不是为哪一个人工作的,我们是党为人民工作的,所以,不管怎样,我们都有责任有义务坚守岗位,尤其是目前情况,更要求我们坚持党性和原则,决不能为自身的利益在工作中闹情绪,你先回家吧!”
林开祥面对着自己最信任的领导,默默地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周成林叫住了了他:“小林,回来。”
林开祥转过身,迷惑不解地望着周成林。
周成林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叶,示意林开祥带走。
林开祥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他知道,茶叶盒里还有来时老婆放进去的五万元现金,而且来时老婆再三交待,钱一定不能拿回去,否则这事就算彻底黄了,而且以后他在官场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出路。他壮了壮胆,说:“周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两盒茶叶,你就留着吧。”
周成林一把抓过茶几上的铁观音,打开盖子,里边露出五捆百元大钞,周成林将铁观音往茶几上一拍,怒斥林开祥道:“你们家就喝这茶叶吗?”
林开祥不知道周成林是真生气了还是故装清廉,心想:现在找人办事,谁不送钱?不送钱,除非他是傻帽。
他心里这么想的,但嘴里却不敢这么说,而是嗫嚅着:“周先生,这……这……这……你就收下吧,权当我的一点意思!”
周成林忍无可忍,冲着林开祥吼了起来:“好你个林开祥,我以前错看了你,一直以为你为人正直,从来不知道跑官要官那一套,没想到你现在也******一肚子花花肠子,我今天算是认识你了,知道自己看错人了,好,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光远同志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这钱我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林开祥一听周成林说要给纪委书记杨光远打电话,立马慌了神,急忙伸手摁住电话,低三下四地恳请周成林道:“周先生,别,千万别,我……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走……茶叶我也带走……但您千万别……别跟杨书记说……”
说完,林开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铁观音,哭丧着脸说:“周先生,我……我这也是万般无奈,请您……请您一定不要往心里去。”说完,拿起东西,蹒跚走出周成林的家门。
那一刻,周成林看着林开祥的背影,忽然有点同情这位老实的部下起来,就又叫住了林开祥。
林开祥不知道周成林又要干什么,木呆呆面带惊恐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他的周先生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周成林走上前去,伸手拿过铁观音,再次打开盖子,将那五万元现金拿出来在林开祥的胸前轻轻拍了一下,道:“小林,钱你带走,茶叶我留下。”
林开祥木然地看着周成林手中的铁观音,低声道:“周先生,这……这……”
周成林将茶叶盒在手中摇了摇,冲林开祥道:“你要想让我推荐你,现在就回去,否则的话,我马上打电话把光远同志叫来。”
林开祥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五万元现金离开了周成林的家。
林开祥离开后,周成林再次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