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白宏章一开始宣布此次调查组的工作目的和工作方案的时候,韩东就已经开始流汗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白宏章说的都是事实的话,作为今年高考主考官和高考委员会主任的他难辞其咎,虽然他没有参与高考舞弊,而且今年高考存在舞弊行为他一点都不知道,但他是高考的主考官,是高考委员会主任,负有失察的责任,也就是说渎职。
渎职同样是要受处分的。
韩东非常紧张和恼火,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强颜欢笑,道:“请白处长放心,我会严格遵守组织纪律,全面配合调查组工作,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调查结束,绝对不擅自行动,不离开调查组驻地半步。”
白宏章点点头说:“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们调查组全面转入调查工作,对了,钱县长,我们还有一事相求,请你帮我们安排一个办公的地方,这地方一定要安静,不能有人打扰,更不能有人干预我们的调查工作。”
钱明义想了想,道:“县委招待所有个独立的小院比较清静,你们去那里怎样?”
白宏章说:“只要清静就行。”
于是,钱明义给县委招待所所长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招待所那所院子给腾出来,然后和姜自远一起,陪着调查组来到县委招待所,把调查组安顿好。
本来,安顿好调查组后,钱明义准备打电话向周成林做汇报的,但就在这时候,梅景阳打电话告诉他,周大妈已经不行了。
听说周大妈不行了,考虑周成林得赶回何家寨安排周大妈的后事,他怕告诉周成林后,周成林分心,就没给周成林打电话,光向刘世昌做了汇报,而且等梅景阳回来之后,他冲梅景阳做了一番交代,让梅景阳也不要把高考舞弊的事告诉周成林。
就这样,周成林一直被蒙在鼓里。
直到梅景阳把一切都告诉周成林,周成林才知道。
也直到此时,周成林才知道韩东、董教育和诸葛长青等人没有出现在母亲葬礼上的原因。
对于韩东、董教育和诸葛长青等人的误会立刻冰消云散,但接下来,周成林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担心有人以此为把柄,再次在河阳县掀起什么波澜。
梁光栋的冲击波还没有完全逝去,他实在承受不了再有风暴袭来。
俗话说,越怕鬼敲门,鬼还越来敲门。
梅景阳刚汇报完省斑考舞弊调查组莅临河阳调查高考舞弊一事,综合科公务员小吴就把当天的报纸送了过来。
梅景阳接过小吴送来的报纸,随手放在周成林办公桌的一头。
周成林一向有看报的习惯,尤其是政府机关报,虽然政府机关报上刊登的都是县委县政府最近发生的事,但周成林还是每期必看,希望通过政府机关报了解机关各个部门的动向。所以,当梅景阳把报纸放在他办公桌一头后,他随手拿起了一份政府机关报看起来。
当周成林的目光停在政府机关报的头版头条时,立马坐直了身子,心跳也开始加速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行文字。
机关报竟然以头版头条的形式刊发了省斑考舞弊调查组莅临河阳调查高考舞弊一事:主标题是《河阳县数十名考生高考舞弊》,副标题是《省市纪委和省市教育部门已成立联合调查组深入调查》。
虽然高考舞弊的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省市纪委和教育部门已经成立调查组开赴河阳县展开了全面深入的调查,而且董教育和诸葛长青等高考委员会成员已经被“双规”和立案调查,但到目前为止上面还没有做出定论。
话又说回来,即使高考联合调查组已经做出定论,但像这种有损河阳县县委和县政府形象的行为也不应该在政府机关报上刊登,更何况是头版头条,这就好像儿子在自己家骂老子一样。
周成林越看越气,气得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扔,拍着桌子说道:“简直是乱弹琴。”边说边伸手抓去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县委宣传部宣传科科长、机关报主编赵文丽的电话:“赵科长吗?我是周成林。”
一般情况下,周成林都是直接和县委宣传部部长打交道,顶多和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通电话,像这样直接与宣传科科长通电话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接到周成林的电话的时候,赵文丽既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又非常的紧张,诚惶诚恐地应道:“您……您好周先生,您有事吗?”
“今天的机关报你看了吗?”周成林开门见山,冷冰冰地问道。
赵文丽从周成林的声音中听出了不对,心里开始发懵,但她不知道自己哪个地方做错了,急忙小心翼翼地问道:“看了,有什么不妥吗?周先生。”
“关于高考的那篇稿子,谁让你们发的?”周成林提高了声音,声音中夹杂着火气。
“华书记让我们刊发的,华书记专门交代我们,说我们河阳出了这种事,必须曝一曝,让所有市民都知道县委县政府对这次高考舞弊行为调查的决心,还说这是县委的意思。难道……难道有什么不妥吗?周先生。”赵文丽胆战心惊地说。
听说是华中崇让政府机关报编辑部刊发的,周成林不再问下去了,他也没再去指责赵文丽。
在刘世昌和自己都不在县里的情况下下,华中崇的级别最高,他的命令,机关报编辑部的人不敢不从,责任不在赵文丽,也不在县委宣传部。
本来,给赵文丽打完电话后,他还打算给县委宣传部部长打电话的,问宣传部部长是怎么搞的,怎么一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怎么不把好用稿关?
得知是华中崇让机关报编辑部刊发的,周成林觉得没有必要再给宣传部部长打电话,于是冲赵文丽道:“就这样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赵文丽的电话后,周成林再次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梅景阳看见后,急忙从桌上拿起火机,打着火,帮周成林点上,然后又替周成林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吗?”
“哦,没有了。”
“那,我先出去了?”
周成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好的,你先出去吧,对了,你再给钱县长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河阳,让钱县长回河阳后立即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梅景阳说:“好的。”边说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钱明义打电话了。
与钱明义通完电话后,又推门走进了周成林的办公室,告诉周成林:“周先生,钱县长开会已经结束了,正在往河阳县赶,说五点钟能到。”
周成林道:“知道了,你忙吧。”
五点十分的时候,钱明义来到了周成林的办公室。
一走进周成林的办公室,钱明义就善意地开导周成林道:“大娘已经走了,一定要节哀顺变。”
周成林不无感激地说:“谢谢关心,我会的。”
钱明义又道:“这阵子一定为大娘的事累的够呛,怎么不多在家里休息两天?”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能安心在家休息吗?”周成林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
钱明义知道周成林说的是高考舞弊的事,因此顺着周成林的话道:“小梅都告诉你了?”
周成林点点头,放下手中报纸,从桌上拿起烟盒,扔给钱明义,并顺手把打火机递了过去,不无痛惜地说:“没想到我不在这几天河阳会出现这种事,更没想到老董和诸葛两个人会如此糊涂,悲哀啊悲哀!”
“是啊,我也没想到老董和诸葛两人会如此糊涂,尤其是老董,都已经到了退下来的年龄了,竟然晚节不保,哎,世事难料啊!”钱明义也不无叹息地说。
“哎,人最怕的就是在滚滚红尘中迷失自我,没想到老董和诸葛也迷失了自我,开始腐败堕落。”
“是啊,没想到老董和诸葛这两个人也会堕落。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我们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想办法补救,尽量消除不良影响!最好能去省里,争取省委和省纪委让调查组把处理权交给我们县委县政府,由我们内部处理,内部消化。”钱明义边点烟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也是这样想的,关键是调查组会同意吗?省委和省纪委以及省教育厅会同意吗?还有,近万名学生和学生家长会同意吗?”周成林忧心忡忡地说。
钱明义抽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道:“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试一试。”
周成林把手中的烟屁股使劲的摁在烟灰缸中,道:“恐怕有人不让我们这样做!”
钱明义说:“谁******如此缺德?”
周成林拿起机关报,递给钱明义,并指着机关报的头版头条道:“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钱明义看完后,心里也是一阵紧张,抬起头,恨恨道:“简直是胡闹,他们哪来这么大的权力和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