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之前周成林专门交代过礼柜人员,让他们收礼的时候注意,无论什么人,礼金封二百元以下的收,凡是礼金超过二百元的一律不收,而且要记清楚是什么人封的,注明是单位的还是私人的。
周大妈下地的那天,参加送葬的人员和车辆更是不胜枚举。
早晨,出棺的人还没来到,那些参加送葬的人员就从不辞百里早早地赶了过来,周汉章老汉的院前院后,村里村外的空地上,都停满了车,站满了人,都一脸虔诚地等候在那里。
见到那么多人,周成文、周成武和成林哥三只能冲着门外方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对大家的到来表示感谢。
简单吃点东西之后开始出棺。
大哥周成文端起了丧盘,二哥周成武打起了灵头幡,然后痛哭流涕地跪在娘的棺材前,周成林紧跟着跪在大哥和二哥的身后,也是悲恸地哭着,女人们更是哭天嚎地。
周汉章也躲在一边抹眼泪,望着与自己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伴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永远离开了自己,老人怎能不悲伤,但是,他的泪水已经哭干了,他只能在那里低声呜咽,借以抒发对老伴的留念。
灵棚里,在杠头何庆强的指挥下,十六个人把棺材抬了起来,在凄凉悲婉的唢呐声中走出灵棚,走向村东的坟地。
在村头的路口,周成文摔碎了丧盘。
到了坟场,何庆强将主杠前事先扎好翅膀的雄鸡解开绳子往空中一抛,雄鸡咯咯地扑着翅膀飞出去几十米,然后落在地上脖子一伸一缩地走进坟场旁边的树林里觅食去了。
接下来,在何庆强的指挥下,用两根粗大的绳索吊起棺材,在凄厉悲婉的唢呐声中头朝东南缓缓放进事先挖好的坑中。
许志浩、朵朵等人都失声恸哭起来,嘴里不断地叫着“奶奶、奶奶”,叫得人撕心裂肺。
周成文、周成武、成林哥三则再次趴倒在地,给他们最亲爱的娘亲磕了最后三个响头,然后忍着悲痛从地上爬起来,分别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铁锹,埋了第一锹土,然后把铁锹再次交到其他人手中,望了娘最后一眼,都悲切地转过身,向家里赶去……
当天下午,在何庆强的主持下,周成文、周成武和成林哥三坐在一起把周汉章老汉今后的生活做了安排。
周成武还必须回秦城监狱服刑,周成林整天忙于公务,都没有时间照料老人,所以,照料老人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周成文。
安排完娘的丧事和爹今后的生活之后,周成林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顿王静。
王静从小就没有爹娘,一直寄居在姑妈家,自从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她不可能再回姑妈家,也不可能再回姑妈家。
而且在河阳,王静也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在所有人当中,周汉章老汉最关心王静今后的生活,当然,老人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孙子,是为了完成老伴的遗愿,所以,在众人商量事情的时候,他把周成林叫了出来,来到院子里,冲周成林道:“三啊,你娘已经走了,但是你别忘了你娘临走时的安排,再说了,这几天王静一直给你娘披麻戴孝,尽到了儿媳妇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们不能卸磨杀驴,殡送完了,就不要人家了,啊,听爹的,把王静带回家,权当给你娘和我,以及朵朵一个交代。”
娘的遗言,爹的吩咐,周成林不能不听。
因此,回到屋后,周成林扫了眼正躲在屋角抹眼泪的王静,低声道:“我还要在家替娘守孝三天,朵朵还要回城上学,麻烦你把朵朵先带回城。”
王静虽然不愿意接受周成林的馈赠和可怜,但在河阳,她的确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因此,她只能接受周成林的馈赠和怜悯,点了点头,叫过来朵朵,坐到了赵刚的车上,流着眼泪离开了何家寨。
三天后,周成林守孝完毕,回到了家中。
经过三天的苦苦的思索,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先让王静留下来,虽然这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就算是为了爹和娘,就算是为了朵朵,他也必须这样做。
从何家寨回来之后,他直接回到了家中。
本来,他打算先去县政府的,自从娘歪倒后,他一直没回县政府,他怕积累的文件和公务太多,准备先去处理一下再回家。
出于替他健康考虑,去何家寨接他回来的梅景阳和赵刚两人都说县政府有钱明义县长顶着,一切都处理的很好,让他不要担心,极力劝说他先回家洗个澡,休息一阵子再去上班。
考虑家里还有王静需要安置,他就听从了梅景阳和赵刚两个人的建议,准备先回家洗个澡再说。
打开熟悉的家门时,他简直不相信是他原来的家。
整个房间里都让他有种涣然一新的感觉。
原来落满灰尘的地板变得光洁透亮,一尘不染,记得去唐陵监狱接王静那天早晨走的时候,他随手把换下来的衣裤都放在了沙发上,现在已经没有了,客厅里的各种物品本来是杂乱无章的,现在排列的井然有序。
走进卧室,他发现原来凌乱不堪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的一角,床头的破鞋头臭袜子都失去了踪迹。
厕所里堵塞的马桶也畅通了。
不用说,这一切都是王静的功劳。
这一切变化也让他突然产生家里有女人和没有女人就不一样的想法。
想想王静不在那段时间,家里简直乱的和鸡窝一样。
每天早晨起来,他和朵朵根本来不及打扫房间整理物品,甚至说有时候连被子都不叠就急匆匆地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随便找个早餐铺吃点东西,然后再把朵朵送去学校,把朵朵送去学校后再回过头去县政府上班。
尤其在遇到开会或者接待客人的时候,经常三五天都不回家,那时候,他只能把朵朵送回何家寨或者拜托给范晓萱。换下来的衣服往往是随处乱扔,有时候甚至个把月才洗一次。其他物品就更不用说,根本没时间整理。
虽然范晓萱和梅景阳两个人偶尔也会过来帮他打扫打扫房间,整理整理物品,但毕竟不是很及时。
而当年王静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应该说,王静是个贤惠勤快的女人,王静没出事的时候,他们的小家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邋遢的情况。那时候,地板天天都被王静抹得一尘不染,无比洁净,各种物品都被王静整理的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或许周成林当时习惯了被王静伺候地无比周到,对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习以为常了,直到王静被收监,他才知道家里少了王静有怎样的天壤之别。而现在眼前又出现了久违了的温馨家庭情景,不由得让他感慨万千。
周成林正心绪起伏的时候,身后传来“咯吱”一声的推门声,不用说是王静回来了。
转过身,果然看见王静从外边走了进来。
王静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盛满了菜,看样子是从超市买菜刚回来。
见到周成林,王静先是一阵惊喜,继而又是莫名的紧张和彷徨,张了张嘴,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回来了。”
“嗯,回来了。”
帮忙拿东西的梅景阳和赵刚见王静从门外进来后,急忙把东西放进客厅中,识趣地提出了告辞,梅景阳道:“周先生,你先在家洗个澡,休息一下再回县政府吧,县政府这几天有钱县长顶着,你就放心吧。”
周成林点了点头。
梅景阳和赵刚走到王静身边的时候,又礼貌地同王静打了个招呼:“你忙,王姐。”
王静笑了笑,道:“谢谢你了,小梅和小赵,这都中午了,吃完中午饭再走吧。”
“不了,王姐,我们回政府食堂吃。”
梅景阳和赵刚离开后,周成林和王静都感觉非常尴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沉默了一阵,王静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关切地问周成林道:“爹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先住在大哥家。”周成林点了点头,道。
“娘走了,爹一定感到闪的慌,过一阵子,你最好把爹接过来,带他老人家出去散散心。”
“这阵子太忙,等过这阵子再说吧,再说了,爹这人太犟,轻易不听人劝。”
接下来又是沉默。
沉默了一阵,王静再次抬起头,低声道:“既然你回来了,我下午就搬出去。”
“搬出去?你去哪?”周成林狐疑地抬起头,盯着王静的脸问道。
王静转过身子,把目光投向门外,神情呆板地说:“我已经在朝阳小区租好了房子。”
“我什么时候让你搬出去的?”周成林突然抬高了声调。
望着周成林愠怒的脸,王静赶紧低下了头,用比蚊子还要小的声音道:“既然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就没有理由再住在这里。”
“不假,我们是离婚了,但你还是朵朵的妈妈,朵朵需要你,你还是先住在这里,陪朵朵一阵子。孩子想你想得都……再说,我又没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