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海下的世界好冷,好冷。黑黄色的海底石上,顾笙澜白发灼灼耀眼,脸颊惨白的他,唇亦无血色,使得眉间红痕与眼角朱砂看起来是那样耀眼,夺目。
没有太阳光照射,那龙图腾照出的暗淡光芒反而将锦缎的印暗纹红袍照的越发阴暗。
顾笙澜的银发丝毫未乱,白羽冠让他看起来依然美若妖精。
只是,他不点自朱的胭脂色红唇,此刻再无了往日光泽,惨白的毫无血色。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时他之前,为何要那样美艳如妖,而又香气四溢的出现。
因为他那时——
只是想要见我……
见我,最后一面。
“顾笙澜……”
我哭着,痛着,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想死在我手里的……
这种感觉,我懂!
我跪坐在顾笙澜面前,看着他此刻奄奄一息的摸样,只觉得内心无比之痛!
曾经我是那样的恨他入骨,此刻他终于在我面前主动躺下,让我来捏碎他的心!我却又犹豫了!
我的血泪已不知流了多少。
原本那些似梦非梦的事情,突然间就全在眼前变成真实存在。
他说得很对……我不敢认,因为一个人的爱真的很自私。
自私到只能给一个人。
两个人的世界很小,小到不能再容下另一个人的存在……我不能给他任何!只是,我依然记得,他那时活像是个孩子的笑语口吻——
“真想知道,你若知道这些,会不会大呼我是个骗子?”
我也还记得他笑声转沉,自答冷笑着——
“嗯,没错,我就是骗子。”
“所以,你千万不要心疼我,因为不值得。”
“我也——不需要。”
我曾听过一句话,说“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我已看穿你的谎言,你还说的那么真,那么深……”但这世上,又哪有极限之说?
现实——
永远是超越极限。
这世上,根本没有最,只有更!
比我看透他,更可悲的事是我不能揭穿他。
因为,我们……
我们是对手啊——
“蠢货,我知道,被我这样的人喜欢着——你是害怕的。”
“所以——我会继续当你的对手。”
“我只愿你好。即使你我,只是对手。”
“……”
是啊,我也希望我们只是对手,可老天爷就偏偏让我醒着,听到了这些你不想给我听到的话!
“蠢货,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从此以后,你没有对手了。”
“这天下,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了。”
沉睡之前,他与我说的这话,分明是早算好自己的死!我该成全他!可谁来成全我!奈何情深,向来缘浅。他说自己命中无爱,我却觉此生已负太多!
真想灰飞烟灭的是我,此刻也便不受此煎熬!我的泪,簌簌而落,捏紧拳头,眸含血泪,咬着牙,嘴角满是我血泪的腥味。
好在他闭着眼睛,看不见我如斯痛苦。
心口,传来他狐疑的声音——
“你……怎还不动手。”
“我不动手,是因为……”
“因为……”
因为,我知道了真相,我无法下手。那和他在一起三个月的记忆,潮涌而来,那段日子,他待我真是无话可说……他这家伙,教会我太多太多骗人之术。
但我现在,才终于敢承认他的骗术奇高。
可他唯独没有教会我,要如何骗过自己!顾笙澜依然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似是睡了,那心却对我不耐烦道:“你又打算发什么蠢?”
是啊,我发什么蠢!
他……他应该是痛不欲生的。
我该迅速杀了他!
可是——
“我不下不了手!”
我真的下不了手!我做不到无动于衷,铁石心肠。顾笙澜似乎恢复些力气,催促我道,“你不是恨我吗,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可我就是做不到!”
“顾笙澜!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知道的,死是什么感觉!”我大声的在心中吼着,继而心口,传来顾笙澜淡淡的笑声,“呵,看你这么犹豫难过,真是让我开……”
“心……啊……”
他声音突然间变得气若游丝。
方才,钟逸夫说要他慢慢死,难道说……
不,不要!
我的眼睛猛然间瞪大,错愕的看着他的心口。
没错,那里——没有丝毫的波动了。
“不,顾笙澜……”
我整个人都懵了,泪还挂着,他——他就这么死了吗?他——就这样,把自己骗到死了吗!我的血泪绝了堤,我抬起头,看着这海底的世界,大人的身影依旧高高在上,他现在不是若谪仙,他是真真正正的谪仙。
钟逸夫似是不可思议,继而猖狂大笑起来,被大人一道白影破狠狠地打穿了心脏,却依然笑意不减——
“哈哈哈哈哈……他死了!”
“哈哈哈……”
钟逸夫笑声还在,我面前却紧接着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谁死了?”
“你可别说笑。”
我一怔,还未曾反映过来,面前的顾笙澜,突然一下坐了起来。我直接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他——没死?
他的唇恢复了血色,极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后,勾唇冷道:“我不过是把我的命给你,再借了我嫂子一命罢了。”
“钟逸夫,你现在只有一条命了……”
我错愕,钟逸夫亦是。
“不可能,刚才你不是替她挡了戾气……”
“她乃是不死之身,我才不会傻到给她挡戾气,我不过是替她承受痛苦罢了。”
“自虐这种事情,我最在行。”他说着挑眉看向我道:“嫂子,接下来的事情,可就看你的了。”
我怔怔的望着顾笙澜,对,没错,长命水可以替对方死一次……方才钟逸夫定然以为,他为我死了一次。
但我是不死之身,何来借命之说!
我的命给了笙澜,笙澜的命给了龙,龙……打了竹篮一场空!
“不!不可能!”钟逸夫气愤极了,怒吼着,顾笙澜笑的妖邪而又嘲讽——
“你可以钻天规漏洞活上千年,我也可摆你一道,让你计划落空。”
我明白过来后,心里突然间,从大悲转到大喜,我有些措手不及,他自言自语的故意嘲讽着道——
“真可怕,险些就真死了!”
继而,他站起来,似乎扯到伤口,痛的龇牙咧嘴,却还是望着钟逸夫方向故意道:“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体验我这感觉啊!”
“不!”
钟逸夫似乎疯了般,忘记了闪躲,顾清晨指尖无数光芒将他的身体不断打散,重聚,打散,再重聚,一次又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