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南部有一个边境小镇青铜镇。这里位于两国交界处,属于灰色地带,流窜到这里的奸犯科和江洋大盗数不胜数,治安异常的混乱。经年累月下来,青铜镇被锤炼出一股极其彪悍的民风。
青铜镇百姓尚武之风非常兴盛,武馆遍地开花,学堂却寥寥无几。
故事发生在青铜镇东郊狸子山山脚下。这里有一个小山村叫狸子庙,在村西头大榕树下,有一户姓虞的人家。
这日清晨,一辆华丽的马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小道一颤一颤地驶进了深山下的小山村,停在虞家大门前。
一个穿红戴绿,满头珠翠的女子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拧着柳腰款款步入破旧的小院。
片刻之后,小院里发出一声稚嫩的惊叫,一个稚气的女孩儿的声音惊恐地哭喊道:“不,不,我不去!娘,娘啊!不要把我卖去青楼!您不是说只要二哥挖到野山参,就不卖我的吗……”
女孩儿一边哭喊着,一边害怕地朝屋角缩去。
一个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儿,抄着手冷酷地笑道:“你二哥去了三天三夜未归,现在说不定已经变成死鬼了!你还指望他?来,乖女儿,娘这是送你去享福呢!进了绮红楼,那就是进了福窝了,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都不愁银子花!再也不用挨饿受穷!”
女孩子目中的恐惧更盛,连连摇头,泪如雨下,如受惊的小兽,哀求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享福,我会做活,会做很多活!我会攒够大姐的嫁妆银子的,求求您,别卖我!”
“死丫头哭丧啊!你亲娘老子早死了,别嚎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妇人失去了耐心,目露凶狠之色,一把拽住女孩儿的手臂,将她从房间里拖了出来,走向院中的老鸨。
老鸨打量着女孩儿梨花带雨的小脸,目中闪过一抹惊艳,连连笑着点头,“不错不错,的确是上等货色!虞家嫂子,这丫头就按我们事先商定好的价钱,二十八两银子!来,先在卖身契上按手印!”
何氏喜上眉梢,死鬼丈夫把命丢在了战场,朝廷的抚恤款也不过五两银子,没想到卖一个丫头竟然能赚这么多?!手下力气不由得又大了两分,拖着女孩儿上前两步,拉起她的小手按在大红印泥上,再往老鸨手里的卖身契落下去。
“不要!我不要去青楼!爹爹!二哥!呜呜……”女孩子哭喊着挣扎着,力气突然大了起来,差点挣脱何氏的手。
老鸨拿着卖身契巍然不动,含笑看着女孩儿垂死挣扎。
突然,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一侧冲了出来,直直撞到何氏的腰上。
“哎呀!”淬不及防之下,何氏被撞得生疼,手下一松,女孩儿挣脱她的钳制,慌慌张张地转头看去,惊呼道:“小狼!”
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伸手去推女孩儿,口中飞快地说道:“三姐,你快跑!去大山里找二哥!”
女孩儿眼角余光看见老鸨红艳艳的嘴角挂着的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咬牙,扭头就跑。
何氏很快反应过来,一巴掌把小男孩扇倒在地,两个大步就把女孩儿给抓住了。
女孩儿惊惧地哭喊着,绝望令她忘记了对继母的害怕,手脚并用地踢打起来。
何氏没想到往日胆小如鼠的继女竟敢对她动手,毫无防备之下,结结实实被女孩儿挥手扇了两个耳光,肚子上也挨了一脚。
何氏怒了,一巴掌扇了过去。
女孩儿被扇飞,身体撞到院中的石磨,额头磕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转眼间就把女孩儿半边身子给染红了。
院中几人都被眼前突发的状况吓到了,一时寂静无声。
老鸨最先反应过来,扫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儿,眼皮狠狠抖了抖,流了这么多血,这丫头恐怕是活不成了……这个烂摊子,她才懒得管!
心念电转间,老鸨很快做了决断,清了清嗓子,面露不虞之色,冷哼道:“虞家嫂子,这丫头是我相中的人,你怎么下手这么重,让她破了相?你也知道我绮红楼做的是皮相生意,这破了相的丫头买回去,不是砸我招牌嘛!哼!”
老鸨身旁两个牛高马大的****也附和着冷哼了一声,眼中凶光毕露。
何氏害怕,急急地说道:“柳妈妈,您听我说……”
老鸨傲娇地瞟了何氏一眼,不听她分辨,转身就走。
小丫鬟和两个****立即转身跟上,服侍老鸨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车轮咕噜噜转动起来。
转眼间,绮红楼一行人已消失在何氏眼帘里。
“三姐!三姐!”小男孩扑在女孩儿身上,使劲儿地摇晃着她的身体。
女孩儿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悄无声息。
何氏心里颤了颤,莫不是死了罢?何氏胆敢发卖继女,但是打死人的名头她却担当不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蹲下身推开小男孩,伸手探了探女孩儿的鼻息。
指尖有微热的暖意传来。
还活着!
何氏心中一定,转眸看见汩汩流血的伤口,又头疼起来。
死丫头要死也不能在这当口上死啊,绮红楼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许是因为惧怕,何氏脑袋瓜特别灵光,眼睛一亮,连忙转身回屋,从米缸中取出一个包袱快步走出来,把包袱打开,抓了一大把白色的粉末,按压在女孩儿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贱丫头,便宜你了,这是老娘新磨的糯米粉,还没吃上一口,全叫你糟蹋了!”
何氏一边用糯米粉去堵女孩儿额头的伤口,一边骂骂咧咧的。
几大把糯米粉糊上去,伤口竟真的止血了。
“娘,血止住了,止住了!”小男孩瞪大眼睛,兴奋得抱住女孩儿,使劲摇晃着她,“三姐姐,伤口好了不流血了,你快醒来呀!”
小男孩一摇晃,女孩儿额头上的糯米粉扑簌簌往下掉,伤口又渗出一丝血线。
“死鬼生的贱种,滚开!”何氏一脚踹开小男孩,割肉似的再次抓了把糯米粉往伤口糊去。
何氏这回学乖了,大手死死捂住伤口上,好一会才松开了手,等了片刻,见伤口不再渗血,大大松了一口气,左右扭头看了一眼。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村人路过。
虞家是村西的独户,四周不是农田就是荒地,要走上一刻钟才到村人聚居之地,所以今日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村里也无人瞧见。
何氏转眸看见自家闺女遮遮掩掩地趴在门边往外看,眼里凶光一收,招手道:“花儿,你去村东请了肖老过来,就说三丫摔破了头。”
肖老是村中资格最老的猎人,擅长治疗跌打损伤,还识得很多草药。平日里,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喜欢请了肖老过来看看。
何氏的亲闺女林花儿眼珠子一转,没有动弹,张嘴问道:“娘,死丫头破了相,绮红楼是不是不要她了?那我的嫁妆怎么办?”
林花儿正与镇上一户姓刘的富户议亲,对方提出要女方陪嫁一整套松木家具才允亲。
提起这茬,何氏就郁闷,恶狠狠地瞪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孩儿一眼,“到嘴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小贱人真该死!”
林花儿目露不虞,嘟起嘴巴道:“既然卖不了钱,娘还救她做什么?”
小男孩听了这话,又惊又怕,三姐姐不是止血了?怎么还会死?!
他瞪大眼睛看向林花儿,语气惊惶而焦急地说道:“大姐,三姐姐会煮饭洗衣,会下田种菜,还会给你缝衣服!她很有用的!”
何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林花儿使了个眼色,道:“绮红楼不成了,镇上周老爷家不是还缺几个粗实丫鬟嘛!快去请肖老!”
粗实丫鬟只能卖八两银子!林花儿的目光在昏迷不醒的女孩儿身上打了个圈,算了,八两就八两吧,总比一文钱都捞不着的好。
林花儿心有不甘地抬脚迈出门槛,朝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