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茵抱回家也是我爸的主张,他求我妈的,甚至他还想让你姑姑去北方的城市读书,再让她在那立地生根,这样以后两人就可以彻底没有交集了,但不知为什么我妈并没有那么做。”
“事实上在我掌控左氏之前,公司的管理权一直都在我妈的手中,我爸要是离开了我妈,他什么都做不了。”
迟暮听着听着渐渐有些汗津津的。
姑姑真的所托非人了。
“暮暮,你还在听吗?”
迟暮气若游丝,“我在。”
“是不是害怕了?”
“害怕什么?”
“害怕我将来会跟我爸那样……”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的,我好像是第一次发现,很多方面其实你更像你妈,我想……以后就算你妈真的不喜欢我,我还是会尽量对你妈忍让一点的。”
左家勋吃吃一笑,“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
迟暮幽幽道:“不知道呢,可能是想讨你的欢喜吧。”
“讨我欢喜有更好的方式,以后你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包括我妈的,一切有我呢,知道吗?”
迟暮轻轻嗯了一声,“家勋哥,我累了。”
“好吧,乖乖睡觉,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迟暮放下手机,用力揉搓了一下面颊。
不得不说,在这个诡异的故事里面,其实姑姑也有错。
明知道那人有家庭,还要去插上一脚。
年轻?
爱情?
都不是一个人可以任性的理由。
剪不断理还乱
这以后的日子,迟暮尽量晚出早归,以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姑姑。
夏樱倒是颇令人意外,自从那天晚上吐露出秘密后,整个人的精神重新焕发了似的,每天照样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一有闲暇则和学校的同事聚餐或逛街,反倒有几次是迟暮先回家等她了。
自然,几乎每次回家都是有左家勋陪着的。
左家勋每天来夏家都不空手,或吃食或补品,都是些女人爱的不费多少钱财的小玩意儿,夏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来的次数多了,两人的关系渐渐有些和谐起来,在左太太生日的前一晚,夏樱摆出长辈的姿态说:“家勋,我们暮暮年纪小,处事经验不足,难免会偶尔有不到之处,若真有什么闪失,你人前要维护她,人后再说她才好。”
左家勋点头,“这个我懂,姑姑放心好了。”
夏樱望着他,眼神锐利,“我想问一问,若是以后你妈和她之间有什么矛盾,你会向着谁呢?”
左家勋楞了下,忙笑道:“姑姑放心,我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就算我妈那个人难伺候,以后我会和暮暮同进同出,我妈绝对挑不出毛病来的。”
夏樱缓缓点头,“你的话我还是信的,你要记住,暮暮除了我这个姑姑之外,就只有你了。我们夏家虽然不是有钱有势的世家,也算得上是世代书香的清白人家,像暮暮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她嫁你并不算高攀,我希望你们左家能搞清楚这一点。”
对着这一尊老佛爷,左家勋唯有连连点头称是。
迟暮见他狼狈捉急,独自在一侧暗地透着乐。
左太太沈其芳五十七岁生日。
小生日,无非是至亲好友相聚的理由。
这年又比往年不同,因为准媳妇要登门了。
也许是自幼家教问题,左太太纵使在非常年代也对各式传统礼仪心心念念,自国家安定左氏靠着海外关系重新发迹之后,左太太更是看重过去的诸多繁文缛节,以示怀旧。
因为要敬香礼佛,左太太比往常起得还要早。
着装也比往日隆重些。今天她穿了件绛紫色金线绣菊花图案的夹棉旗袍,披了一件黑色貂皮披肩,头发低低挽着,低低地插了只玉蝴蝶簪子,那簪子通体透明,蝴蝶薄如蝉翼,手工精细之极,似乎风一吹,那蝴蝶就要飞起来似的。
除此,通身再没有别的装饰了,但那股气势确实是相当慑人的。
礼佛后照例是先到花园散步,偶尔看到一两多中意的花,就伸手掐下来,边走边放在鼻头闻,偶尔也顺手浇浇花。
半个钟头后,她走进餐厅吃早饭,这个时候,她的一双儿女已经在餐厅候着了。餐桌上是女佣早就准备好的早点。
“妈妈生日快乐!”
“妈妈生日快乐!”
家勋和家茵几乎齐声发话。
左太太笑着点头坐下,“谢谢你们,你们也快乐。”
家茵凝视着左太太,大赞道:“妈今天好漂亮!看上去就像是蒋夫人宋美龄。”
左太太叹口气,“什么蒋夫人,我老了,都快六十的人了。”
左家茵说道:“就算六十也不算老,人家蒋夫人活了一百多岁呢,是不是啊哥哥?”
左家勋点头,“是啊妈,何况你气色好极了,看上去至多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左太太似笑非笑,“我儿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家茵边咬面包边咕咕笑,“肯定是最近忙着讨好着迟暮那难缠的姑姑因此顺口就溜出来了。”
左家勋瞪妹妹一眼。
左太太望着女儿笑,“今天还出门吗?”
家茵摇头,“不出去,最近都累死了,正好趁着妈妈生日好好休息休息。”
“你哥交代给你的工作完成了?”
家茵点头,憋不住满眼的欢欣,“到昨天为止终于签下了合约,妈,我还行吧?”
左太太宠溺地朝女儿笑,“不错,你晚上有没有约朋友过来?”
家茵摇头。
今天是准嫂子第一天登门,她哪好随便带人回家呢?她的朋友都为和她境况相当的世家子弟,言行难免轻狂,万一有什么言语冲撞了迟暮,那护短的哥哥肯定第一个饶不了自己。何况,母亲又是极重礼节的人,朋友都说见到她就觉得拘束,不来也罢。
左太太道:“家勋,你那位夏小姐什么时候过来?”
左家勋回道:“她今天还要上课,下了课就会直接过来。”
左太太嘴角微微一扯,“今天还上课?可真是敬业了,不是说不再去学校的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不去了,妈要是愿意,我让她以后天天陪着你。”
“别,我可受不起。”
左家勋脸上的不快一逝而过,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突然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起一只首饰盒递给母亲,“妈,这是迟暮送你的生日礼物。”
左太太眉头微微耸动,“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左家勋笑道:“她让我跟你道歉,说纯粹是借花献佛,你知道她目前的经济状况的。”
左太太嗯了一声打开首饰盒,拿起那块玉佩,对着窗玻璃的光亮处高高扬起,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将玉佩轻轻搁进首饰盒里,“水头还可以,怕要好几十万的吧?她可真舍得,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
“妈这话说哪儿去了?”左家勋赔笑,“就快是一家人了,我的钱还不就是她的钱?”
左太太敛容正色道:“家勋,你这话可不对。”
左家勋的脸色微沉。
一侧的家茵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妈,这也是哥哥借着迟暮的手孝敬你的,何况这点钱对哥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孩子插什么嘴!”左太太朝女儿一瞪眼,继续对儿子说:“家勋,我确实是同意了你和夏家那丫头在一起的事,但这不代表她就是你,对一个男人来说,娶妻子是一个很大的投资,不仅仅是感情上的投资,也是资产的投资,妻子如果选错了,感情可以转换,但是一定会损失金钱……”
左家勋忍不住了,“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太太不为所动,“夏迟暮如果跟你结婚了,以后就有权利分你的财产,我的原则是,我绝对不会允许左家的财产落到外姓人手中,我这丑话可说在前头,因此我建议你们在结婚前签个婚前协议。”
左家勋楞了半晌,突然微微一笑,“妈,这话你说得晚了点儿,其实我在一年前就已经将公司我占的六成股的一半转给了迟暮,事实上她早就是个亿万富翁了。”
左太太顿时面色大变,“你!你……你要活活气死我!”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你别激动,”家茵过去给母亲抚背,安慰道:“反正迟暮也跑不了哥哥的五指山,何况以后她的钱还不就是你孙儿的钱,你想想,是不是?”
左太太的咳嗽好不容易停歇下来,轻轻推开女儿,“家勋,你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是我儿子,以我的经验,你是不可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的。”
“妈,事实上就是真的,”左家勋望着母亲,一字一顿道:“我答应过迟暮要给她最大的舞台。”
左太太不禁提高声音道:“你答应过!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还答应过你爸什么?我们是怎么教育你的?你都忘了?!”
左家勋声音平静,“我没忘记,只要我们结婚了,迟暮手中的股份不还是我们左家的吗?妈就别担心了。”
左太太的耳中似陡然听到了瓷器撞击的声音,那声音凛冽而清晰,不禁冷笑道:“这么说你这百分之三十倒是专门用来对付你妈我的了?我可生的好儿子啊!”
看到母亲如此,左家勋也觉得不好受,看了眼家茵,轻声道:“妈,我只是想让你以后能对迟暮好点儿,迟暮现在很懂事的,只要你对她好,她以后会当你是亲妈一样的,她跟我说过,以后会好好孝敬你的,真的。”
左太太冷笑连连,“她当然懂事了,你这大笔一划就划出个亿万富翁来,她能不懂事吗?”
“这事迟暮暂时还不知道,”左家勋走过去伸手轻轻按住母亲的肩膀,“结婚后再告诉她吧,我也不想她因此在你面前放肆。”
左太太面色稍霁。
家茵轻唤一声,“妈。”
“我没事,”左太太长叹一声,扭头看了眼儿子,“家勋,反正家业早就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吧,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
左家勋停下手中的动作,“是什么?”
左太太说:“我知道你想让夏家丫头以后帮你管理公司,这思路是没错,我也不是怀疑她的能力,不过在生出孩子之前我希望她先不要进公司,也学着管理管理家务事,至少也花点时间跟我这个婆婆联络联络感情吧,这要求不算过分吧,你说是不是?”
左家勋有些迟疑,“这……”
“怎么?我们左家多少亿都撒下去了,这点都不能通融?”左太太顿了一下,继续说:“只要她孩子生下来,以后我就负责照顾我的孙儿,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