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进去了。
他这样的身份,注定是不能娶平头百姓的女儿,当然他也从没看上过哪个灰姑娘,原以为自己将会为家族也为自己,按部就班的娶一个和自己身份对等的女人做妻子,心中不是不遗憾的……一辈子没遇到过文学作品中描写的那种爱情,肯定是遗憾的!
因此,当他二十八岁遇到夏迟暮时,简直是喜极而泣了!更难得的是,她家虽然不算豪富,但也不是灰姑娘,最低限度地符合了父亲说的那种条件。
然而好梦难圆,之后她父母骤然离世,她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灰姑娘!这样一个几乎没有生存能力的灰姑娘,甚至比平头百姓家的女儿还要不如!
然而他不甘心就这么丢开她,于是有意冷淡她,让她自立,乃至狠下心肠送她去国外……是他一手打造了今天的这个烨烨生辉的她,只是她不懂……她根本就不懂他的苦心!或者说,他已经有些摸不透她的心了。
怨谁?
难道真的要像家茵所说,自己得主动去求她?
这不太丢脸了吗?
钱闻道在南大果然是吃得开的,第二天他就给了迟暮消息,说是她两天后就可以去学院授课。
迟暮开始了积极的授课前的准备工作。
看着她那股积极的劲头,谁都以为她是真的对教书这门职业有着浓厚的兴趣。夏樱甚至感叹说侄女大概是遗传了自己教书育人的基因。
迟暮但笑不语。
这些年来,她学得最熟练的一招就是逼自己,不断地逼自己。硬是逼着自己把没有兴趣的专业学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成绩,这期间她付出的种种辛苦和努力,不说大家也是明白的。
这几天她和钱闻道的联系是越发的频繁了,只是,越接触,越熟悉,越是绝望地知道,她根本无法爱上这个人,不管他有多优秀,她和他之间,始终是产生不了火化,这实在是令人绝望的,不,或者是庆幸的,不是吗?她一下子跨越了令人焦虑的恋爱阶段直接进入了平实的婚姻感觉,她和他之间,明明才认识了不久,却好像结婚了几十年的夫妻一般。
是了,这就是钱闻道的好处,他给她一种安全感,别人给不了的安全感。
有了这个安全感做保障,她相信自己将来也可以像学习没兴趣的专业一般,将她和钱闻道的生活经营得很好。
她很会逼自己的。
至于钱闻道,最近也在积极地思虑着,思虑着该如何尽自己所能,拿回逸园并将它作为结婚礼物献给迟暮,这将是他做为一个男人最大的荣光。
第一天去经济学院上课是钱闻道开车来接她过去的。
国内大学的不少教室,可以用纷乱零落来形容,迟暮有这个经验。因此,踏进教室时发现发现学生只来了十之六七她并不觉得惊异。
本来闹哄哄的教室在迟暮进去的一瞬间变得安静了。
她笑笑,走到讲台上对大家进行了自我介绍,“各位同学好,我叫夏迟暮,刚从剑桥贾奇商学院毕业,是你们新来的经济学专业的老师……”
一节课讲得出奇的顺畅,底下的学生跟小学生一般的乖巧,偶尔有同学举手提问,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并没有迟暮事先所预测的那种被学生刁难的场面出现,在家时她甚至还专为可能会遇到的一些场景准备了相应的应急措施,谁知道竟一个没用上,这是……好现象吗?
下课后有不少同学围了上来,大都是女生,男生们则远远地望着被女生围着的她……迟暮很愉快地将自己的手机号写在黑板上,笑着朝大家摆摆手,出了教室。
她一离开,教室里面顿时炸开了锅。
她没有回头。
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梧桐叶纷纷落下,她的心境一片平和,想象着此刻万里之外的英国剑桥,不是不怀念的。
突然有车在她身边缓缓停下来,她顿时住了脚。
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的心顿时有些窒息。
车窗缓缓降下,里面露出一张迟暮熟悉到崩溃的脸,那张脸此刻带着难得的笑意,“我可以请夏老师赏光吃一顿午饭吗?”
她镇定了一下,笑笑道:“谢谢左总,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值得您亲自过来请我,其实您可以直接打个电话直接吩咐一下就行了。”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那声音有些沙哑,陌生得都不像是她的。
“看来第一堂课夏老师就有些用力过猛了,这样吧,咱们先去喝点茶,润润嗓子。”他边说边探身将另一侧的副驾驶车门打开。
她没有动。
风吹过,几片落叶掉到她的长发和风衣领口上,又顺风飘落下。
“看来是我诚意不够,”左家勋笑笑,自己干脆下了车,但并没有朝她走过来,一只手则擦在裤袋里,微眯着双眼看着她,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
她笑笑,不再看他,直接向前走去。
他一愣,顿时气打不到一处来,咬牙跟上前。
今天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他就不信了!
两个人所到之处宛如一道流动的风景。
很快有过路的同学开始朝两人张望,不住窃窃私语。
迟暮顿住脚步。
左家勋站到她身边,声音很低,“迟暮,别逼我求你。”
迟暮稍一思忖,不得不快步走回去,利索地进了副驾驶位,关上车门。
如此僵持下去恐怕不久会成为网络新闻。他是名人,少不得会有人认识他,现在的大学生人手一只手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不是不忌惮的。
左家勋也上了车。
迟暮不看他。
尽管两人之间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整个身体姿势传递过来的那种气息。
是一种专注的凝视。
她感觉到了一种灼热,不得不开口说话以试图中和某种紧张的氛围,“左总,不是说请我喝茶吃饭的吗?”
没有回应。
她不得不转过脸。
男人的一只大手突然毫无预警地朝她伸过来,她的身体顿时发僵,浑身不能动弹,那只手的指肚掠过她的面颊到达她的发丝间,白皙的皮肤和他指肚上的干燥皮肤轻轻摩擦了一下,竟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睛也顺势闭上了。
突然间听到他轻轻一笑,“头发上落了树叶都不知道。”
她慌得赶紧张开眼睛,看到他手中拿的是两片树叶,而他的眼睛正含笑凝视着她的脸,神情类似某种戏谑。
这下子她彻底涨红了脸,咬着唇正不知说什么才好,幸亏袋中的手机及时地发出救命的铃声,她忙不迭取出来,“喂?”
是钱闻道打过来的,问她现在在哪里。
声音有些急迫。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已经被左家勋一把夺去,“钱教授吗,我是左家勋,以后接我女朋友上下课这事由我亲自来做比较妥当,钱教授你就专心忙你的研究项目好了,若是缺少资金的话可以跟我联系,没别的了,就这事。”
说完,他也不等钱闻道回话,直接就摁掉了通话键,关机,然后笑笑对目瞪口呆的迟暮说:“好了,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想表达的意思都已经非常清楚了,何况钱教授的智商又高人一等,他肯定会明白的,你说是不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去喝茶吃饭了。”
“你……真是过分!”迟暮伸手拉住车门,却发现竟然打不开!于是发狠用力拍,“开门!开门!”
左家勋猛地将车发动起来。
迟暮气得大叫,“左家勋!你给我停车!停车!”
身边的人聋了似的专注地直视着车前方。
车速极快,性命要紧,迟暮不敢伸手拉扯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车驶离南大。
半个小时后,车在红山公园附近一个僻静的林荫处停下。
左家勋径自下了车,一个人站在一块青石旁,取出一支烟,点燃。
迟暮不禁有些讶然。
以前从未见他抽烟过,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还是一直都抽着?
此刻他坚硬高大的背景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看上去竟有些落寞似的。
落寞?他这样的人还会落寞吗?迟暮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好笑。
外面的风比较大,左家勋身上的外套在风中微微地一张一合,像是飘逸的舞蹈。
就像男人爱看美女一般,女人看型男,也是一种赏心悦目,更何况是看自己一心爱恋的男人。
迟暮突然听到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就见他将烟头随手一扔,那大半根烟头带着一丝火星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杂草中。
“喂!”她匆忙下了车,声带责备,“你怎么可以随便扔烟头?这里到处是树你看不到吗?”她边说边搜索他刚刚扔掉的烟头,很快就在一片杂草上找到了,于是小心地取出来,将它在青石上掐灭了,然后扔进了附近的一只垃圾箱。
左家勋望着她含蓄地笑,“要是中国人都像你就好了,连环卫都省了。”
说话间他又咳嗽了两声。
迟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感冒了就去治病,为什么还要抽烟?”
左家勋走上前去,声音黯哑,“我可以将你这话理解为你很关心我,是不是?”
两人之间挨得很近,他的个子高于她不少,气息从上方传过来,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味,迟暮顿时有些眩晕的感觉,她的头低垂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心中着实恼恨自己,太没出息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是像从前一样没出息!再多的武/装在他面前还是使不出来!
还好左家勋没有继续纠缠那个恼人的话题,而是问道:“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温柔地飘在她的头顶,先到达她的皮肤,然后才是耳朵,她是先感到,后听到,再回答,“嗯。”
声音低不可闻。
“栖霞的枫叶红吗?跟钱闻道相处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吗?”他突然间单刀直入,声气也变得有些粗,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眶瞬间就红了,心中百感交集,眼前一片模糊。
他不由分说将她搂进了怀里,几乎是将她抱起了身,随即他温热的唇片狠狠压了上来,类似于一种惩罚,她来不及惊呼,眼前一黑,有种天旋地转的溺毙感觉,不得不伸手抱住他全身心地靠到他身上去。
他的动作很激烈,他的唇则特别热特别软,跟他平时的面部表情完全不相称,她一触到就浑身着了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