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学得油嘴,别人都看你一趟走了,你这才想起通知我。”家茵的语气中有明显的酸味。
迟暮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薇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了,说是你姑姑晚上请我们几个吃饭呢。”
迟暮看了姑姑一眼,“是吗?她倒是嘴快。”
家茵语调轻松,“其实也没啥,我是知道你风格的,一向是先疏后亲吗,是不是?反正这几年我都已经被你冷落惯了。”
迟暮一副委曲求全的口吻,拉长了声调,“爱妃,朕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啊!以后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今儿晚上先给你揉下胸口消散消散闷气好不好?”
“去你的,越发的牙尖嘴利,我这边鸡皮疙瘩都够炒一盘了!”家茵笑道:“对了,你跟你姑姑说一下,我已经在凝香居定了一桌为你接风,你自己跟丁薇周臻中他们联系一下,我就不另外通知了。”
迟暮一愣,“左氏的凝香居?哇,那排场也太大了,我怎么好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说不好意思,事实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吧?哈哈!先这样吧,我还有点别的事,现在就不去看你了,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迟暮搁下话筒,过去替姑姑整理披肩上流苏,有些夸张地左看右看,然后不住地点头,“嗯,温婉大气,很有贵族气质。”
夏樱笑,“拿你姑姑开心呢!不过你这孩子有心了,这料子是真好,厚实柔软,以后倒可以经常披着。”
迟暮热切道:“晚上就披着去凝香居吧,刚才你都听见了,家茵请客。”
夏樱摇头,“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去了反添不自在,原本我还想请大家的,自然家茵肯如此,那就依她吧,这几年你在剑桥一心求学,和她联系本就不频繁,可别因此生分了。”
迟暮笑得有些异样,声音很轻却极清晰,“我跟家茵的情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后面嚼嚼舌根就可以破坏的。”
夏樱瞪她一眼,“暮暮!”
迟暮马上醒悟过来,低声道:“对不起。”
夏樱叹口气,“好了,我也不是怪你,这件事上丁薇确实是有些多嘴了,不过你那话也太刻薄了点,怎见得她就是有意的?就算她是有意的,有什么你放在心里,别嘴上不饶人,对彼此都不好,知道吗?”
“姑姑说的是,我也就是当着你的面才会这样的,”迟暮揽住夏樱的脖子开始撒娇,“姑姑,其实你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我不知是多稳当的一个人呢。”
“你稳当?啊吆吆,可别吓死我!”夏樱扑哧一笑,将那猴子抱给扯下来,“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精精神神的去凝香居。”夏樱小心地取下披肩站起身,“我给你放水去。”
迟暮忙跟上前,“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你有几年没回来了,有的东西你摸不着,那个喷头是才换的,方向跟以前不一样,你要注意点别烫到了。”
“姑姑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咦……”接触到洗手间的门把时,迟暮发现把手是簇新的,明显刚换过不久,推开门,发现原本狭窄的洗手间里焕然一新,以前的旧浴缸不见了,变成了一只别致的石凳,顶上是大小两只喷头,大理石洗手台也是新的,上面是一堆坛坛罐罐,她随手拿起来一只长身玻璃瓶,看见上面写着相宜本草卸妆水,又轻轻放下。
不用说,这些东西不可能是姑姑的。
看样子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代替她渗透进姑姑的世界,事实上那人做得比她更让姑姑入心入肺。
别看夏樱年纪不小,但在生活常识上却是一个束手无策的人,迟暮记得自己当初离开时,厨房的窗纱是坏的,卫生间的洗手台缺了一角……
一定是丁薇的功劳。
不是不触动的。
夏樱轻声说:“明天我就让她把这些东西拿走,前些日子我眩晕症发作,丁薇不放心在这里住了几天,你放心,她很少住这里的。”
迟暮吃了一惊,“眩晕症?我怎么不知道?严重吗?”
夏樱忙安慰道:“已经好了,年龄一大难免有些毛病,不要紧的。”
迟暮突然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对不起,我太不孝了!”
夏樱拍拍她的背,“好了,别瞎给自己添加罪过,是我自己不想让你学习分心所以才没说,不是什么大病。”
迟暮松开她,心里有种真实的惭愧和内疚,“丁薇……她人真不错,都是我不好,真的像姑姑说的,看人太刻薄了些。”
夏樱的语气充满欣慰,“原本你们关系也不算亲密,难怪你疑惑。”她边说边打开淋浴头,“说起来丁薇这孩子也可怜,爸妈都是下岗工人,天天为了点小事吵吵闹闹的,叔叔婶婶因为她上大学提供了两年学费,老觉得是丁薇的恩人,甚至有段时间还逼着她和一个有钱的中年男人结婚,总之是非有一堆。”
迟暮微微一笑,“后来一定是姑姑出面帮她解决了难题,是不是?”
迟暮了解地笑,“后来一定是姑姑出面帮她解决了,是不是?”
姑姑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不遗余力的。
夏樱面色微红,“其实也没花几个钱,只是多说了些道理,反正我想着,以后我有我侄女做靠山呢,那点小钱算什么,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她们彼此倒是互利互惠了,迟暮心里顿觉宽慰不少,“是是是,以后我赚钱姑姑负责花好了,你先出去歇着,我去拿下衣服过来洗澡。”
夏樱笑眯眯地按住她的手臂,“你先洗着,衣服我去拿,知道你最近要回来,我提前给你准备了几套睡衣,你穿了肯定好看,对了,沐浴用品也给你买了,都是你以前用惯的牌子,”她弯腰从洗手台下面取出几只包装完整的沐浴用品。
“还是姑姑想得周到,”迟暮松口气,刚刚她还在想,要是家里没有沐浴用品,她就准备用丁薇的了,别的什么都可以省略,洗发液这个东西断断不能省的。这些年在外头,一切生活上的事宜她是能凑合的就凑合,她这个人,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难伺候。
沐浴完,看到洗手台上整齐地放着一套衣服,粉色的内/衣、厚厚的紫粉色长袍,她对着镜子将内/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鬼脸,试着套上身,果然紧了一些,姑姑一定是按以前的尺码买的,颜色也选的她以前喜欢的,不知道她现在其实已经……她的脸微微有些红,勉强将内/衣套上,觉得浑身紧绷得有些异样,忙掩饰似的套上睡袍,用毛巾包着湿发进了客厅,“姑姑,家里有吹风机吗?”
“有,被我放这里了,我怕浴室有湿气不安全,”夏樱打开电视柜抽屉取出吹风机,“过来坐下,我帮你吹。”
迟暮忙推辞,“我自己来,自己来。”
夏樱打开吹风机,“放心,你姑姑手艺还是可以的,前些天我给丁薇吹了一次,她说后来还有公司同事问她是在哪个发廊做的发型呢。”
迟暮放开毛巾坐直了身子,“只需要吹干水汽就好了,我不要什么发型。”
夏樱的手在迟暮头上轻轻撩了两下,然后将吹风机关了塞进她手中,“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怕我吹不好。”
迟暮小心地朝她看了一眼,“姑姑?”
夏樱笑,“别瞎想,你这头发滑溜溜黑油油的我真怕吹不好,丁薇的发质比较干枯毛糙,吹与不吹都是一个样,我折腾起来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迟暮将吹风机打开对着头发,“对了姑姑,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丁薇吧,我不知道她号码,你顺便让她通知一下周臻中,晚上一起去凝香居。”
下午五点多,被夏樱从床上叫醒的迟暮拿了条牛仔裤准备套上身,夏樱从她的箱子里挑出一条暗红色的中裙,“还是穿这件吧。”
迟暮打了个哈欠,“何必呢,都是些熟人。”
夏樱微微皱眉,“暮暮,真正的洒脱并不是这样的,每个场合都应该有恰如其分的装扮,这也是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
迟暮面容一敛,心悦诚服点头道:“姑姑说得对,是我大意了。”
“等等,我再帮我挑件搭配的毛衣,”夏樱将箱子里的衣服铺到床上,左挑右挑不住摇头,最后拿起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这件吧,也就这件稍微亮一点,暮暮,你这几年在色彩上的选择变化好大,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的衣服都是淡蓝淡粉一类的。”
迟暮脱下睡袍飞快地套上毛衣,笑道:“深颜色衣服收拾起来比较方便。”
夏樱笑笑,注视着她将裙子和风衣一一穿上身,沉吟道:“藏蓝,暗红,浅灰,再加上你马上要穿的黑色高跟鞋,都是很素的颜色,平时这样搭配不要紧,简单利落,只是今晚毕竟是聚会,必须要点特别的点缀才好,你等着……”她匆匆出了迟暮的卧室,不久又进来了,手中拿着一只红色的锦盒,边说边打开,“这是你爸以前给送我的钻石胸针,你戴上。”
迟暮忙推辞,“不用吧?这个很贵的,万一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夏樱一脸的坚持,“别胡说,我们夏家的女儿四年后第一次公开出现在金陵的社交场合,可不能太掉价了。”
迟暮心神一顿不再说话,任由姑姑将那只“芭蕾舞女孩”胸针戴上自己的风衣。
夏樱后退几步,望着迟暮那张被钻石的光芒衬托得更加莹澈悦目的脸庞,不禁满意地点头笑,“可以了,这一点缀好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迟暮先一步走出去,“可能是丁薇打来的,下午打电话时她不是说晚上要和周臻中一起过来接我的吗?”
她边说边拿起话筒,“喂?”
“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