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修杰前话刚落定,正打算接下去说那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免去童家一门死罪,仅收回兵权以作惩戒。”
兵部尚书余凯却在这时突然出列,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风修杰瞪着余凯,心头不快,“爱卿有事稍后再禀,待朕先处置好护国将军府这事。”
“陛下,微臣要禀的正是此事!”
风修杰双手紧握,深深呼吸一口气,恨不得立刻将余凯扔出大殿之外。
眼见着就要收回兵权了,这余凯竟还给他打岔!
今日,他的这些臣子是不是都要反了天去?让他们说的时候偏不说,这会儿想要他们闭上嘴巴,却偏要开口说话!
个个都是不得消停!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风修杰却不得不让余凯把话说完。
“既然如此,爱卿就说吧!让朕也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禀陛下,微臣觉得,童昊辰刺杀太子一案扑朔迷离。太子遇害,童昊辰不知所踪,着实无法证实那童昊辰就是刺杀太子的凶手。”
大殿上猛地响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满殿大臣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古怪。
方才,众人议论的都是童震包庇凶手,欺君罔上之事。
而童昊辰是否就是杀害太子的凶手,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关键在于,皇上要利用这件事收回兵权,潜移默化间,众人都在忽视这件事,而此刻却被余凯一语道破。
这……
众大臣不由面面相觑。
风修杰瞳孔猛缩,似笑非笑地瞧着余凯,目光极具威慑力。
“爱卿这是何意?”
但这余凯,却是没能看清风修杰眼中威胁的意思,仍旧耿直地道,“据童震所言,童昊辰是与太子殿下及缥缈山庄苏三公子相伴,一同前往花峦山,有苏三公子为证。
因此,童昊辰应当是不会出现在降雾阁,行刺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或许也没有命丧降雾阁。
不然,为何到此时,还不曾找到太子尸首……”
瞬间,偌大的殿堂诡异的寂静了,落针可闻。
能站在朝堂上的,哪一个不会察言观色?他们面面相觑,无声的以眼神交流——
太子尸首不见踪迹?
若太子没死,那童震就不算欺君罔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修杰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自己的朝臣,将众人的神色皆看在眼里,然后又向陈棣看去。
目光甚是凌厉。
陈棣不禁寒毛直竖,登时也不敢直接抬头,只敢偷瞄,瞄见皇上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摊上大事了。
那时,他将童震关进天牢,心绪太过激荡,未曾将这事放在心上,因此没有一一回禀风修杰。
本以为只要童震进了大牢,就万事无误了,哪知余凯竟会在这关口提出此事!
陈棣心底对余凯又是恨上了几分。
“哦……”
片刻,风修杰语意不明的“哦”了一声,才道,“照爱卿这么说,这太子遇害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了?”
“倒也不尽然。只是……”余凯沉吟了一会,“微臣敢问陛下,若是太子殿下确实遇害,那尸首何在?”
群臣一怵,这余凯竟敢这样质问皇上,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太子在降雾阁遇刺,朕已查明确有此事。降雾阁多处血迹,并且最后打斗的痕迹,是在降雾阁的绝崖之上,朕是担心……”
风修杰佯装出一副担忧的神色,话虽没有完全说出,不过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众臣见状,又纷纷劝慰皇上保住龙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等等。
话虽都这样说,但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若是太子殿下当真摔下绝崖,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余凯心底不免有些惆然和惋惜。
陛下既然都这么说了,看样子,太子殿下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又怎能认定,童昊辰就是行凶之人?
于是,余凯又道,“但童老将军却说,童昊辰是去了花峦山,三五日之后方可回京,皇上不若等将童昊辰捉拿归案之后,再治童震的罪?”
好个余凯!!
“呵——”
风修杰怒极而笑,微微向前欠着身子,“爱卿这是在教朕该怎么做?”
“微臣不敢!微臣惶恐!”
余凯大惊,吓得连忙跪下,伏地请罪。
而风修杰却是看也不看他,转首看向陈棣,唤道,
“陈爱卿——”
“臣在!”
陈棣没敢起来,只是膝行两步,再重重磕了个头。
“爱卿觉得朕该当如何?”
“微、微臣愚钝、微臣不敢……”
陈棣伏在地上,心有戚戚,不敢再妄自揣度圣意。
“朕让你说,你便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棣哪里还敢再多推脱?心中极为忐忑不安,细细琢磨了一会才道,“微臣觉着,童昊辰刺杀太子一事俱是属实,且有人证物证为据。
但若贸贸然重惩将军府,只怕护国将军府不服,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哦?”
风修杰态度不明,依旧不咸不淡。
陈棣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接着道,“童震即说童昊辰三日之后返京,那不如就等上三日。
待三日一过,童昊辰还未出现,那便说明他早已畏罪潜逃了。
到这时,陛下再来治童震的罪,也好叫童震无话可说。”
说完,风修杰露出了貌似很欣慰的笑意,“陈爱卿所言,甚合朕意,好!就照爱卿说的去办吧。”
“微臣惶恐!”
陈棣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太子不幸遇害,朕深感痛心!朕,已派侍卫统领步洛带领羽林军众将,火速前往降雾阁崖底,势要寻回太子遗体!
另,护国将军府童昊辰既已涉及此事,速速将童昊辰之父童越传调回京,接受审查。
统帅一职由穆胜暂代!不得有误!
传朕旨意,三日过后,童昊辰如若还未现身,谋害太子之罪便由他一力承担。童震是否包庇罔上,朕自会查明!
今日,就先将将军府众人释放回府,待三日之后再来审理此案!”
风修杰顿了顿,又道,“希望到时,将军府不会叫朕失望!”
“陛下圣明!”
众臣齐齐跪下叩首。
风修杰闭了闭眼,烦闷地挥了挥手,“退朝吧!”
然后,起身,冷睨了陈棣一眼,就这么一拂袖,转身离去。
李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站起身,就见侯未来朝着他走来,于是低声道,“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说话?”
“狡兔死,走狗烹……”
侯未来感慨着,与李敖一同步出大殿。
“倒是柴王的行径,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侯未来朝着风修宜的方向撇去两眼,却只能看到他行色匆匆的背影。
李敖点点头,小声地说道,“的确怪异。”
侯未来与李敖都是在朝廷上的老狐狸、老油条。
他们自然瞧得出来柴王是反其道而行之,也就顺势去加了一把火。
如果今天让皇上顺利收拾了童震,那明日是否就会轮到他们两人?
不过,这柴王一向循规蹈矩,如今竟也会知道谋算?
并且还与皇上直接对上?
这用的借口虽然拙劣,但也是在情在理。
毕竟那柴王自来寡居,膝下唯有霁云郡主一女,宝贝女儿受了委屈,自然是要替她出头。
只是,昨日晚间霁云才回的娘家,将军府立马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侯未来想着想着,蓦地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太子啊……”
“嘘!你不要命了,竟敢在背后妄议皇家之事!”
李敖倏地拉扯着他的袖子,压低声,几近耳语般地警告。
“天威难测,这种事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