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独和陆伯昭两人在路上各自买了一匹骏马,四人四骑一路南下,两天后已经进入了浙江境内。
一路之上关独已经把自己的往事都原原本本的将给了邵光先等三人。当年洞庭湖联盟盟主伍鸿基海外牺牲一事可以说震惊了整个南方武林,自然关独的逆名也是天下闻名。人人都以为关独连累伍鸿基惨死,在对倭寇同仇敌忾的想法下,顺便也将关独列入了武林同道共同追缴的一名叛逆。而关独向来也不是爱遮掩的人,让他对邵光先等人隐瞒自己的过去简直要比杀了关独还难。于是乎一张大嘴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都说给了邵光先三人听。而邵光先等三人也竟然完全没有怀疑的就相信了关独的话,让关独都感到有些惊讶。只有陆伯昭的一句话让邵光先主仆连连点头,也说的关独心中暗爽。陆伯昭道:“陆某还没看到过一个叛徒能够活的如此洒脱自在。”
陆伯昭对其他三个人讲到他的表姐目前就暂时借住在金华,不过她居无定所、行医天下,这下一步就不知道要云游到何处去了。所以陆伯昭强烈的希望关独等三人随着自己到金华,也好给关独除毒。可是关独却执意要先去一趟莆田少林,虽然按理说也是顺路,拐不了多大的弯子,可是关独的心中也着实是在担心祖仙霞母子的安全,虽然飞雪脚力独步天下,按理说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没有看到祖仙霞母子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关独的心里始终是没有底。
陆伯昭等三个人费尽了口舌也是坳不过关独,只好陪着关独一路向莆田赶去。
秋风瑟瑟,凉气袭人,关独等四人策马奔驰在官道之上,邵光先胯下的白马也是不凡,轻松自在的奔跑在三个人的前面。邵蛮的黑马虽然并不差了多少,可是身上背负着如此的巨汉,再加上两把磨盘大小的斧头,却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陆伯昭笑呵呵的回头对邵蛮招呼道:“阿蛮,再不快点儿走晚饭可就没着落了阿!到时候可别瞄着我的干粮!”邵蛮远远的长叹了一声,道:“俺这小黑恐怕真是不能快了,也忒亏待了它!”
陆伯昭脸上笑意更浓,待要接着取笑邵蛮的时候,突然一怔,叫住了身边的关独,道:“关大哥,你看后边那是什么人?”
关独回过头望去,只见官道远处扬起了一片灰尘,一片隆隆的马蹄声滚滚的传来,关独第一个反应是否又是洞庭湖联盟的追兵来了,可是目前的浙江地带已经不是洞庭湖联盟的势力范围了,按理说李士奇也没什么胆子将自己的势力渗入到这里来。
邵光先在前头也发现了后面沙尘滚滚的情况,四个人策马慢慢的聚到了一块儿,退到了官道一旁静观其变。
片刻间,后面滚滚的烟尘中现出了一队人影,隐隐戳戳的有三十人左右,一个个的都是挺直了腰板,精神抖擞的纵马而驰。不消片刻功夫,这一队人马已经飞驰到了关独的人旁边,竟然都是一些头顶亮晶晶的和尚,每个人都是身穿着灰色的僧袍,手中握着一条粗黑的长棍,气态沉凝、眼神坚定,一看而知都是强劲的武林高手。
关独等人心里都是暗赞,不知道是那里出来的如许强悍的僧兵,看上去每个和尚应该都可以以一挡百。
飞驰而过的僧兵团没有停留,只是领头的一位清廋的年轻和尚微笑着在马上对关独等人打了个辑首,面色恬淡,如同拈花一般轻松自如。关独等人立刻从心中升起一股喜欢,都觉得这个和尚实在是风姿卓越,如果他们不是赶得这么急,这个朋友却是一定要交一交了。几个人也连忙拱手施礼,遥望着这群僧众飞驰而去。
关独伸长了脖子看着越走越远的僧兵团,回头对邵光先道:“邵兄,可知道这是哪里的僧兵?如此气势非凡。”
邵光先笑了笑道:“他们额头上又没刻上字,我又怎么会知道?伯昭兄弟呢?”
陆伯昭也是摇了摇头,道:“料想也不外乎是那几个有数的名山古刹才能有资格拥有如此强的武僧了,到底是那里的,小弟也搞不清楚。”三个人面面相窥,不由得都是有些无可奈何。
关独等人驱马继续上路,方向与那群僧兵团的方向一致,却在这一路之上遇到了总共五波的武林人士,高矮胖瘦,老少美丑各不相同。奇怪的是这五波武林中人却有三波是出家人,除了两波是和尚外,竟然还有十几名女尼纵马飞驰而去,看的关独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邵光先潇洒的骑在马背上,回头对关独道:“关兄,看来南方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否则也不会吸引了如此多的武林中人。”陆伯昭在一旁搭话道:“僧兵一般分布在沿海一带沿线协助官兵抵御武艺高强一些的倭寇,一般不会聚堆,象今天这样一天看到三波僧兵竟然还有尼姑的,却真是少见了!”
关独挺身坐在马背上,尽量的向南方远处眺望了两眼,道:“此处仍距离沿海数百里,按理说应该无甚大碍啊。”邵光先叹道:“近两年浙江、福建两省倭寇愈发猖狂,渗入内地的倭寇匪乱数不胜数,最可恨的就是一些名为汉人,却冒充倭寇扰我大明的大有人在,声势之巨大远远超过往年。”
关独狠声道:“我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投靠倭寇的汉人便已不是我族类,被关某见了肯定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听关独说的解气,邵光先几个人也是连连点头。
身后又响起了一片马挂銮铃声,隐隐含着“驾!驾!”的吆喝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陆伯昭摊了摊手,笑道:“今天这是第几波了?连我的马都会自动让路了。”说话间,陆波昭胯下的灰马竟然真的就自动自觉的向路旁靠去,引得关独等人都是一阵哈哈大笑。
远处一群骑士瞬间来到眼前,待要和关独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领头的一匹枣红马上的骑士一声惊咦,猛地勒紧缰绳,枣红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在那骑士的安抚下稳稳的站立在关独等人面前。其他十几个骑士也都纷纷围在了关独等人的周围。
枣红马上的骑士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侠士,三十岁上下,白玉也似的面盘上一双晨星一般的眼睛炯炯有神,蜂腰削背,魁梧奇伟,一身青色的长袍,背后别着一把长剑,露出半截剑柄。
围在关独等人周围的人中还有六名同样装扮的年轻汉子,每个都神清气爽,气势逼人。在那青年侠士的身边还跟着三名锦袍宽袖的年轻女子。为首的一个就立马在那青年侠士的旁边,长的面如桃花,目含秋水,樱桃小嘴始终带着一丝甜笑,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娇柔的仿佛能捏出水来。
那青年侠士状甚欢愉的一声朗笑,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邵兄!别来无恙吧?”
关独和陆伯昭转头向邵光先看去,只见邵光先微笑着先对两人点点头,策马向前跨了一步,也是拱手笑道:“李兄,一别已有两年,没想到在五大剑派论证大会之前就能见到李兄,我们兄弟还真是有缘啊!”
那青年侠士身边的那名美丽女子轻柔的开口道:“邵兄,就顾着和李兄打招呼,连小妹都视若未见吗?”声音娇媚动听,似乎一眼清泉沁人心脾。
邵光先连忙拱手道:“怎敢!怎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年不见,赵贤妹更加的清丽脱俗了。”那姓赵的美丽女子扑哧一笑,犹如百花盛开,轻柔的道:“邵兄还是两年前那样的嘴甜。”
邵光先笑着回头向关独和陆伯昭道:“关兄,伯昭兄弟,这两位是在下的好朋友,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呢。”邵光先指着那青年侠士道:“这位是华山派的大弟子李镇远,而旁边这位就是峨嵋派的女大弟子,赵蕾。”
李镇远和赵蕾纷纷拱手向关独和陆伯昭致意,面色亲善,举止雍容,自有迥然不群的气度。关独和陆伯昭也都急忙回礼。这两个人关独早有耳闻,都是目前江湖上风头强劲的年轻侠士,而且和邵光先同时名列天下五小剑,是华山派和峨嵋派的当世代表。这两人和邵光先都是关独这样的辈分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寻常人连一个也见不到,现在竟然聚齐了三个,也算是奇迹了。
邵光先笑道:“李兄和赵贤妹自上次五大剑派论证大会上一别之后,我们也是两年不见了,能在这一处官道碰见实在是巧的不能再巧。”邵光先满心喜悦的指着陆伯昭,道:“这位是我刚认识的陆伯昭兄弟。而这位……”引荐到关独的时候,邵光先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引荐。关独看到邵光先脸上的难色,顿时醒悟,拱手笑道:“在下关独!久仰二位侠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镇远面色一沉,眼中寒光闪现,道:“可是一年前洞庭湖联盟中的关独吗?”
关独心中不由的泛起一股苦涩,自己身上背负的骂名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告白于天下,自己虽不在乎世人的说法,可是人言可畏,毕竟心中不是滋味。忍着苦楚,关独沉声道:“正是在下!”
李镇远仓朗一声将背后的长剑拔出,赫然是一把精光闪烁、锋利异常的宝剑,剑体呈现出一片青色的寒气,一望便知是一把能够切金断铁的宝刃。随着李镇远将长剑拔了出来,周围都是一阵金铁交鸣声,原来是和李镇远相同打扮的其他汉子都纷纷拽出了兵器,清一色的青色长剑,耀眼升花。陆伯昭见状,脸色也沉了下来,反手将背后的短弓摘下,一只银色的长箭仿佛凭空出现在弓弦上,锋利的箭尖已经瞄准了李镇远的咽喉。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而赵蕾则仍安然端坐在马上,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关独。
李镇远冷哼一声,道:“江湖上盛传当年洞庭湖联盟海外惨败都是因为你叛帮之故,伍盟主是华山派的座上宾,今天遇到了你就算你倒霉,到地狱去向伍盟主忏悔吧。”说罢,做势欲扑。
旁边一声断喝,邵光先一领缰绳已经跨入了关独和李镇远的中间。邵光先满面怒容,清风明月剑已经握在了手中。邵光先挺身栏在李镇远面前,沉声道:“李兄,两年不见,你的性子怎么还这样火爆,难道你当邵某人不存在吗?难道你认为邵某人能够和贼人同流合污吗?你当着我的面想动我的朋友也未免太不将邵某人放在眼里了。”
邵光先一连说了三个邵某人,情绪似乎愈加激动,而李镇远也被邵光先如此凌厉的逼问说的面色连变,长剑已经不知不觉的放了下来,嘴里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赵蕾在旁边莞尔一笑,道:“干吗搞的跟仇人似的,邵兄,你也不是不知道李兄是个臭脾气,否则也不会叫个霹雳火的外号。”说着白了李镇远一眼,道:“邵兄的为人你还不知道?能和他成为朋友的又怎能会是离经叛道之人。”又对关独道:“这位关兄,李兄的脾气不好,还请你海涵,小妹相信当年的事情必有别情,你就别跟着蛮汉计较了。”
赵蕾如此的美人轻柔悦耳的声音沥沥而言,让场中如火的气氛迅速平复了下来,陆伯昭最后一个将长箭从指向李镇远的咽喉处缓缓垂了下来。
李镇远现在满脸通红,对着面前余怒未消的邵光先拱拱手道:“邵兄,李某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也知道,方才脑子一热,就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唐突了。还请邵兄原谅!”
邵光先长叹一声,回手将清风明月剑插回到剑鞘中,道:“李兄这样做确实是让邵某为难,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如果在我的面前兵戎相见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说罢回头歉意的向关独道:“关兄,李兄是疾恶如仇的性子,你不要介意。”
关独嘿嘿一笑,在方才大家都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全场中恐怕只有关独最是轻松自在,由始致终都没有动怒。见邵光先问自己,才满不在乎的道:“关某背了如此大的黑锅,就像一只黑色的大老鼠招摇过市,自然人人喊打,就是我自己见了也恨不得去踢两脚呢,何况是李兄这样的人物。”关独笑着瞧了瞧李镇远,而李镇远白玉似的脸盘上一红,嘴皮动了动没说出什么话来。
关独脸色逐渐变得严肃无比,接着道:“不过,当年洞庭湖联盟的事情关某从不含糊,关某的义父就在我的怀中去世,那些诬陷我的鼠辈总有一天会全部跪在关某的脚下。关某必定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我义父在天的亡灵!”说到后来,关独的语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透露出强大的信心。澄明的大眼如同有一把火炬在其中熊熊的燃烧,紧紧盯住了李镇远的双眼。
李镇远也专注的盯住了关独的眼睛,半晌功夫,李镇远才长舒了一口气,哈哈一声大笑,将手中青色长剑向空中一掷,长剑划着青色的轨迹竟然准确无比的掉落到李镇远背后的剑鞘中,神准无比。李镇远朗声道:“能够有如此坚强自信眼神的人,李某自然相信你所说的话。”
赵蕾在一旁轻笑道:“李兄就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李镇远撇嘴道:“自然,李某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赵蕾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道:“李兄的马后炮放得可谓是炉火纯青了。”李镇远汕汕的一笑,一只手不住的摸索着后脑,一副尴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