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张被说的张口结舌,脸上阵红阵白,嘿的一声,冷冷的道:“事已至此,多说无意,今日此处就是你葬身之地!”说罢,手中超常的长剑猛然抖得笔直,如同一道闪电刺向伍鸿基。伍鸿基将舍命刀横在胸前,当的一声,刀剑相迎,金铁交鸣声响彻天地。伍鸿基数十年的内力非同小可,但是被彭张一剑击中竟然深感吃不消,连连后错两步才挺身站稳。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经验深厚,稍一顿挫,又都揉身功上。彭张是自持功力深厚,剑法超群,想迅速结束战斗。而伍鸿基则知道彭张的长剑在长距离上有更大的威力,自己只有舍身与彭张近身缠斗,还有胜望。
伍鸿基的厚背砍山刀使发了如同瑞雪千条、霞光万道,招招式式都奋不顾身。彭张没想到伍鸿基身为一盟之主,真正打起仗来竟然如此的豪猛粗俗,甫一照面有些应接不暇,不过彭张毕竟技高数筹,手中长剑刺、盘、卷、劈无所不能,剑气所至如风卷残云,气吞山河,气势之壮令人惊骇。片刻之间已挽回了劣势,伍鸿基已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不过在彭张面前却仿佛顽童一般,只有招架之力,情形岌岌可危。
关独在船下见伍鸿基有险,胸中一热,管不了其它抓住了荡在一旁的一根绳索,揉身向船上扑去。眼前不甚高的船身仿佛变高了一般,让关独恨不得身插双翼,能够飞身而上。瞬间,关独已经攀升到了船弦处,刚刚弹出半个身子,只觉得眼前强光一闪,刺的眼睛生疼,定定神看去,关独立刻感到身子发软,双手差点儿松开船弦重新掉入海中。
原来彭张在关独刚上来的时候,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样的招式,手中长剑如同流光一样穿透了伍鸿基的脖子,又飞快的拔出,长剑已经撤回,而空中似乎还留着明亮的剑影,仿佛一道光柱插在伍鸿基的脖子上。伍鸿基面色惊恐,似乎想不到世上竟然能有如此的快剑,快的他手中的砍山刀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由于彭张的长剑剑身极薄,伍鸿基脖子上的血口也是呈扁长状,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流出血来,伍鸿基喑哑的吼叫两声,却由于声带已经被切断,根本发不出任何音符,只好摁在伤口上,徒劳的想要捏紧伤口不让血流出来,可是又怎能控制得住,血从指缝中如注的流淌而出,瞬间胸口已经一片血红。
关独只觉得耳中好像有数百口巨钟不断的轰鸣、眼前的东西仿佛都扭曲呈不规则的状态,心中象被五马分尸一样分成了数块。眼前不到两丈的地方就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义父。教自己识字习武、断善恶、辨是非,十多年的尊尊教导,仿佛历历在目。一切都定格在了眼前的瞬间,关独狂吼一声,声音嘶哑古怪,仿佛深山中的猿猴一样。轰的拍在船舷上,身形已经如同深夜中的蝙蝠一样飞上甲板。
落在甲板上的关独只能用一个此来形容,——“野兽”。原本挺直魁梧的身材似乎更加健硕,微微弯着腰,浑身如同一张拉满了弦的巨弓一样蓄势待发,手中的长枪竟也在关独手中嗡嗡的啸叫,仿佛活在枪中的嗜血精灵渴望着战斗。关独脸上竟然毫无表情,不同于他的第一和第二状态,只是双眼骇然呈现一片红色,仿佛妖眼一般散发着怪异的光芒。
遥远的山峦中,一个满脸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双耳垂肩的老迈番僧,缓缓睁开了眼睛,蓬乱的胡须中传出微弱的声音道:“总算被我找到了,苍天佑我,阿弥陀佛!”盘膝而坐的身躯不见动作,竟然骇然失去了踪影。
关独的一声怪啸早已惊动了彭张,看着伍鸿基缓缓的倒下,彭张回头瞧见了古怪的关独。纵然彭张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仍被关独奇异的气势所触动。关独的气势仿佛都已经实质化,猛烈的如同触角一样散发在身旁一丈左右的空间,而血红的双眼更是让人触目惊心,仿佛能挑动起人内心的恐惧。彭丈一怔,将长剑横在胸前,沉声道:“来者何人!”
血眼关独口中嗬嗬的喘着粗气,却不搭话,挺着舍命枪,向前跨出一步,脚下的甲板不堪巨力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痕。
关独身子压的更低,微微喘息了两下。猛然间,如同利箭一般飞射向彭张,强烈的速度甚至让关独身后带起了一溜残象。身上的水迹都被劲力甭飞,溅在甲板上扑扑作响。两丈的距离关独眨眼间晃过,舍命枪一点金光径自射向彭张的胸膛。
彭张冷哼一声,身躯行云流水般的一晃,关独凌厉的一枪便告落空,可是却听到“呲啦”一声,彭张胸口的大襟却被划开了一条长缝,彭张心中暗骇,知道这是眼前这凶汉的枪气,想不到中原武林目前还能有如此使枪的高手。彭张不由得大喜过望,手中硕长的长剑如同锦带一般向关独脖颈缠绕而去。
关独已经完全落入了自己最不能控制的状态,也就是第三状态。舍命枪完全是按照动物般的本能勾画着天地间最自然的曲线。浑身的精血都集中在眼睛中,外界的事物事无巨细的呈现在眼前,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手的招式和兵器的轨迹。神秘的状态让关独的心态已经落入到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境界,自己的生命似乎完全飘离在外界,丝毫不会产生任何畏惧。第一枪猛然落空,关独血红的双眼冷冷的瞟了一眼彭张,手中的舍命枪当作棍使,带起一片凄厉的风声扫向彭张的腰部。
彭张被关独的血眼看的一愣,这根本就不能称作人的眼睛了,从中流露出来的完全是一股子兽性,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一愣间,忽然觉得自己腰部冷飕飕的如刃加身,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才发现舍命枪马上要扫到身上。纵然自己一剑将关独整个头颅绞下,可是这舍命枪无以伦比的一枪必定让自己身负重伤,自己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在这小船上让无名之辈所伤。彭张没有办法,仗着身后的功力,硬生生已经挥出的长剑收回,脚下用力已经闪到一旁。
彭张闪过关独拼命般的一枪,潇洒的身形晃动间已经远离关独两丈开外。彭张微笑着负手站在关独面前,五尺长剑随意的背在身后。说道:“这位小兄弟,好妙的枪法,不管怎么样也要告诉我你是谁吧?”
关独直了直腰肢,以类似吼叫的嗓音道:“洞庭湖关独!”
“哦?就是那个号称三段关的关独吗?” 彭张笑道。
关独敦厚憨实的大脸上奇异的展开了笑容,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齿,竟有种说不出的凶悍。嘴角勾勒出奇异的曲线,没有答话。
彭张洒然一笑,马脸上两只小眼精光一闪,道:“无知的小辈,就凭你那三角猫的功夫竟然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没看到你们的盟主现在躺在地上吗?”
关独呼吸变得愈发的急促,带动着胸腔的风声,如同野兽在咆哮,高高扬起舍命枪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向彭张咂去,口中大喝道:“让你给我义父偿命!”长枪带起一道旋风气势绝伦的落向彭张的头顶。
彭张满脸蔑视的一挥手臂,手中长剑竟然如同长鞭一般缠绕住了舍命枪,挥手向身侧甩去。关独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劲力从枪身传来,纵然关独现在有千钧之力,仍然被彭张一缠一甩的带到了一边。而卷住舍命枪的长剑象一条灵蛇一样蜿蜒而上,眨眼间已经削向关独的手腕。关独一声闷哼,只好放开舍命枪反手躲避,只见舍命枪飞速穿透了甲板,只留下半截枪身在甲板上摇晃不止。
关独一个猛串,饿虎扑食一般飞身到舍命枪旁边,大喝了一声:“呔”,深受抓住枪身猛烈的撩起,只听咔嚓的一声巨响,舍命枪带起满天的木削尖刺,如同一片暗器一般射向彭张。彭张哈哈大笑道:“来得好!”将手中的长剑挥洒成一片精光闪闪的光盾,满天的木削仿佛被一股巨力所牵引,打着螺旋纷纷落在寻丈开外。
看到彭张应接如此轻松惬意,关独心中也是暗暗着急,偷眼看了一下远处躺在甲板上的伍鸿基,却看到伍鸿基用双手死死的摁住脖子上的伤口,手中仍在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不过胸口似乎还在微微起伏,看来还有一口气在。关独更是心急火燎,恨不得马上把眼前这个马脸的老人捅个透心的窟窿。
关独恨的昂首一声长啸,凄厉得仿佛出柙猛虎,吓得周围正在混战的双方都是一颤。却见关独竟然掉头直直的冲向主帆的桅杆,速度之快无以伦比,仿佛那粗壮的桅杆是他刻骨的仇敌一样,让身后的彭张也是莫名其妙。耻笑道:“怎么?想逃了吗?”压低长剑,也是一展身形,飞快的追去。
关独几大步串到桅杆前,纵身一跃,身子如同鹰隼一般飞起,手中的舍命枪已经到转过来,枪柄向桅杆狠狠的扎去,砰的一声巨响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力让舍命枪的枪身瞬间弯成了弓状,粗壮的桅杆也是一阵剧烈的摇晃。随着舍命枪的枪身已经弯着道极限,关独一松手中劲力,舍命枪如同弹簧一般猛然弹直,发出“翁”的一声啸音。关独接着强烈的弹力,身枪合一,以比来势快了数倍的速度凌空向彭张射去。
这一枪的来势直可惊天地泣鬼神,金色修长的枪尖似乎刺穿了空间,瞬间已经来到了彭张面前。金光后关独的身躯带起了一股黑色的旋风,虎虎作向,声势惊人。
以彭张一代大师的身份,见此枪招也是心头暗骇,这枪的声势简直已经登峰造极,尽显兵器之祖——枪的威力,就像九天狂雷一般令人生出无法抵御的念头。彭张不得已只好飘然后退,鬼魅般的身影飘然落在一边。长剑却闪电一般挥了出去。
关独去势未减,与彭张擦身而过,强烈的枪气将彭张躲避不及的长袖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而自己的腰腹却被彭张的长剑挑开了一道深及内脏的血口。关独痛哼一声,不顾疼痛,伸展身躯在空中滑行片刻,才翻滚的落在甲板之上。甫一沾甲板,关独便腾身而起,箭一般串向躺在地上的伍鸿基。
彭张这才明白关独的真正意图并不是自己,而是营救伍鸿基。马脸上泛出狂怒的表情,喝道:“小辈!焉能让你得逞。”说罢,也是腾身而起,骇然身剑合一,带起一道银光向关独射去。和关独刚才身枪合一不同,彭张身为剑术大师,真气与剑气融合,身剑合一的威力有摧枯拉朽之势,如同天神的神箭般飞腾而去。
关独骇然听到身后剑气所带起的凄厉尖叫,急得使尽浑身之力向伍鸿基冲去,还好距离较近,两步已经串到伍鸿基身体前。关独俯身单手挽起伍鸿基,头也不回的向船舷冲去。船舷处正有两个倭寇刚刚探身上来,猛然见到眼前一个血红着双眼的大汉抱着一个老者冲了过来,都是一怔。关独却将手中长枪一横,重重的拦在两个倭寇的腰间,蛮横的劲力将两个倭寇猛地撞向了天空,命苦的倭寇在空中各自吐出一口鲜血,如同纸鸢一般跌落海中。这一耽误,背后的彭张已经飞速赶到。剑气已经让关独背后的汗毛根根直立,刺痛不已。关独目眶尽裂,狂吼了一声,一式“回马枪”向身后刺去,正正的刺在彭张的剑芒上,彭张的身剑合一何等的凌厉,呛然一声巨响,关独顿觉胸前仿佛被巨锤击中一般,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也被远远的振离了船体,如同陨石一般跌落在海面上,溅起了丈高的浪花。
彭张负手站在船舷处,马脸拉的好长,狠狠的嘿了一声。原来这彭张虽然身为一代宗师,高来高去无所不能,却偏偏不懂水性,凭着绝顶的轻功到是能程风踏浪片刻,可断断不能落入水中。此刻见到关独跌入海里,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只等着关独一露出水面,就好从空中飞射而下,杀了那小辈后,在用轻功折回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