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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艰难的日子

我亲爱的公主,你好吗?

我跟随皇家海军来到了一个小岛。这里有很多像你一样,有着黑色头发和眼睛的人,这让我更加思念你了。

到目前为止,这里的情况还不算太糟,除了无法和你们取得联系。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拿着武器不停巡视的日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人要互相残杀?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听到一些消息,说家乡的情况不太好。你还好吗?庄园里的人都还好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你们,我渴望着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我想念你们,想得几乎要发狂。

亲爱的,请保重。我一定会回去的,等我!

“去伦敦的火车,很快就到出发的时间了!”李夫人看着悠闲地在躺椅上看书的戴文,故意走过好几次,最终忍不住提醒道。

“噢,是吗?”戴文应付地回了一句。

“伊丽莎她们都去了,你难道不去吗?”李夫人非常无奈,原本以为戴文够固执的了,没想到塔威少爷也不遑多让,这几天两个人一直较着劲。戴文小姐一副冷淡的样子,而塔威少爷则像是在压抑什么一样,整个庄园的气氛被他俩弄得怪极了,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噢……那不是挺好!”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书。

“哎……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塔威少爷都要去战场了,生死都没保证,你就不能稍微让一步?”李夫人没办法,只有直接说了,“你不会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他是非常渴望见到你的!”

“是吗?”可怜的书被用力地拍在小桌子上,“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

“亲爱的戴文,你到底是在生什么气?”

“我有说我在生气吗?”戴文站起身,慢慢地向大厅走过去。

“哈……有眼睛的人大概都看得出来吧!”李夫人跟在她的身后。

“噢,是吗?你说说看!”戴文一边说一边对她伸伸手。

李夫人一径地劝说:“你瞧瞧,像今天这样的时候,说什么也应该去送他啊!昨天晚餐大家在话别的时候,你也是应付地说了几句。今天早上大家都早起送他到庄园门口了,你也没出现!要知道,塔威少爷是要被送上战场,不是出门去游玩几天就会回来,你这样,以后可别后悔啊!”

“瞧你说的,就像是他真的永远回不来了一样!”戴文自己穿好大衣,仍然不赞同地批评道,“不过就算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自己愿意的!能为国家捐躯,不是绅士的荣誉吗?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不是吗?”

“噢,上帝!我就知道你为这个不高兴!别这么记恨嘛!他……”李夫人的话音因为看到她打开大门而停住,这时才意识到她已经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已经在往外面走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呢?”

“亲爱的玉珠,你觉得呢?”戴文的脸上写满了不甘愿的神情,“我不是听从你的建议,去为一位万分委屈的男士送行嘛!我可以请问,我能去送行吗?”

“当、当然!”李夫人开心地露出了微笑,招呼佣人,“早就为你准备好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叫车过来!”

戴文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哼笑了一声。

当戴文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感到有一丝狼狈,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马车速度过快了一些。

火车站上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这一批被征召的年轻男士们都是今天乘火车去伦敦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不舍和担忧。

戴文不太费劲就找到了塔威,他那头耀眼的金色头发在这个充满灰尘和黑色废弃物的地方太引人注目了。

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伊丽莎和厄尔就站在他的身旁。他很快地发现了她,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欣喜。

“噢……这实在太让人惊喜了!”塔威有些结巴地说出这句话,“我原本以为您不会来了!”

“如果我不来的话,我会遭到很多人唾骂的!”戴文不太高兴地说出这句话,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情愿。

“我、我真的很抱歉!”塔威对于这样的场面感到有些无措,又感到有些沮丧,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对您,但我还是很高兴见到您,我的意思是说,我……”

戴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然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一些。

塔威并不清楚她要做些什么,但很乐意与她站得更近些。

戴文看着他走近,瞅准时机,伸手抓住他的领带,用力地拉下他,然后仰起头,让两个人的唇很自然地碰在一起,然后松手。在这样亲密又暧昧的时刻,她低声地呢喃:“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会答应你那一天的请求。”

这是她许下的承诺,她会等他回来?

在他怔忡无法言语的时刻,她退了一步,微弯膝盖,拉开裙摆,却没有低头,用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失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等待着您胜利归来的消息。”

火车的汽笛声不断地响起,几个身着军装的男人,赶着这些绅士们上火车。戴文看着他动作僵硬地走上火车,显然还没从刚刚那个小小的吻中回复过来,不在意身旁伊丽莎气呼呼的哼气声,她的心情很好,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离开。

战争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尽管报纸上不断有着战况激烈的消息,但在大不列颠岛上,情况看起来还算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

而此时的斯旺西,已满是战争的疮痍,被炸毁的房屋、变得肮脏恐怖的海岸线……因为不时有传闻德军会在这片海岸线上登陆,这座只剩下女人和孩子的城市变得人心惶惶。

沃提斯庄园的情况也并不好,尽管在最初存储了足够的粮食,这里的生活还不成问题。但曾经有过的美丽风景却不再存在,宫殿的北侧被一颗炸弹波及,房屋有些塌陷了,长时间没人整理的草坪、树木、湖泊看起来更是苍凉。

那一次,所有的人都在熟睡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声将他们震醒,窗外有白光不断地闪过,大地在振动、咆哮、嘶吼,当戴文意识到这是一场轰炸之前,她的身体已经行动了起来。她冲出屋子,敲每一个人的房门,要她们去宫殿的地下室躲避。她疯狂地叫着厄尔、拉着李夫人、呼喝着伊丽莎和温蒂夫人,要她们一起快速地跑向地下室。炸弹仿佛就在身边炸开,她感觉到无数的碎片擦过她的身体,带来刺痛的感觉。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可她还是能听到身边惊慌的尖叫,那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恐惧。到达地下室的时候,她几乎全身虚脱,疼痛和恐惧几乎让她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她必须坚持着察看所有人的情况。非常令人难过地,在那一天,还是有佣人因为逃跑不及而受伤。那时她深刻地意识到,庄园里的人太多了,她不如想象中勇敢,无法保护他们全部。

正因为如此,戴文拿出一部分由几代沃提斯主人经商积攒下来的财富,遣散了大部分的佣人,只留下几位女眷和一个小男孩、一位大胡子厨师。沃提斯庄园立即冷清了起来。

为了安全,几乎剩下的所有人都搬进了主屋一侧的原本佣人房,这座两层的小楼相对目标较小,而且它有一个用来储备粮食和酒的地下室,可以为他们提供躲避频繁轰炸的方便。

如今沃提斯庄园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戴文决定的。自从情况变糟之后,就不断地有人来求亲,这种时刻,贵族之间的联姻,无非是为了整合力量,得到更多的支持以便坚持得更久。这一天,戴文像往常一样,委婉地准备拒绝一家贵族的联姻,却没想到这件事情在庄园里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波澜。

晚饭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佣人,都围坐在一位,为平安度过一天而祈祷感恩。

在大家都开始用餐的时候,忽然伊丽莎冒出一句:“听说阿伯加文尼(Abergavenny)的古斯塔夫(Gustave)男爵家向你发出了联姻的邀请?”

“似乎有这样的事情吧!”戴文应了一句,心不在焉地想着剩余的粮食还够用多长的时间。

“真的吗?”李夫人有些惊讶地询问,古斯塔夫家族是全英有名的古老贵族家庭。

“这种邀请不是最近时常发生的事情吗?像这样的联姻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戴文不太在意地回答,然后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会像从前一样拒绝的!”

“为什么?”出乎意料地,伊丽莎似乎很不满,将餐具用力地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戴文奇怪地看着她激动的神情,“我没见过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位古斯塔夫先生,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如果你嫁给他,我们就都可以去阿伯加文尼,那里比这里安全得多,也不用住在这个陈旧又肮脏的地方!”伊丽莎不平地说。

“容我提醒你,这个肮脏又陈旧的地方在你还没有成为沃提斯庄园小姐的时候,你也曾住过很长的时间!”戴文带着讽刺和不以为然的神情,淡漠地笑着问她,“况且,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安全而牺牲我自己?请给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你难道就想留在这里,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等死吗?”伊丽莎愤怒地咆哮着,“你这个自私的女人,根本就不为别人着想,还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的好运气!你知道这样的邀请,是多少女人做梦也得不到的?”

戴文扬起嘴角了然地笑了,直接地说:“如果你想去,我会把你当做沃提斯庄园的小姐,让你带着嫁妆嫁过去的!”

伊丽莎倒吸了口气,涨红脸,既恼怒又羞愧地叫道:“你这个恶魔,我根本就没有这么想过!”

“随便你怎么想。”戴文耸耸肩,并不太在意,“请容我提醒你,我明天就会致电回绝,如果你想就不要错过机会,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伊丽莎感到难堪,她用力推开椅子,什么也不说,转身跑开了。

“这样好吗?”李夫人看着伊丽莎的背影,有些担忧地说道。

“如果是她自己的决定,就没有什么好或不好!”

“也许……你应该自己嫁过去!”小声的试探来自已经苍老不少的温蒂夫人。

“噢……是吗?”戴文看着这个被生活折磨的女人,不留情地说道,“如果你也想去的话,只要伊丽莎去我就让你跟她一起去,以夫人的身份!”

“不、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如今的温蒂夫人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得意和动不动发脾气的神经质,被人服侍惯了的身体经不起现在粗糙的生活,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怨恨或是诅咒,能够活下去就是唯一的奢望,“你其实并不用为这个家背负什么,你可以去享受更好的生活。还有,塔威,我的儿子,也许他已经……”

“不要再说了!”戴文语气急促地打断她,这个名字让她的心情浮躁。她们现在不知道他的下落,除了在战争之前的一封告诉她们他已经离开英国,远赴东亚的帝国殖民地守卫的信之外,便再没有任何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在这样残酷的战争中,曾经有过的侥幸想法都已经破灭,她有时会感觉到绝望……她用力地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她宁愿相信他过得比他们好。

“抱、抱歉,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温蒂夫人喃喃地道歉,有些话大家不说,却都心里有数。

在一阵沉默之后,戴文用喑哑的声音问道:“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接受吗?”

“当然不,小姐!”温格夫人仍然是神采奕奕的大嗓门,“我和大胡子都支持您的选择,沃提斯庄园是我们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留在这里当然要比去那见鬼的阿伯加什么尼好多了!”

戴文笑了一下,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释然,“那么我们就继续一起守在这个肮脏又破旧的地方吧!”

晚一点的时候,戴文正和李夫人在房间里聊天谈话,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门,果然是伊丽莎。她显得犹豫不决,满脸矛盾地站在门外。

“怎么,你有什么样的决定要告诉我?”戴文知道她的心思,难得好心地主动帮她开口。

“我、我真的可以代替你去吗?”伊丽莎有些慌乱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正宗的小姐,他们会不会……”

“他们远在阿伯加文尼,并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如果你想去,我会让他们相信,你就是沃提斯庄园的真正小姐!”戴文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但是,你、你真的不愿意吗?”

“你不用考虑我!我只要你一个答案!”戴文对于伊丽莎犹犹豫豫的态度感到厌烦,这么简单的一道选择,就这么难以回答吗?

“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可以代替你嫁过去!”伊丽莎终于下定了决心,脱口而出。

“那很好!明天我会给他们回复,然后准备嫁妆的事情也会尽快开始的,你可以放心地等着做新娘!”

“谢谢你!”伊丽莎低着头道谢,说完之后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门口。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想你可以回房间睡觉了!”戴文不清楚她还想干什么,只不过她累了,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

“我、我知道你爱塔威!”伊丽莎忽然又开口,说起了完全不同的话题,“我以前就感觉到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小姐。就算你不是男爵的孩子,你在所有人的心里仍然是沃提斯庄园里独一无二的公主。以前觉得不可思议,你会喜欢塔威,但是那一天你在火车站吻了他,我看到了,也确定了!”

“那又怎么样呢?”戴文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地问,“你要告诉我,你爱他,但却不得已要嫁给其他人?”

“我是爱他,从小就爱他!”伊丽莎仰起头,提高声量,“你不能因为我要嫁给别人,就否认对他的爱!”

“这就是你的爱吗?”戴文笑笑,无法抑制语气里的轻蔑。

“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肯定!”伊丽莎说得非常坚定,“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你有能力去做你自己愿意的事情,你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可以为你而转动,但是我不可以。也许这就是天生的公主与假扮的区别!我必须为自己打算,我只是需要更安全更舒适的生活。我只有小心地抓住每个机会,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你没有尝试过没有饭吃、没有地方睡觉的滋味,所以你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人可以心里想着一件事,却不得不在现实中做着相反的事情。我这样做并没有错!”

戴文看着她,用从来都没有过的认真态度看着这个她从来都看不入眼的女孩子,她不能否认她的想法,也许她是比她要幸运上许多。尽管她无法认同她的话,可是她又能再说些什么呢?

“也许塔威已经死了,也许他还活着,没有人可以保证他会平安回来,但是他是爱你的,从来他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你的身影。”伊丽莎平静地说着,“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而已!”

说完,她深深地对她鞠了一躬,“感谢您为我所做的!”然后带着些许惆怅的神色离开了。

戴文在门口失神地站了几秒钟,然后关上了门。

“是伊丽莎,对吗?”李夫人在她还没有转身的时候,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道。

“是啊!”她回过头,对她笑了一下,“是她!”

“她要离开这里了,对吗?”李夫人的神色带着伤感,她的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离开了她的身边。

“嗯……”戴文应了一声,走到窗户边,没再说话。

“亲爱的,她会过得很好对吗?”李夫人的心中难免伤感,努力地想要得到好的答案。

“也许吧!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她把额头贴上冰凉的玻璃,这样的感觉,能让她躁动的心得到些许的平静。

“你还好吗?亲爱的!”李夫人看到她的动作,不免忧心地问道。

“不,我只是……”戴文看着窗外,她美丽的家园,曾经总是灯火明亮的宫殿,此刻看起来死气沉沉,还有那片美丽的湖泊,现在只剩下几棵被烧焦的树木和几块炸弹碎片沉沉浮浮。这里的夜空曾经可以看到美丽的星星,现在在一片漆黑之下,只有不时飞过的战机,那银色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这个世界怎么变成了这样,为什么要有战争?这满目的疮痍,绝望、悲伤,人们的脸上为什么尽是疲惫的线条?

在无法确定的等待中,每一条小小的传闻都可以让她的神经紧绷。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他还活着;也许他会回来、也许不会。每一个也许,都让她感到绝望。她真的、真的有些……

“我只是有些累了!”她静静地说道,脸上有无法释怀的迷茫。

9 一切从头再来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亲爱的,我就在你身边!”

“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你可知道,我心中充满了绝望!”

“亲爱的,哦,亲爱的……我是多么不愿意看到你为我心伤。”

“那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快快回到我的身边?”

“因为、因为,我怕……”

“看看,快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这报纸还登得这么大……”

戴文刚刚推开门,就听到温格夫人大声地说着什么。

“这又是怎么了,谁让您这么激动?”戴文脱下外套,随口问道。

“小姐,您回来了!这几天辛不辛苦?”温格夫人快步走过来,看到她又大声地嚷起来,“快看看您的样子吧!我早就说过您不要出门去工作的!这样的辛苦,您怎么受得了?”

“行了!我又不是没有工作过。”戴文笑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然后很快地转换了话题,“你们在说什么?”

“就是这张报纸!”李夫人走了过来,她的身子有些弯,这两年她的健康状况明显变坏了,“你看看,人家只是庆祝战争结束,一时情不自禁而已,结果温格就大惊小怪了!”

戴文瞥了一眼报纸上的照片,一个刚刚回国的法国士兵拥着一个女孩热吻。她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如果我的爱人平安回家,我也会这样吻他的!”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然后苦笑了一下。

战争结束了,她们得到了胜利,可是生活的环境却每况愈下,没有足够的食物、很多人流落街头,政府努力地为人们提供温饱的条件,但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们搬出了庄园,因为那里的状况很糟糕,房子几乎不能住人了,而且她申请了社会救助,再住在那样大的庄园里似乎不太合适。她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生活比起最糟糕的那几年,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只是,塔威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你今天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温蒂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察觉她神色有异,便有些蹩脚地转换话题。

“还好吧!”戴文打起精神,在经过六年的苦难之后,她们现在真正成为了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我回来了!”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高个子的小伙子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你在着什么急!瞧瞧你这副粗鲁的样子,学校里学的礼仪都跑到哪里去了?”戴文冷冷地呵斥他。

这个男孩子是厄尔,他今年已经17岁了,长高了不少,是个大块头的小伙子了。戴文在搬到这里来之后,便把他送进了重新开课的学校。

“不是的,刚刚我觉得好像有个人跟踪我,所以……”厄尔有些委屈地为自己辩护。

戴文皱了皱眉,最近社会还是有些不稳定,听说南边还有打劫的事情发生,“行了,你以后出门小心点!去洗洗手吃饭吧!”

“噢……”厄尔听话地应道,在这个家里,戴文是绝对的主人。

“对了,”厄尔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我今天听说佩尔(Peal)的哥哥回来了,他是跟威威一起离开的,所以,也许威威也快回来了!”

戴文听了,只是低下头,没有说话。李夫人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无言的支持。戴文抬头对她笑,这笑里,满是苦涩。

这天吃完晚饭,天还算早。她便独自走出家门,想一个人静静,有的时候,家里的气氛令她感到压抑。

不自觉地,她竟然走到了沃提斯庄园。站在大门口,她看着这座早已不复往日美丽的庄园,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吗?她竟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如今这个家,一切都要靠她,所以她要更坚强一些。

她转过身想往回走,却听到离她不远的庄园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她愣了一下,立刻想到是小偷,她感到愤怒,现在的治安已经这么差了吗?一座破旧的庄园都有小偷光顾?

她一时冲动,就朝着响动处走过去,那人显然也是一愣,似乎想要逃,戴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抓住了他。

她愤怒地冲到那人的面前,满嘴的刻薄话却在看到那双翠绿的眸子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捂住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身体比反应快得多,冲上去,就像她说过的那样,给了他一个甜蜜而悠长的吻。

她用力地抱住他,嘴里喃喃地说着:“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你真的回来了,哦……天啊!”

塔威的手在颤抖,这是他渴望了多久的拥抱啊!他本以为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但等他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看在眼里的,就只有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天吗?”戴文放开他,努力地镇定下来,“我们已经不在这里住了,要不是我恰巧走回来,大概你就要扑空了!”

塔威笑了笑,“你好吗,我的小姐?”

“看起来似乎是不错!”戴文也笑了,他们似乎并不适合太过激烈的重逢,“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好吗?”

塔威沉默了一下,他本可以选择隐瞒的,但在她的面前,他却不可能这样做,“不,我在一年以前回到了伦敦,这几天才回到斯旺西。”

戴文的笑容在嘴边凝固,她有些怔愣地重复道:“一年以前?”

他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戴文的声音变得犹如冬天的湖水,“你知不知道我……”

戴文的话到这里就断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你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

塔威只是用那双翠绿的眼睛望着他,什么也不说。

戴文无法控制自己,用力地给了他一巴掌,那力量让他的嘴角沁出了血丝,可她仍然觉得不够,“塔威·沃提斯,你是个可恶的混蛋!”她用力地跑出了庄园。

戴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拆掉控制卡的木偶。机械地推开门,李夫人和温蒂夫人都在。

“你怎么了,亲爱的?”李夫人问她。

她沉默,然后才道:“塔威回来了!”

“真的?”温蒂夫人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走到戴文的面前,焦急地问,“他好吗?”

“应该还不错吧!”戴文应了一句,忽然觉得心里很痛。

“你怎么了?”温蒂夫人惊叫出声,她看到戴文流出了泪水,她从没有见过戴文哭,她总是一位成竹在胸的样子,不曾这样失控地当众流眼泪。

李夫人也走了过来,“亲爱的,出了什么事情?塔威少爷回来了,这不是高兴的事情吗?”

“他一年以前就回来了,可是……”戴文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可是他没有来找我们!”

戴文的泪水一直在流,多年来的压抑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恐惧、孤独、绝望……他怎么能在她付出之后,却这样地伤害她?她等了他六年,他却没有回来找她,她甚至在想,如果今天不是她发现了他,他是否还是不会出现呢?她感到自己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无法抑制心底的心痛。

“我可怜的孩子!”两位夫人一起揽着她。

这一夜,戴文彻底地病倒了,多年的操劳因为意志而坚持,但忽然间,那坚持的理由消失了,这病便像兵败如山倒般,凶猛地袭来。她高烧了一夜。

第二天,她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她却看不清楚。

第三天,温蒂夫人闯进来,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高高兴兴地告诉她,她已经替她骂过自己的儿子了,还小心翼翼地探问,她是否愿意原谅他。

第四天,李夫人在给她送面糊的时候问她:“你好些了吗?”

她微皱了下眉头,“如果我说好点了,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说什么了?”她不太满意她们的态度,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倒戈?于是她又负气地补了一句,“如果是要说温蒂夫人昨天同样的话,那就不必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何必这么犟?我只是想告诉你,修道院的玛丽修女来过,本来是想和你谈谈塔威少爷的事情,我见你在睡觉,就没有叫你!”

戴文没有说话。

李夫人见她没有强硬地抗拒,便接着说道:“玛丽修女说少爷现在住在她那里。她告诉我,少爷并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他之前留在伦敦看心理医生……如果你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戴文看了她一眼,将盛面糊的碗还给她,然后躺下背过身子,明显是不想听。

李夫人叹了一口气,感到头痛,现在这样子,可怎么收场才好?!她转过身,在拉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

“如果要解释,就叫当事人来!否则就免了!”

李夫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她的小姐啊!

第五天,当戴文睁开她困顿的眼睛,她似乎已经有很久不曾这样好好地休息过了。她的床边坐着人,她自然知道是谁,但是并不想理会他。

“你好些了吗?”塔威见她睁开眼,忙问道。

“你觉得呢?”她板着脸,冷淡的样子将不容侵犯的尊贵立刻显露了出来。

“我伤了你的心吗?”他有些诚恳地说道,“请你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不是故意的!我……非常抱歉!”

她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有她指甲留下的痕迹,“这样的话可真令人难以相信!”

“是的,我必须对你坦白……”塔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有些艰难地开口。

戴文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这让塔威的心里更加难受,他有些无措地说道:“我必须告诉你,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当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我想的一直都是你,你会相信吗?”

戴文忽然流下了眼泪,塔威吓了一跳,更加不知所措。

“请不要哭!我真的很抱歉,我……”

戴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噢……”塔威不顾一切地抱起她,“噢,我的公主,请你不要这样惩罚我!”

“你知道吗?”戴文推开他,自己坐起来,“我这里也受伤了!”她指着自己的胸膛,“这里面和你一样地痛!”

分别、忧伤、无助、绝望……她可以明白他的感受,因为在这六年中,她也不断地品尝着这些感觉,“德军不断地轰炸,庄园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我其实也很害怕,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玉珠、厄尔……他们都在看着我,我……”

没有人明白她的无助,等着他,守住庄园等他回来,这就是一直支撑着她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得知他没有立刻回来找她时,心中有那么多的愤怒和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塔威忘情地抱住她,她小小的身子,竟然独自背负了这么多的重担,这些原本是他的责任,“你做得非常好!非常好!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你是否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一起从头再来,我们和我们的庄园一起重来?!”

信心、爱情、快乐、欢笑,他们可以把在这场战争中流失的东西重新找回来。

戴文静静地让他抱着,没有说话。

塔威的心里慌了起来,“我的小姐,我的公主,你可以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戴文忽然用力推开他,抹去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脸上露出笑容,“你要付出什么呢,我亲爱的先生?”

“你想要的一切!”毫不犹豫的答案。

“很好!”她点点头,扬起可爱的下巴,像从前那样下达命令,“那就来吻我吧!”

他自然是带着笑容接受了命令。

曾经的少年和小姐,在这一吻中,终于有了最终的结果。少年赢得了小姐的心,他得到了他心爱的公主,从此携手相伴一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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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梦谁先绝,化羽问真仙。大道叹,仙路烟尘,万载难。
  • 夜夜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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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写一篇论文,闯入一个早已消亡的古国。在追寻古国文明之际,奇妙地卷入异界纷争,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想要回家,却要复活古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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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无数命运的奴隶,在名为“世界”的戏剧场中寻求救赎,是仰望绯红的晨曦,或低嗅瑛黄的花蕊,……你认为自己是戏剧台上的主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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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王归来,隐身花都,身怀绝技,变身千金保镖,成最强护花高手。一手医术,起死回生,是世界医学界里的天才,无尽财富唾手可得。一根银针,掌控生死,令人闻风丧胆。史上最牛的邪医保镖,演绎都市逍遥生活。
  • 二次元家教g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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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贝诺尔:相同的时间,相似的人,相同的场景人或许会记不得这一生在什么地点,发生了什么但总有什么永恒存在的东西,替你记下了遗忘的过去。就好像天空和大地纵然相隔四百五十年,这片天空从未改变它将无数光阴铭刻与天空之碑这地点至今保持四百多年前的模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于是,天空和大地回忆起了已逝的过去不同时间,两相重叠我以此为契机,贯穿彭格列的纵向时间轴,将你带回过去,与他相遇!To:泽田纲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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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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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是浙江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社科普及课题的成果,列举了中外著名新闻工作者的生平、职业生涯、新闻思想,其中有梁启超、王芸生、林肯·斯蒂芬斯、亨利·卡迪尔·布列松等中外著名新闻工作者,这些人也正是中外新闻史的奠基人和开拓者,这些中外名记者的梦想与追寻为当代新闻工作者提供了很好的方向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