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名是外公取的。“涛”在字典里的解释是大波浪。
由于学名不够女性化,在上学和工作中遭遇了不少尴尬。初一刚入校,班主任孙老师把男女生插开排座位,点到我的名字时,我站起来了,孙老师抬眼一看,停了下来,用细声细气的南方口音连说:“怎么会是个女生?怎么会是个女生?”孙老师让我坐下,等到所有的同学排定了,才重新给我调了座位。高中一年级的一堂英语课上,老师叫我的同桌回答问题。同桌是一名男生,他的名字也是两个字,也取了“涛”。同桌没有回答正确,老师又翻着花名册叫道:“那就请潘涛同学回答。”我一站起来,老师先是一愣,又“哦”了一声,随即面带微笑地对同学们说:“我还以为也是一名男生。”
去甘南参加文化旅游节,报到的时候看到来自各方面的嘉宾非常多,生怕把我的性别搞错了,在来宾登记表的性别一栏中加重了“女”字的笔墨。我被安排在玛曲县宾馆的一个两人间,当我一进房间,就看见衣帽架上挂着一件男式西装,我的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心想也许是同房间的丈夫的衣服吧。但我还是很小心地把我的几样化妆用品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随后就到县城周边观光,快到用餐的时候才回到房间。一进房间,看到衣架上又多了一顶男式毡帽,另一张餐券上写着一个十分男性的名字。我迅速地到服务台去询问,服务员表示抱歉,说马上给我调换房间。没有房间了,我被安排住在值班室了。三天时间里,我一进值班室,“服务员,开一下门”的声音就不绝于耳。
到驾驶员服务中心办理车辆落户手续,工作人员给我办了会员证,我打开一看,“潘涛,男”几个字赫然在目。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只看了名字就写上去了。”
从省上参加培训外出考察回来,我准备按照通讯录把其他同志的照片分装邮发,翻开通讯录时,只见上面醒目地印着“潘涛,男”。
到办公室工作,拟增补我为行政学会理事,前后电话联系,后又传真了我的个人履历和工作简历,但文件发下来的时候,我的上司在文件上签了“请联系更改有关事项”的批示。原来,文件上又印着“潘涛,男”。
一天,同事打电话说他的一个朋友来找我有点事。不一会儿,同事的朋友来了,她一进我的办公室就冲着坐在我对面的男同事说:“潘主任好!”我赶紧站起来说:“是我,是我。”
我写了一首《我们一起走过》的诗歌,后在电视报上刊出,曾在报社工作的一个同事和我谈起,说她一直以为潘涛是个男同志。
因为不够女性化的学名,我曾给母亲说想改个名字,母亲告诉我,我自小体弱多病,外公希望我能在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便取“涛”字为名。缘于此,我也就放弃了改名的想法。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失败过,也有过成功,有过心灰意冷的时候,但更多的是积极去面对,去努力,当越过了人生一个又一个的沟沟坎坎,我又常常欣慰于外公给我取的名字。
不能改名,我就渴望着能够有一个女性化的笔名。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那内一家杂志社的特约记者,署名“涛声”发表了几篇人物专访。“涛声”是爱人取的,喻表达心声之义。我觉得不够女性化,就再也没有用过。我的几篇小散文见报以后,爱人又专门请朋友按我的生辰八字取了“雪垠”的笔名,还算女性化,爱人说还是先用学名发表文章好,所以一次也没有用过。一次,女儿问我巴金的原名,我摇头说不知道。她撇了一下嘴笑我的孤陋寡闻。我问女儿雪垠的原名,女儿也说不出,半晌才反应过来。
送女儿上学的路上,我说又有了“不言”的新笔名,女儿说:“妈妈,不够女性化,肯定是爸爸起的。”原因是我和男同事经常互不相让地辩论天下事,在一名退了休的老编辑面前大谈琼瑶,与刚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讲人生的意义,即便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也总是见面熟地与新朋友谈家庭论爱情的。常言道,“言多必失”,“沉默是金”。我这样滔滔不绝,一定与我的名字有关系。
我名字中的谐音“滔”为大水弥漫,“滔滔”则比喻连续不断,多指话多,有成语“滔滔不绝”者也。我让爱人为我起个能够随时提醒我少说话的笔名,爱人脱口而出,说那就叫“不言”吧。
“不言”委实不够女性化,但我对于这个新笔名却有一种期盼,希望它能够时时提醒我少说没有益处的话,多做利于他人的事,从点点滴滴处提升自己的修养。
唉,我终究与女性化的名字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