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睁眼,已是泪流满面。
无相拂袖散去了混沌,这个故事他看完了,也就没有必要让它继续存在着了。
“不要好奇,无相酒里混着我的精血,凡是与你那段记忆相关的人和细节,都会完整地汇成一个故事,然后展现出来。你看到的,便是真正完整的故事。”
无相似乎是累了,阖目靠坐在黒木藤椅上,神情浅浅,看不出喜怒。又或许是数百万年的年月,他见过太多的生死无常,离散悲欢,早早地便麻木了。
“既然忆起了你想要的,那么,就履行承诺吧。”
女子拭去脸上的斑斑泪痕,戚戚曰:“坊主,辛夷可否再求一愿?辛夷想......”
话未罢,余下的便已凝噎在喉——是无相。
无相忽地睁开双眼,冷漠地盯着女子,瞳孔里有混沌气流在聚集流转,似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取了眼前女子的性命。
“你的故事很廉价,我丝毫不感兴趣。赐你无相,也无非是念在了她的情分上。呵,你该知道,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看着女子惨白的脸色,无相才收回了目光,“别坏了我的规矩。”
女子自是知道眼前之人是何等能耐,一个眼神,弹指间,恐就能要了她的性命,毁了她的万年修行,让她魂飞魄散。她也知,今日得酒,也无非是承了主人的情。
可是她不甘。
凡世历劫对她本是如拂轻羽,本可以度过了那十世之劫,重回仙位。可是那一世记忆的空白就像是灵魂的残缺,如是熬煎了她两世,却不得而知。时时在深夜惊醒,明明有什么将要忆起,一伸手,想要握紧它,细细地忆起它,它却离自己越来越远,灵魂越来越空虚,不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煎熬什么才是一个尽头。
今日求得酒忆起,她便失了重回仙位的机会。可是她不悔,因为她无法想象自己如何在那种煎熬的痛苦中再度过漫漫浩年。但是,她却仍想再见他一面。是呀,她是贱啊,不负众望的贱啊。即使知道了一切,却还是想去再见他一面,哪怕一眼也行。
却,生生地越了界限,犯了无相的大忌。
女子知道已然无可能了,值得叹息一线,后退一步,跪下三拜:“坊主之恩,辛夷没齿难忘。是辛夷逾越了,辛夷自然不敢坏了坊主的规矩。”
起身,女子的身体已见乎透明,女子双手并合,缓缓的引出内魂,凝结出原形。
身体最后消逝的那一刻,一滴泪,终究还是滑下了她的侧脸。
无相看着空中漂浮着的那支辛夷簪,叹了一声,拂手将它收到了手中。混沌玉石雕琢成的簪身上雕刻着两个不知名的字,簪头是一朵辛夷,古朴优雅,惟是簪身三寸处覆上了一层微尘。
无相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拂去了那抹尘。“心上蒙上了尘,也就失了本。本只是戏文,却将当真,饶是万载修为,也只能归于混沌。”
这,便叫劫。
也就是这劫,才能让那些自诩为神的那些,舍了漫长修为,归于六界。
无相将辛夷簪安稳地放入了木盒里,久久的长望,似要看出些什么来。终于长叹一息,关上了木盒.....
【即便是神物,蒙上了尘,也便成了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