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么?那么,你们老漠家的天下,将来真的要交给这个小娃娃了?”
漠离沉默了片刻,说道:“他很像漠醉,兵法不拘于古板,也很像我,明知前方是死路,也非要撞个头破血流。”
“嘿嘿,也不知道,怪僧和他,哪个强些?走着瞧。”漠离的后头显现出了一道黑袍身影,整片大陆上最为神秘的黑袍突然低声了笑了笑,只有少数人知道,黑袍是怪僧的师父,怪僧是黑袍的弟子,关门弟子。
“你算过了?”
“我算了十五次,怪僧必赢。”黑袍压低了黑色的斗笠,沉默了片刻,说道。
黑袍前一百年只算了五次,七名灵天阶的强者就此陨落,从此黑袍名镇四野,以一手诡怪莫测的谋略以及测算能力闻名四方。
“哦,那漠途这次估计真的要输了。”漠灵面上微微一变,淡淡地说道。
“但是我相信,他会赢。”
“是的,他会赢。”
风吹,夜黑,风高。
夜幕慢慢地降临,肃杀之气开始在这片大陆上蔓延开来。
也不知道这一夜过后,有多少的军队会被清洗掉,没有人会知道这片土地上沉浸了多少的鲜血,因为死去的人,没有资格让人知道。
也不知道这一晚上过后,我和这一群兄弟,会不会成为那万千死去的枯骨中的一堆。
“漠途,前方有山谷。很高。”铁手带了一只仅有的游骑出去,一炷香之后,他猛然回来了,看着我说道。
我沉默了下来,慢慢地将精神力探查了出去,隐隐约约之间,我感觉到了有上万的人正隐匿在那两边高山,有上千的人正守在那山谷的出口,像是在等着猎物的到来。
同样,在更远的一片地域上,或许那里真的是一片地狱,无数的人在挣扎着,越是靠近那威严的龙脉,那种成河的血流,却流得更多更快。
更远,便是那片龙脉了,圣洁的气氛,从龙脉的山腰开始蔓延,山下山巅,明显是两个世界。
天堂地狱。
一线之隔。
百里之外——
平实而自带一种威压的中军大帐中,团坐在蒲团之上的怪僧双目猛地睁开,满脸诧异地看着外头,只有他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谋魂力量,正在这片大陆上茫然地闯荡着,观察这个有趣的地方。
“谁?竟然在这片大陆上觉醒了谋魂?”怪僧猛地从那蒲团上站起来,面上出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动容,是的,在这片杀戮血腥的压制之下,没有人能够觉醒,而且能创造出这么宏伟的精神力,竟能覆盖到整片大陆的三分之一。
怪僧低头,掐指一算,面上顿时一滞,“怎么可能?竟然是他。不错,不错,果然不简单。”
怪僧嘴角微微地掠上一丝微笑,自信如他们这般的人,面对那不可能的奇迹,也只是动容罢了,甚至,在怪僧心中突然升腾出了一抹很少出现的感觉。
秋风更高,棋逢敌手。
怪僧盘腿坐下,猛地将那武魂一段的谋魂释放而出,一片恐怖的威压顿时碾压而出,大帐中的所有的器皿同一时刻猛然碎裂开来,门口正站岗着的精兵,也感觉肩头突然一沉,险些没跪下来。
两股谋魂,一股带着敌意和跃跃欲试,一股带着好奇和稚嫩,两股在这片大陆上简直无可匹敌的谋魂,猛然剧烈地碰撞在了一起,在这片平静的大陆上,突然席卷起了一场令人望而生畏的战争。
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没有风吹,没有剑舞,只有透明的夜空之上,两个盘膝而坐的小人,小人的旁边各放一个棋盒,一黑一白,这对宿命之中的敌人,竟然似是要在这紧要的关头中下棋。
“你是怪僧。”
“是的,你是漠途。”
这对小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是深不可测的平静,犹如一股深湖,怪僧的平静,是在鲜血和杀戮中铸就出来的,漠途的平静,是在和兄弟的生死间磨砺出来的。
“开始吧。”身着青色佛袍的一个小人看着对面的白袍人影,平静地说道。
一子棋落,猛地落在了棋盘的中枢,看似平凡,却扼住了棋盘上的生死之机。
白子也不甘示弱,看似随意地在棋盘上走动着,却隐隐约约间有了些许破局的意思。
“不错,不错。”怪僧嘿嘿笑了一声,隔着那百里的山谷,万人的驻守,和我对视着,我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火热。
最强大的对手,往往,都可以成为最明白对方心意的知己。
我叹出了口浊气,猛地遁入识海,着手跟怪僧对弈。
不可否认,怪僧很强,强到令人跟他对弈之间,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天下为棋盘,士卒为棋子,我们谋魂的对弈,在现实中却是生死和血腥的交融。
短短几瞬之间,看似平静的棋盘便有了几个来回的生死,我头上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一点一点的细汗,却顾不得去擦,棋盘上的杀招拆招,使我不得不全力以赴。
怪僧看上去依旧是这般风轻云淡,仿佛这一盘对弈,只是老友之间平常的切磋。
落子无悔,既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每一个人都不能再后退。
虚幻之中的对弈,事实上是现实之中战局的射影,我麾下的几只队伍开始游走在看似难以匹敌的怪僧军间,一次一次的合围,一次一次的死局,在我心神损耗之间慢慢破解。
一炷香,两炷香,几炷香过,棋盘上少了几只黑子,也少了白子,真正的生死交叉地进行起来,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对弈。
“妈的,这群人也忒狡猾了,人这么多,还玩偷袭,要不是小爷我们溜得快,估计就被围歼了。”趁着行军的空隙,几个大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那夜色之中火把的长龙,狠狠地骂上了几口。
“别说了,娘的,也不知道漠大帅什么时候来个大反攻,从开始到现在,咱们都处在守势。”这群大汉一直防守,心中的野性难以止住了,开始痒痒起来。
“别说这么多话了,大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主张。”
在夜空之上,我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粗气,落子开始越来越慢起来,因为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子棋落,都代表着会有人生,亦会有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