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隐在一片金黄的油菜花里,倒是看不真切,但是那声音,却是杀气腾腾,充满了威胁性。
然而……
苏清婉是什么人?!她是医生,见惯了生死,又死过一次,对生死早就看淡了。
何况,她的身手也不弱,她不相信这个重伤的男人,能伤害的了自己?纤纤素手,冷静的拨开几棵挡住视线的油菜花,触目便是精壮的胸膛,狰狞的刀口,上面还有一大滩血迹。
苏清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凭这重伤的男人,还想威胁她?自身难保的家伙!
“践踏我的油菜花,我还没找你赔,你倒要拧断我脖子?有趣有趣。”冷哼一声,瞄一眼被这男人压坏的大片油菜花,不由一阵心疼。
黑衣男子愣了愣,眸中闪过诧异,他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居然有这样的胆量,居然敢挑衅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女人?
一群人由远而近,脚步声杂乱有力,苏清婉敏锐的感觉到,那黑衣男子紧张起来,呼吸也尽量隐忍小声。
果然,追他的人来了!
“躲到哪里去了?”申屠戴的额头见了汗,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还捉不到他,可就难以交差了!
“汪公公你别急,小人这就找!这就找!绝不会让那个小子跑了的!”申屠戴对中间一脸阴郁狠毒的汪公公一脸讨好,一转身,他就看到了油菜花田里的苏清婉。
“哪里来的血腥味儿?!”
那一袭血红色披风的老公公,使劲嗅了嗅,尖锐女气的嗓门陡然拔高,长长的锐利指甲划过鼻端。
这老狗,鼻子倒尖。
苏清婉心里一紧,面上却是不慌不忙,隐在油菜花底下的手,冷静的拾起一旁的镰刀,缓缓的割了一道口子,刀口从光洁的小臂,一直割到白皙的手背上,顿时鲜血横流。
“你!看什么看,就是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受伤男人经过?”申屠戴手里闪亮的大刀一挥,直直指向苏清婉,不耐烦的问。
苏清婉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整个身子都在打抖,仿佛随时都会吓到瘫软,“这位官,官爷,民妇没有看到什么人,民妇一直都在这里劳作!”
刻意挽的高高的袖管下,鲜血顺着雪白的手臂,像一条血红的蚯蚓,蜿蜒而下,滴滴拉拉的落进泥土。
“说!手是怎么伤的?”申屠戴的目光,怀疑的在苏清婉的小臂上打转儿。
“民妇割草,不慎弄伤了手背。”苏清婉怯怯低头,亮了亮手中的镰刀,钝钝的镰刀口上,除了黄泥,还沾染着斑驳血迹。
那申屠戴见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便垂头丧气的走了回去。
此时,那汪公公却缓缓踱着方步,走到了一道田埂边,天天正在那里,玩的欢。
蹲下身,挤出一脸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笑,那汪公公腥紫色的嘴唇勾了勾,尖声怪气道,“小弟弟,你看到一个黑衣服的男人没有?你告诉爷爷,爷爷给你买糖吃。”
苏清婉心头骤然一紧,一双清锐的眼眸,死死的盯住了那群人,握着镰刀的手,紧了又紧,细密的汗珠层层冒出,黏湿掌心。
“那边!”天天抬起纯真小脸,小手一指,奶声奶气。
“追!”
一声令下,一群人立即朝那个方向奔去。
“天天快过来,到娘身边来。”苏清婉赶紧的向天天招手,全身这才放松下来,惊觉自己手心全都是汗。
那帮人,一看就棘手的很,一个个穿着官府的官服,却面带邪气,双目含煞。而此刻躺在地里的那个男人,又是什么身份?朝廷钦犯?
天天一蹦一跳的跑过来,被苏清婉一把搂住,狠狠的揉了揉脑袋,“臭小子,害娘担心死了,不是叫你别乱跑。”
“那个爷爷一看就像是坏人,还说给天天买糖吃,大骗子!”天天嘟了嘟嘴,傲娇道,“他想骗天天,哪有那么容易。”
“你个鬼灵精。”苏清婉刮刮天天的小鼻子,笑骂一声。
背后传来隐忍的清咳声,苏清婉这才想起,她的田地里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苏清婉分开油菜花,快步走进去,“喂,我不管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是什么身份,你别……别连累我们母子就是。”
说到别字之时,苏清婉忽然感觉呼吸不畅,那是怎样一张脸!
那男人,静静卧在一片金黄甲之中,犹如天庭神裔。
线条薄锐的侧脸,半隐在无垠的金黄中,因着失血过多,脸上显出异常的白,白如一张微透的薄宣,一双细长斜飞的眸,偏又那样浓,那样黑,仿佛盛满了新墨的砚台,无边墨色翻滚其中,那幽墨色的瞳仁,是冷的,冰的,冰的似乎能掉出冰渣来,冷冽如最深最沉的冬夜,只肖一眼,那沁入骨髓的冷,便仿佛能浸染到人心深处。
几分魅,几分邪。
半裸的胸肌上,刀口凛然,盛开出一朵硕大的血花,重重叠叠,渲染出浓重的血腥和妖异气息。
满心满眼绚烂如赤金的明黄,交织出炫目的金色罗网,印亮他苍白无比的俊颜,可,在这男人身边一衬,所有的色彩都黯然失色,所有黄金甲都霸气无存。
被那容颜所震慑,好半响才收敛回心神,苏清婉叹口气,“还有,如果你要死,最好爬远一点再死。”
“啪——”
苏清婉反应敏捷的侧身闪过,她还当是什么暗器,凝目一看,却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浅紫色荷包,华贵的丝绸料子,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所有。
弯腰捡起,掏出一看,好家伙,足有三四十两散银子!
在阳光下,那银子放出铮铮的亮光,苏清婉双眼也跟着放光。
“哇!娘,这个叔叔好有钱!”天天惊呼,小嘴夸张的成了“0”型。
“这是陪我的油菜花钱?”苏清婉乐的有牙没眼。没想到这男人出手还挺阔绰!说不准是她苏清婉的贵人。
可是下一刻,男人的话就让苏清婉脸上的笑冻结了。
“带我到隐蔽藏身之处疗伤!”低沉黯哑的声音,却充满了命令式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