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子一翻,利落的掐掉苏清婉的话头,刘翠花面上没有一丝愧色,堆砌着一脸热情的笑,“哎呦,清婉你是有钱人吗,人又美心肠又好,是咱们苏溪村第一的大善人呐,哪里会跟我们这些乡亲计较这个,是吧?”
苏清婉额头顿时坠下三根黑线……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招很高,且白吃白喝了,再给冤大头弄顶高帽子戴戴,这份聪明劲儿啊,咋就不往正道上使呢?
“我知道你心好,不过我也不要多,两斗就够了!上个月那一斗,实在吃的太快了,刚吃下去,就不知道到了哪里了!”刘翠花嘿嘿笑道,“清婉你老有钱了,在县里头都当老板了,这点米还算个啥,对大老板来说,那就是毛毛雨啊!”
“咱们乡里乡亲的,我向来知道你最是个重情义的,其他人的我还不借呢,我刘翠花就信的过你!”刘翠花坐起身,热情的走向苏清婉,满脸笑意的就往她身后的厨房挤,“你看这天色都要黑了,我拿了米就走,一点儿不碍着你事儿。”
苏清婉不悦皱眉,冷声道,“翠花啊,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次这米,我是借不得!”她一直以为,她能够帮一把就帮一把,毕竟这翠花家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懒和爱占便宜罢了,没有想到,她一再伸出援手,就换来她们变本加厉的搜刮她,反正助长了她们的惰性,这样下去,这家子早晚穷死。
“啧,清婉你怎么能这么伤我的心呢?”嘴角一垂,刘翠花抹着脸上压根儿不存在的眼泪,做出一副可怜相来,双肩轻抖道,“这左邻右舍的挨着,你吃香喝辣,就忍心看俺们一家挨饿,哎,俺今儿若不是弄不回去米,定要叫俺公婆和大牛打死的!你就行行好,借俺两斗来!等田里有了收成,俺必定头个还你!”
这话信誓旦旦,声情并茂,若不是苏清婉知道她的底细,几乎要被她感动了!搁在现代,就是现成的荣获奥斯卡金像奖的演员啊!
你妹的,你家田里连根苗都没种,收获个屁呀!如今正是丰收的季节,苏溪村哪家不是粮谷满仓,就你家,还缺米!苏清婉顿时觉得,这种人就算饿死也不值得可怜。
“没米。”苏清婉扯扯嘴角,灵机一动,忽然也做出一副哭脸来,“哎,我一个女人家,还要带个孩子,说苦,谁能比我苦呢?这里里外外都要靠我一个人操持,如今哥哥家嫂子走了,一家也是艰难,还得要我帮衬,我也难啊!翠花啊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哭穷,好,我也会。
刘翠花果然被苏清婉唬的愣了愣,却忽然抽了抽鼻子,眼眸霎时一亮,“哧溜”一下,瘦小如猴的身板,很轻易的从苏清婉身后钻了过去,手一推,一下子就扑进了厨房里。
苏清婉心头一紧,慌忙跟进去。娘的,千防万防,到底给她进去了!
飞快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伸出大掌要摸天天的头,嘿嘿笑道,“天天,和你娘吃晚饭呢啊。”
“吃,吃完了。”小家伙后退了一点,紧张的抹抹嘴上的油。
每当这个婶婶来家里,家里都要少掉很多东西,然后娘亲都要不高兴一阵子,娘亲不高兴,他就不高兴,所以看到这个婶婶,小家伙就充满敌意。
“对,我们吃完了,清婉正要收拾碗筷呢。”苏清婉也跟着睁眼说瞎话,她才不管呢,反正不能让这人得逞,端着没吃完的米饭就要撤走。
端走米饭,苏清婉一伸手,就去端那碗盖着的黄鳝,尽量做出心平气和的模样,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端这个,就是怕引起那刘翠花的怀疑吗,不能叫她看出端倪来。
“慢!”
一声断喝,刘翠花拦住苏清婉的手,低头笑道,“清婉啊,吃的啥好东西?”
那双小眼眸,猴子似得贼溜溜的转着,闪着无比的精明,心里暗暗得意,想骗我,没那么容易,按她多年混吃蹭喝的经验,里面绝对是好东西。
“番薯。”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皮,苏清婉一脸笃定道。
刘翠花俯下身,狐疑的闻了闻,又用手扇了扇,深吸一口,摇头道,“不是这个味儿啊!”
“就是这个味!我家番薯味道怪些。”苏清婉十分肯定的点头,表情万分淡定。
此刻,她觉得自己真是撒谎不脸红啊,人果然都是有潜质的,在危急关头,这潜质就被激发出来了!
见苏清婉这里的堡垒极难攻克,刘翠花精明的小眼儿一转,俯下身,笑模笑样的对天天道,“小宝贝,告诉婶儿,你家晚上吃的啥好东西?”据她多年总结的宝贵经验,小孩子都比较好骗嘛。
“我娘不是说了吗!番薯。”天天一瞪眼,叉着小腰,气呼呼道。
刘翠花直起腰板,撇了撇嘴,“那干啥还盖着呀?番薯有啥稀罕劲儿,怕我偷吃不成?”
“瞧你说的,这不是怕虫子苍蝇啥的掉进去,屋子里指不定还有些老鼠,最怕那些家伙不劳而获出洞偷吃了,清婉不得不防着一些啊。”苏清婉笑眯眯的回道。
居然说她们家是一窝老鼠!苏清婉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对刘翠花却是一点儿效果也没,她只是尴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扯着嘴角道,“这都秋天了啊,哪里有蚊虫啊清婉?”
“咳,蚊虫没有,老鼠却是好大只。”苏清婉轻笑道。
饶是刘翠花脸皮厚,也有些绷不住,定定的瞥了苏清婉一眼,忽然手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了碗盖,“我瞧瞧?”
苏清婉想阻止已经晚了,一向冷静的小脸都不禁黑了黑。
紧接着,刘翠花眼睛都直了,爆出一声惊喜道,“哇,炒黄鳝!”
看着那一盘子炒的爆香的黄鳝,她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啊,只恨不得伸手就去抓了塞进嘴里。
一边的小家伙,两手环胸,小脸严肃的瞪了她一眼,无奈的耸耸肩膀,翻了翻小眼皮,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怪道你们娘俩关着厨房门,原来在吃这样好东西!瞒着外人也是就了,只不该瞒着我。”刘翠花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那盘炒黄鳝,摸摸咕噜作响的肚皮,笑眯眯的道,“俺都记不得上次吃是啥时候了,还是俺嫁过来这村子的那天,才吃上一次!啧啧,那个味道,真是好生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