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我走出了书房,我不争也不吵,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然后让眼泪就那样肆意地流出来。
他抱我抱到房间,莫管家紧跟着就带着两个佣人把吃的端进来了。
“先吃些东西。”
他端着粥在我跟前,我不伸手过去接,也没有伸手出去抗拒,只是紧紧地捻着手上的自己的那一本结婚证,视线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没有变过,始终是落在他的身上。
程旭没有说话,只是蹲在我跟前,一勺一勺地喂着我,我想起了那一天他胃痛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一筷子一筷子面条地喂他的。
我没有抗拒,只是麻木地张着嘴,顺从地看着他将一勺一勺的粥往我的嘴里送。
直到他大概是觉得我饱了,才将那碗放回托盘,吩咐身后的人出去。
佣人走出去的时候顺便也把门给带上了,屋里面剩下了一片的平静,只有我和程旭的呼吸声。
我没有开口,我在等他开口。
“你想问什么。”
我张了张嘴,一扬唇,发现眼泪又流下来了:“我是洛夕婷还是罗婷?”
“洛夕婷。”
“为什么?”
我就这这样一直看着他,不愿意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们当初,已经协议离婚了。”
我闭了闭眼,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无力。
许久,我才睁开眼看着他:“程旭,你爱我吗?或者说,你爱过我吗?”
他抬手将我抱进怀里,很用力很用力,似乎害怕我不小心就消失了一样,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自己可以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爱。”
他开口,气息打在我修长的脖子上,我却觉得自己的心越发的冷。
“程旭,我已经分不清楚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我曾经怀疑过,我挣扎过,我甚至想过要逃开,可是他说他爱我,所以我即使在失去了孩子,即使面对那么多那么多的疑惑,我还是忍不住要相信他,忍不住相信他是爱我的。
可是现在,当我看着自己手里的结婚证,我突然之间有些害怕了,我甚至连程旭的话都判断不出真假了。
他抱着我,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屋内的空调开得那么的猛,我依旧是冷,我想,我是心冷了,很冷,很冷。
“离婚协议上我已经签名了,程旭,从今天起,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未婚妻,所以——”那份离婚协议上只有他的名字,或许我当时还没有来得及牵。
曾经我有多么的喜欢程旭那潇洒飘逸的字体,可是看到离婚协议的那一刻,我无比地痛恨他的字,怎么能那么飘逸潇洒呢,就连半分的犹豫都没有。
程旭,你当初,是不是觉得,终于可以摆脱我了,所以,离婚协议书,签得那么的迫不及待。
“不行!”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抬手将我的嘴捂住:“婷婷,不要。”
他看着我,第一次没有了任何的强势,我甚至看到了他眼眸里面的哀求。
我突然笑了,笑得无比的灿烂:“婷婷?这是你以前对我的称呼吗?”
真是,从来都没有想到啊。
他抱着我,那么地用力,我的肋骨甚至要被他掐断,可是我没有说话,我甚至是笑,笑得有些张狂,眼泪顺着脸颊的曲线滑到我张开的嘴里面。
咸咸的,冷冷的,就好像我现在血液的温度一样。
我没有闹,我甚至很乖巧地,轻轻地推开他:“我困了,我想睡觉。”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附身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不要想太多。”
我发现我好像陷入了一场无止境的睡眠,反反复复,我怎么都醒不来,梦里面会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我分不清楚谁是骗我的,谁才是没有骗我的。
我梦到了程旭,他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他说我的头发长了,应该要剪掉了,然后他就过来剪我的头发了。
可是我觉得,他不仅仅是剪我的头发,他还在剪什么,我不知道,也看不到,他在我的身后,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见我,隔着那层浓浓的雾气,向我招手,我看不到他的长相,我只能看到他在想我招手。
他说,跟我来吧。
然后程旭在我的身后,他喊我婷婷,他说, 婷婷,不要跟他走,他是坏人。
我回头看了看程旭,可是我仍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分辩出不来到底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
我又似乎听到了肖筱潇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我的耳边不断地响起:“婷女,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的,你答应过我的啊!”
她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我看着她脸上哭花的妆,我很想说,你好丑啊。可是我开不了口,我也说不了话,我只能听着她们在我的耳边,一个又一个,轮流喊着我。
后来我终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在向我招手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想走一条回去的路,可是我连我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程旭,啊旭......”
我尖叫,我呼喊,可是程旭不在,他不在我身边,他不要我了,不管我怎么呼喊他都没有站出来,牵着我的手说:“我带你回家。”
我只是想要回去而已,这里太恐怖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觉得的似乎醒着,可是又好像睡着,我不知道我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迷迷糊糊间,我时不时能够听到那些不真切的呼喊,肖筱潇的、程旭的、田心的、莫管家的,而更多的时候,是程旭。
我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和他们说说话,我想告诉肖筱潇我心里面难受,我想说我心很痛,很难受。
可是我看着眼前一大片白色,我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怕我一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程旭没有了,肖筱潇没有了,剩下我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傻傻地以为全世界都还在。
可是事实告诉我,那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