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尘爸爸所在的砖瓦厂坐落在县城的西郊，东侧是一条大马路，其余三面被一片池塘包围，里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野生芦苇，往外是大量的农田和树林，再远一点就是县城郊区的村落。
这块足足有七八十亩的地，被分割出几块区域，北侧和南侧分别是职工宿舍、办公室和家属区，中间东西走向依次分布着三个大型砖窑，最突出的标志就是十几米高的砖窑烟囱，周围堆着一排又一排砖坯，再有，就是三个生产车间沿着池塘坐落在外围，旁边堆着大量的土壤、沙子等原材料，是制作砖模板的最重要场所。
其实在早些年的时候，这家国营工厂还是颇具规模的，巅峰时甚至养活了数千职工，解决了他们的就业问题，只是随着逐渐衰落，这两年人员压缩的只剩下几十个人，仅剩下一个半的车间在运作……
“走，小尘，趁他们还没过来，陪老爸先到处转转吧……”
午饭之后，古尘爸爸带着古尘在厂院里四处溜达，算是对签合同前最后一次考察。
要在平常，如果赶着上班，从东头到西头骑车都要一定的时间，可是今天下午是全厂休息时间，古尘爸爸也不着急，所以干脆带着他随意慢悠悠散步。
应该说，虽然面积很大，古尘对厂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非常熟悉的。在小时候，他没少跟一些野孩子们在各个角落出没，跑遍厂区的各个区域，比如池塘边上最适合捉泥鳅，芦苇边上时常有野兔，砖坯跺间是最佳捉迷藏和枪战场地……
“爸！您看好了吗……打算买哪块地？”
古尘跟着老爸先是在最大的车间转了一圈，直奔南区，心头突然有些担忧。
在他看来，挨着池塘的西北区域才是最有价值的，虽然那块地已经荒废很久了。
“嗯！大概有数了。”
古尘爸爸一笑，慢慢点了一支烟：“小尘，你说咱们买南侧那块地应该挺好吧——挨着马路近，车间设备基本也还能正常使用……虽然比正在运营的主车间小，不过对咱们来说却是最适合……”
“区位倒是不错！只是这个车间恐怕价格有点高吧，就算是借钱，恐怕没个七八十万也搞不定……”
古尘皱皱眉说。
他还真有些担心老爸看上那块地。
“哈哈，我儿子看的还挺准，没错，这块地报价确实是八十万，咱们家恐怕就是把你跟你妈卖了也凑不出来……不过，私下我跟你马伯伯和陈叔叔也初步商量了一下，他们也挺有意向，说是大家可以凑份子一起干，他们是大股东，我出小头……再雇三四十个员工，设备更换一下，还可以继续干，这样，大家也有个互相照应，彼此心里都踏实……”
“跟别人合伙啊……”
古尘一听这个顿时就撇起了嘴。
诚然，作为多年的老工友，这俩叔叔伯伯跟老爸平时关系混的不错，人品也可以，甚至有时候比亲戚还亲密，不过，古尘也知道，这毕竟是跟工作有利益关系的，抛开了这些，不知道到了关键时刻还能不能禁得住时间的考验。
再说，土地以后是最贵的资产，以后真要到了开发分土地的时刻，就是亲兄弟恐怕也要打仗，古尘不想让这个便宜让别人白白捞到。
“怎么？看表情，你不看好啊？”
看到古尘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古尘爸爸转了转眼睛说：“有什么想法你也说说吧，一切都还没定下来，要是我儿子说的有道理倒是也可以参考……”
“呵呵，也不是不看好……我只是感觉老爸对单干还是没什么信心，总想依靠老伙伴、老朋友什么的……”
摸了摸后脑勺，古尘想了一下继续说：“爸，想必您也知道，对于任何工厂，基础设施、交通都是第一位的，没有这些，工厂就不能正常运营，产品也不能运出去，这谁都懂……不过，我在地理书上也学过些工厂分布的知识……你们这种工厂是淡水依赖性的，水资源和原材料才是根本问题之一，没有水就无法制作砖坯……所以，这么一看，交通倒不必过多关注，反倒是池塘那块地就显得更有价值了……”
“挨着池塘的最里面车间……”
古尘继续说，“虽然看起来小一些，只有十亩地左右，设备也大多荒废了……不过区位优势却是异常明显，有水源有腹地，更适合一个人小规模不受约束，大展手脚……”
“另外，从咱们县的区位发展来看，西北侧的省道打通是必然的，所以西郊重新规划是迟早的事，三五年之后西北边上肯定还会开发一条更宽更直的马路……到时候，那边才是交通枢纽，说不定目前这条路就彻底荒废了……”
滔滔不绝地跟老爸介绍着，古尘有理有据，不仅源于自己多年知识的积累，更是凭借一个穿越者未卜先知的自信。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古尘爸爸眼珠转动几下，突然停下脚步，狠狠吐出一口烟，陷入严肃的沉思。
“哈哈！到底是念过书的人！比老爸这个文盲就是懂的多……行，就这么决定了，这次听儿子的，就买西北最小那块地了好了！现在手里的钱也凑的差不多了，再去银行做些贷款，那个车间应该很快就能整顿起来……”
片刻，眉头舒展，古尘爸爸又恢复了之前的明朗：“走，我们去那块地看看吧，你再跟我详细说说，书上怎么就认为这块地更有前途了……”
在古尘的引导下，老爸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
……
“老古啊，你真的决定要那块地了？”
下午，古尘爸爸跟厂里的领导又一同巡查过一遍，回到厂里的办公室。
“嗯！就看上那块地了！再说我也没那么多钱，尽最大的可能也只是那块最小的地……”
“好吧……”
见古尘爸爸心意已决，书记也不再说什么了，却是嘴唇咬了一下，笑道：“那么，那块地的四至你应该清楚吧，咱签合同前可得彻底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什么纠纷……”
“那是当然！我都研究厂里的文件好几天了……如果那块地归我，从池塘的西岸算起，一个小车间，十间厂房，还有北区的危房家属院……共十二亩地面积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
书记笑笑，没想到一向没什么主见的古尘爸爸也有如此明白的一天。
“行，既然你都清楚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我最后还要提醒的是，一旦咱签了这个合同，根据法律那块地就是你的了……日后要是经营亏损也跟别人没关系了、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能撒泼要求厂里退钱……”
“怎么会呢！你们放心，我老古虽然人粗，但决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
古尘爸爸一拍胸脯豪气万丈。
“只是，我手里目前钱还不够，上面有文件说……”
说到这里，古尘爸爸显得又有些尴尬起来。
“呵呵！你想说的是个人贷款是吧……你放心，这些都是小事，现在国家也有政策，全力支持国营改制，组织上一定全力配合你贷款，给你国家允许政策上最大的优惠，同时争取给你最大的付款期，只要十年内把尾款结清就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