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皇城禁空结界的可恶之处,原本躺在剑神的叶孤辰,美滋滋地打着盹,此时却是来了个“机毁人亡”。他无奈叹了口气,收了踏虚剑,瞧了瞧身侧长河,心说还好小爷技术好,不然非得掉进水里淋个透心凉。虽说中州的早春并不冷,但他脑补了一下还是觉得瑟瑟发抖。
河中碧波无漾,各种各样的鱼儿轻快地游动穿梭在水草之间,似乎在为春天的到来而欢呼。河边芳草已然萋萋,青草的香味扑鼻而来,大自然的气息是那么令人亲切。一座凉亭耸立在河畔,其侧一株株小叶榕苍翠欲滴,搭上万顷碧草,别有一番世外韵味,与不远处通往皇城的官道颇不相匹配。
双眼尽收这中州早春之景,叶孤辰不由得心里将其与记忆中那片圣地相比,却是不如,但是要比那北疆苍凉好上无数倍。想起两年前的北疆蜃海,想起那道划破整座城池的创口,他不免得心有余悸。
“师尊的实力毋庸置疑,区区两只蛮妖怎么对付得了。究竟是为什么,将我丢在那无聊之地,还抹去我的记忆!”想到这儿,叶孤辰心里其实是很气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丢失的记忆又一点一滴复原了,但每每想到师尊此等作为,还是很寒心。
想着想着,他就不自觉走到了凉亭前。亭中,四方石桌一张,桌上摆了只紫砂玉壶和一双白玉杯子。壶嘴里不断冒出白色雾气,浓郁的茶香随风而动,一股脑全都钻入叶孤辰鼻子里。亭中人仿佛知道叶孤辰的到来,将两只杯子都斟满了茶。暗色的茶水挥发着热气,诱人的香味再度肆虐叶孤辰的脑海。
亭中人颇为享受地端起一杯香茗,抿了一口,面具下的脸庞露出一丝陶醉。当然,叶孤辰是看不穿那张面具的,就连识海感应,也都被面具给吞噬掉,无法在识海中形成影像。不过,观其眼神便能知其此刻心情。
那双眼眸很特别,像是有魔性,能够看穿一个人的心思。叶孤辰只是远远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不敢再盯着那双眸子看。他可以保证,这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一双眸子。哪怕是拥有读心术并且领悟了空间放逐的南宫霍玉,也不之不足。
他走进石亭,坐在那人对面,将另一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笑了笑:“男人喝茶当与饮酒一般,大口饮尽才痛快,故作姿态,与姑娘家又有何区别!”
面具人不愠不火,冷冰冰的面具光泽闪动,他勾了勾唇角:“人各有活法,又怎么能随便定义是非好坏呢!”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是公子玉。”叶孤辰很是自来熟地给自己斟了杯茶,顺便也给公子玉满上,“当然,很多人都知道你是公子玉。不过我还知道公子玉是谁。”“叶小哥说笑了。”公子玉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公子玉不正是在下嘛!”
“随便你怎么扯,小爷我懒得跟你废话,只是,”他故意顿了顿,将语气拖得很长,“这盘棋似乎把我也牵扯进去了,这大概说不过去吧?”
公子玉眼中再现惊讶之色:“剑神传人果然非同凡响,不过叶小哥,你我都清楚,局势所左,就算少了我这步算计,你又如何能不被他人所算计,脱了自身干系?”
“大概我们都只是棋子,活得身不由己。”公子玉感叹道,一股悲伤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叶孤辰则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一定会是例外!正如你从未失败的读心术看不破我的心思一般,凡事总会有例外!”
“且不管你设的局是好是坏,我都得感谢不是。两颗灵珠价值无量,往后的日子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尽管说!”
公子玉望了眼东去的长河,冰冷美感的面具似乎都笑了,笑得还特别灿烂:“杯中茶虽然香浓,但若是洒入河中,必然归于平淡,并且再无法恢复。而这一江水,也不会因为它,”他指了指紫砂玉壶,“变得浓香诱人。正如人族,数量多不胜数,除了北疆深处,天下间无不有人族踪迹,但真正有能力者,寥寥数几而已。再观我辈修士,数目凡几,但杰出者少之又少。各代风骚,总得有出头鸟!”
“扯淡!”叶孤辰瘪瘪嘴,心里并不反对公子玉的说法,但口上死不承认,“令人闻风丧胆的天南星之主说起废话来,倒是蛮有文采,一说一箩筐!好了,闲话也说了这么大半天,该说说正事了。是令狐炎夏让你来的吧?哦不对,堂堂天南星之主,应当是不会听人差遣才是!”
“叶兄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为炎夏公子出面的,毕竟道相同相与为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南星与泷渊蛮妖也是瓜葛匪浅吧!”
“人族能与妖族和平共处无数年,那么同为天地子民的蛮妖为何要排除在外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它们无法修炼元神,无法化形为人?可笑!这无非是原有利益平衡被打破而已,说什么可笑的人族大义,不觉得是自欺欺人么?叶少侠,不知在下说得可在理!”
“如果这是酒而不是茶,”叶孤辰端详着杯子,迟迟不说出后半句,出口之时却又是转了话头,接上了公子玉的问题,“利之一字,道不尽言不明。不过义字,我是这样定义的:维护人族利益即是义!天地不仁也好,上苍慈悲也罢,我辈修士仅仅是为了生存在这个时代的夹缝中,为了活下去而战。”
公子玉闻言,久久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紧紧盯着叶孤辰,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良久,公子玉才回过神来:“叶兄高见,在下自愧不如!”他自谦并赞了叶孤辰一句,“不过人心总是合久必分。圣铭独霸中州万载,是时候动荡一番了。你也知道,迫于泷渊的压力,圣铭气运江河日下,大多平民都选择转向华龙,寻求荫蔽。”
“是了,你们这场戏的确唱得不错!”叶孤辰冷笑,“圣铭近况,人皇已然与我想说,华龙所作所为我也都看在眼里,不曾祸及凡俗,我并不会太介意。至于皇室之争,与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听叶兄一番话,似乎对泥塑之辈很是关心?”
“其实不然!我所信仰的是,天地能量无休止地循环。凡人的生老病死,能量始终介于平衡。反而是我辈修士,一味地吸纳天地能量,却少有回归天地。导致天地灵气日益稀薄。这大概也是远古后难有大帝的缘故吧!”
“大帝么?”公子玉似在自问,心思瞬间飘向远古,眸子深邃似不可见底的黑洞,“实际上,漫漫远古十数万年,也不过区区七帝,数量稀少可见一斑。可反观今世,虽前万载不见大帝,但如今帝君问帝,衍洛破而后立登临帝位,已是两帝。另有一帝,隐于山水间,想必在下不说,叶兄也是知晓!”
“公子玉果然好见识,知道的远比一般人要多。”叶孤辰把玩着茶杯,随口开起玩笑来,“阁下既有预言之术,不妨帮在下瞧瞧,未来的日子里可是有机会封位大帝?”
公子玉哑然失笑,良久才饮尽最后一杯茶,说:“此乃天机,就算在下知晓,又怎么会言之于众。”
“吐完苦水就走了?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至少留我些茶叶,好让我闲来回味啊!”叶孤辰大喊大叫,公子玉却是不管不顾,直接消失在官道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