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站在我的宝贝老爷吉普车边上，双手斜插在口袋里，竖起的风衣领口被风吹动着，拍打过脸颊，初春中午的风并不寒冷，我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算不上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初次见面”，不过确实是一个让人非常不爽的第一印象。
黄伯明的黑色帕萨特已经开走，三位“墨镜兄”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别误会，我可不怕他们！我是一个巫师，他们只是三个壮汉而已，就算他们会几下子，想要撂倒我也不是那么轻易的。嗯，我肯定会挂点彩，说不定伤得还不轻，但是他们，包括他们保护的对象，想要全身而退倒也不怎么容易。
我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黄伯明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加之掩藏在那眉角微笑纹之下的深沉城府，都让我感到不寒而栗。他肯定不是轻言放弃的人，适才的让步只是我狗运够好而已，可能是我那外强中干的强硬态度起了作用。反正他手头可以调动的资源远比我多得多，这就像玩梭哈，他还差一张牌就是同花顺了，而我手里面却是一堆烂牌，所以他可以气定神闲地和我玩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我唯一的优势是他并不知道我手里是什么牌，我也明白，一旦他了解到我只是虚张声势的时候，他那彬彬有礼的微笑和慈祥的态度搞不好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起来，我有点前途未卜哦！但是，离穷途末路还差得远。
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根本就是显而易见，我必须加快调查董一航宝贝女儿下落的步伐，虽然战线拖长一点可以让我赚到多一点的钱，然而稍微了解一丁点人类历史的人都明白：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双线作战。
我长吁了一口气，低头钻进了吉普车，往苏州河的方向驶去。既然决定要先敲掉一面，那自然是选择比较好对付的那一方，所以我今天就得到董云欣租借的房子去看一看，最好是速战速决，而实地勘察则是侦探最基本的工作，我虽然不擅长这些，但也总得走走流程，搞不好让我撞大运真发现些什么呢！
苏州河畔的道路并不算繁忙，我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附近，这里是一片老建筑群，房屋都是砖木结构，和我栖身的小公寓非常像。多半是和华东师范大学同期建造，作为最早一批教师宿舍使用的房屋，那样的话，应该差不多有六十年的历史了。
吉普车无法驶进这种老式小区，所以我只得将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然后步行进入。这里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建筑都保护得相当不错，统一规格的两层坡顶小楼宛如图书馆的书架一般整齐排列着，房屋的外墙近几年重新粉刷过，使得这些老房子给人一种枯木逢春的感觉。小区的中央是一片篮球和网球场地，而穿梭在小区中的居民看上去应该以学生或者教师、以及他们的家属为主。这里充满了书卷气，而我则由衷地喜欢上了这里，好歹，咱巫师也算是一种知识分子嘛！只是这里的房租似乎不是我能承受的：虽然老旧，但是拥有楼上楼下两个单元，再加上学府附近的黄金地段，看来董一航的生意做的确实不错。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我要找的门牌号，我并没有急着上前敲门，第一感觉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常年和法术打交道的职业。我站定身子，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感应力放到最大，覆盖了整栋建筑。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在旁人看来，我有点像病态地瞪着那栋小楼的跟踪癖，但愿没有人注意到我。
然而，我只感觉出那栋小楼房曾经经历过许多年的沧桑岁月，以及构成房屋主体的老木和陈砖间歇地发出些许微妙而和谐的“咿呀”声。除此以外，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没有法术能量的残余，也没有非人类的气息。这并不奇怪，法术能量只有在发动的前后一小段时间里面才能被感受到，更不用说我家书架上的《巫术启蒙》里就有整整一章都是介绍各种隐藏自己法力的方法，看来要确定董一航的乖女儿到底在摆弄些什么，就必须上前一探少女闺房了。
我趋步来到小楼的门前，虽然是老房子，不过这里倒也加装了门铃。伸手按了一下，门内如期响起悦耳的铃声，铃声过后，我等待了一会，没有人应门。于是我重新按了一下门铃，同时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反应。我耸了耸肩，刚才并没有感知到房子里有人，但是这种通过感知法术能量以及空气流动等细微变化来窥探室内情况的法术并不是以精确而闻名的。不过现在看来，董云欣的室友确实是不在家，可能上课去了。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董一航之前给我的他女儿室友的号码，然而让我意外的是，片刻后从我面前的这栋老房子中传出了手机的铃声。晕！难道陈芸同学出门忘带手机了？我没有特地考查过女大学生出门不带手机的概率是多少，不过想来也高不到哪去，这就恰恰就发生在我来找她的今天？妈的，看来连人品大神都弃我而去了。
第一回合进行得不是很顺利，我尽力压制住内心的浮躁，开始寄希望于我那被凌大小姐称为“门外汉”水准的刑侦学知识，准备起手勘察周边的环境。
然而，就当我刚打算按下手机的挂断键时，电话通了。
“喂？”是一个深沉的女声，听上去不大像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大学生。“请问哪位？”
“你好！我叫杜鸦。”我开门见山地介绍自己，然后问道，“你是陈芸？”
“是我。”她回答，带着疲惫，夹杂着玩世不恭的语气，但是声音很柔和，给人的感觉就像用手指划过天鹅绒一般，还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你就是楼下那位先生吧？虽然我有男朋友了，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多几个追求者，而且我正好想换换口味，尝尝长腿奥巴的滋味。”
“那你为什么不开门？我可是按了好久的门铃了。”我朝老房子二楼的窗口望去，窗帘之后增加了一席飘忽的影子。
“哎哟，我可是独自在家啊！万一你是个什么变态色狼连环杀人魔什么的……”
“咳！”我咳嗽了一下打断了她，“我以人格担保，我只是一介私家侦探，额，差不多算是吧。”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大到我觉得挂断手机也能直接和她对上话了，片刻后她笑骂道，“我靠！回去告诉王挺那臭小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不就有几个破钱嘛，还学人家雇侦探了！”
“王挺是谁……”
“不错嘛，挺会装傻的，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侦探奥巴。”
奥巴你妹啊！我重新咳嗽了一下，“我不是你说的那个王挺派来的。我想问几个关于董云欣的问题，如果你有空的话。”
手机那头即刻便陷入了沉默，我能隐约听到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这说明她肯定多少知道点什么，同时也说明……
“不行！”
同时也说明，她打算保持沉默。
“我向你保证，我不是坏人，是董云欣的父亲委托我的，你可以找他查实。”
“不行，我没空，我马上就要去上课。”她对我说，“而且，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云欣的爸爸了，你自己去问他好了。”
“我知道董云欣和你是闺蜜，非常要好的朋友，她现在失踪了，生死未卜，她的父亲非常着急。我只需要占用你一丁点时间，说不定有什么线索被你们忽视了，我是侦探，或许能帮忙找到你们……”
手机被挂断了。
“……忽略的地方。”我吐完最后一个音节后，皱着眉看着手机的屏幕，挫败感让我的心中又升起了莫名的烦躁。
现在该怎么办？堵门等陈芸外出吗？没戏，这是在她的主场，我如果胆敢光天化日地在她的房门前堵截她，只需要一声尖叫，我就会被周围的热血青年给扭送去派出所，到时候，多半还是凌大小姐来领我，肯定还少不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孙赟同志。
好吧，看来现在只好回到我原先就打算做的事情上来：实地勘察。
我很快地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这栋小单元楼没有后门，所有的窗户都关着，并且拉上了窗帘，看来我们的两位房客小姐非常注重隐私。其实，我大可以趁家中没人的时候做一回梁上君子，有很多法术可以保证我不留下任何痕迹，对于使用法术闯个空门什么的，一般来说长老们多半也不会干涉。但是我不想那么做，我是个保守传统的人，董一航也没有授权我可以未经允许擅闯他女儿的房间。
何况，陈芸的态度也让我打消了上述的想法，如果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家，那我怎么决定什么时候来夜探少女闺房呢？我又不是金秀贤，陈芸同学对我也已经表示了明确的不欢迎，那如果我被抓个正行，等待我的可不会是香唇美酒。而且，也没那个必要，还有很多办法可以得到有用的线索。
说起这点，倒是让我非常在意，陈芸是怎么躲过我的感知法术的，为什么我会没有感觉到这栋老房子里面实际上是有人在的？当然，感知法术确实经常会失效，或者只要陈芸在家的时候保持一动不动的话，那样就算法术生效了我一样感知不到她。
嗯，说不定在我打她电话前，她正好在睡午觉。但愿如此吧！我手头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出现一个懂得如何避开我法术的家伙，光想想我就头疼。
这栋房子周围的勘察结束了，和我预想的一样，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耸了耸肩，把挫折感扫出大脑。之前说过了，还有很多办法可以搞到线索。
我离开了小区，回到了停车场，从我的车里翻出了万年历。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一，这预示着今晚会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阴气会很重，而这里又是有好几十年历史的老小区。我朝那栋老房子所在的单元看了看，高耸的树木在初春的风中发出嘎吱的声响，新发芽的嫩绿树叶挂在枝头，一派萧瑟的景象。
嗯，很好，非常不错！那些死鬼们肯定超爱呆在这种地方。
看来，今晚会是一个通灵的完美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