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看着白瑾衣,感觉十分陌生,她想起最初时候的甜蜜,只觉得无比心疼。他失魂落魄的,她怎能不知为何,可是她人只有一个,却已经有了三个丈夫和一个假的,怎能全都应付过来?念及往事,唯有他,为自己风尘仆仆,唯有他对自己真心真意。
定神看着他,忽然就那么下了决定:“瑾衣?”
他走向床边,只觉得十分乏力。
水笙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你好好将养身子,我看你这几日都瘦了,我给你生个孩子?嗯?”
不提孩子还好一些,白瑾衣顿时停在了床前:“孩子?”
她站起来走到他背后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是,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他僵住了身体,缓缓挣脱了她的双臂,转过身来面对她。
“我想要白佳音。”他定神道:“你告诉我,我想再听你说一次,佳音是谁的孩子儿?”
“佳音……。”水笙对上他略微受伤的眼:“你知道的,我早说过她不是你的孩子,那晚、那晚你喝多了,我怕酒后有孕对孩子不好就吃了避孕的药丸,瑾玉是在月初,只有瑾塘,在他临走的那天晚上……。”
她话还未说完,白瑾衣已然急急将她打断:“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更是丢了魂似的,转过身去不看她。
水笙心里一怔,心如刀绞。
看着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白瑾衣!”她叫着他的名字,仿佛回到了少女时候一番任性:“我问你,这不是你要的结果吗?我以为是要嫁给你一个人,要求也不高,只想与你生儿育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是你将我推给瑾玉,你们一直是要求我保持家庭和睦,可是,你看看不能心平气和的是谁?现在还在纠结的是谁儿?”
白瑾衣背对着她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薄被鸳鸯成双,哑口无言。
他何尝不是想问。
自从喜欢她开始,想要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想要生儿育女,想要有个完美的人生。起初,他以为完美就是和水笙在一起,就像她梦想的那样,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别人。
可是现实是,他必须顾及白家。
于是他狠心将她带入白家,成为了白家的一员。
那时他是想,只要她还在,只要白家和睦,那就是幸福的。
可当她逐渐改变,大哥三弟慢慢进入了她的世界里去,他又越来越慌张,他不知道自己慌的是什么,却是逐渐失望。
如今白家又多了一个外人,他怎能不心灰意冷?紧接着又被告知,小佳音是老三的,他视如生命的孩子,以为是当时他是最爱的时候有了的孩子,也不过是白白高兴一场。
是了,都是他的错,是他要求的太多了。
原来,他也梦想着想要和水笙在一起,只有他们没有其他,他不得不承认……
疲惫地侧歪在床上,白瑾衣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水笙心里窝着口气更是难受。
她等了他一天,明明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最最知心的丈夫此时与她闹着别扭,这感觉让她有一种失败感。
那些关于进京的经历,关于她以后的打算,以及关于柳臻这个假丈夫的事,她统统都压在了心里。
说什么呢?
都说是她矫情,又都说是她在纠结,其实她每一步还不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她何尝不想家庭和睦,何尝不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转身出了屋子,水笙在院里站了一会儿。
这大宅院不小,各处屋子都点着灯火,站在院中一看,仿佛是一个永久不衰的大家族。她心中滋味可谓是五味杂陈,难受得紧。
巧的是遇见从院里穿梭而过的小白,他端着稀粥,见了她怯怯地喊了声夫人。
他打小就胆小,一直跟着小米本本分分的,水笙比较心疼他甚至还叫他与小米去读了书。此时见他端着稀粥,不由得叫住他问个明白。
小白看着她眼圈登时红了:“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她心里咯噔一声,心知定然是小米出了什么事,赶紧大步向他屋里跑去。
白瑾米原本是与柳柳住在小楼的,柳柳早起走了之后,白瑾玉安排柳臻住了进去。水笙此时脑子里顿时脑补了很多种可能,柳臻定然是恼其怨其恨其让柳柳出走的!他何等变态,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她也是先胡乱想了会,先入之见,等冲上了楼上,一见白瑾米青肿的脸脑袋嗡的一声,转身就下了楼。
柳臻住在柳柳房间旁边,她一脚踹开房门,柳臻穿着白色的中衣裤,正坐在桌边看书。水笙咬牙到了跟前,指着他不由得火力全开!
“柳臻!”她大叫一声:“就算小米不喜欢柳柳你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自古以来都讲究两情相悦,我没见过谁家强扭的瓜能甜的!你自己强行进了白家也就算了还非要小米也步我的后尘吗?这孩子就跟我的亲儿子没两样,柳柳我也养过两年,是打着凑成一对的想法,可没见你这样变态的,给孩子打成这样就能喜欢她了吗?”
配合着她的怒火,心底那些委屈,不甘,恼怒,以及所有不清不明的情绪全都冲着他发了出来,甚至还冲到他面前就是一个巴掌!
只听啪的一声,柳臻在她的面前被打得侧过了脸。
他手中书卷随手扔在地上,冷冷地站起身来……
正是这时候,尾随而来的小米已经到了屋里,他在后面拽住水笙,急忙将她挡在身后,赶紧解释:“水笙你误会了,不是柳大哥!”
水笙怔了怔,白瑾米的声音越来越小:“是小六子!他恨我气走柳柳,我心里不顺就和他打了一架。”
柳臻冷哼一声,冷冷目光看着白瑾米身后的水笙:“其实就你们白家,我还真不放在眼里。柳柳喜欢小米是她的事,小米不喜欢她是他的事,我做哥哥的,不过是尽尽本分,入你白家门怎么了?难道不是三番五次救的你们吗?”
水笙顿时被噎住,当然,柳臻对于白家,是有恩。她这般冲动,其实骨子里还不是怨恨他强行嫁进门?
可她至今不知他为何进门,时时表露出来的变态心理让她早就给他定罪名……
白瑾米深深地对柳臻鞠躬,见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更是扑腾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柳大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柳柳也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水笙别怪我大哥。”
他的脸上还带着那巴掌印,却是转身收回了目光:“大丈夫怎能轻易下跪?”柳臻错身移开步子躲开他的下跪:“还不起来?”
白瑾米起身垂目不语。
水笙心里正是懊恼,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到这骂了柳臻一通,可却是错怪了人家,这何等的狗血!
此时境地尴尬,只得柔声道:“对不住了,实在是我气急攻心了,柳……。”
“不必说了,你们走吧。”
柳臻不愿回头。
水笙咬了牙:“我先送小米回去,待会亲自向你赔罪。”
他立时拒绝:“不必,我要睡了。难道你要从白瑾衣的牌直接翻到我这里来?”
那更会让瑾衣误会,见他这么拒绝,她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等等!”
白瑾米拽了她刚要走,柳臻忽然转过侧脸来,只是,他不愿让别人瞧见自己被打的半张脸,露给他们的是自以为完美的另半张。
“小米我提醒你,所谓真心真意,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得不到的绝望而逐渐消失,柳柳这孩子我知她脾气秉性,多半是与我相同,事不过三,她从你家走了几次你自己心里有数,若是真不喜欢她,我不会勉强你,这件事你要记住了,我来白家与你俩没多大关系,也不用生恼,说不定不用多久,我心里厌烦了,就会离开。”
水笙怔了怔,不知他的话能否让人相信,二人从柳臻的屋里出来,她心疼小米被打肿的脸,自然是去他房里唠叨了半晌。
柳臻却是有点睡不着,他几次爬起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那上面是明显的一个红印。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想起自己去京城投奔姑奶奶的时候,彼时小柳柳尚在襁褓当中,自己认不得路,足足走了快两年才找到花家。
他一边做工一边带孩子,等到了姑奶奶家里,老祖宗抱着他兄妹哭成了泪人,之后姑奶奶也哭了,她刚两三岁,粉嫩嫩的……
后来他最常做的就是带这俩娃玩儿,再后来他被送去打仗,老祖宗是为栽培他,他第一次杀人,就在战场上面。
敌人的血就喷在他的脸上,后来他杀了更多的人,他睡觉再也不做噩梦,但是每天洗手洗脸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很脏。
他喜欢热闹的地方,喜欢人多的家庭,在姑奶奶家就很好……
可惜……
从白瑾米屋里回来时候,夜已经晚了,水笙蹑手蹑脚地开门,发现自己屋里漆黑一片,她点了灯火,这才看见白瑾衣就坐在床前看着她。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吓人。
水笙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上前:“怎么了?”
白瑾衣直直盯着她的眼:“你去哪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去小米那看看,他和人打架脸都肿了……怎么了?”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住:“真的?”
水笙被他捏得生疼:“当然是真的了,我干嘛要骗你……。”
白瑾衣仿佛这才惊醒似的松开她,恢复了自己柔和的脸孔看着她。
水笙不知所谓,坐了边上要脱鞋子上床。
他又俯身抓住她的脚踝:“我来。”
她怔住,白瑾衣轻柔地帮她脱鞋,这才好似回到了以前。
他对她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当个宝。
水笙咬唇,不让自己的泪水一下流出来。
她的两腿忽然被他抱住……
“水笙——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说要给我生个孩子,是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的……。”
话未说完,白瑾衣霍然起身将她扑倒在床,一双火热的唇立刻咬住了她的……
送走苏少遥,颜想拿了玉器上了二楼,楼上单独有一间她的屋子,平日都是锁着的,她打开窗户,在一边架子上面扫了一眼工具,将玉器放在了案子上面。
少君跟了进来:“他故意刁难,你为什么答应他?”
她拿着尺子只瞥了一眼他:“我也需要一鸣惊人,就叫你们看看我吃饭的手腕,可不想一出门就让人家指着鼻子说我:看,那就是沈家的那个白吃饱!”
他好笑地看着她,在背后抱住她的腰身,也许是这两次欢爱的缘故,颜想也不那么抗拒他的亲密接触了。她放好玉器,有一点擦拳磨掌的感觉,眼底都是笑意:“好久不做了,真的很期待呢!”
男人的下颌就抵在她的肩膀上面,他想起两个人初遇时候,忍不住笑:“是,我相信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毫无家底竟然拿着自己磨的两块玉骗我。”
颜想当然记得,他是她第一个买主,后来也是他与她合作,才有了她的一切。她挣了多少银子了?已经不记得了……
开始的时候,她想挣到伍佰银,想这样一家人就能温饱还能好好供弟弟们上学。后来一千,两千,上万,总也剩不下。都知道她对外抠门,说她是铁公鸡,可那是因为了什么才变成那样的呢?
沈家都道她贪财,少君亲吻着她的脸,她忽然黯然,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他。
一手按在他的手上,她微微叹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她给不了他想要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给不了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