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一男子华服锦冠,他年约二十上下,一双含笑柳眉,如星美眸看起来温柔和暖。脸上鼻峰如刻画般完美,薄唇微微扬着,看起来十分养目。他如此容颜精致,说其男生女相,他并不阴柔,说他美貌,偏就带着些许艳姿。
此时微胖的周县令站在他面前拿着匹布等待他开口,她微微欠着身子,垂目看着自己肚子腹诽着,这爹爹如此年轻,怎的孩子却这么大?
男子面前是一个小姑娘,这女孩儿年纪不大,看样子也就七八岁。她粉雕玉琢模样也十分精致,细细端详和男子也有些许想象地方。她梳着两个包子头,上面紫色发带随着动作飘扬,更显此女俏皮可爱。
此时二人正以目光对峙。
男子眼带笑,话却冷:“出来的时候我怎么说的了?你要再胡闹立刻送回京里去!”
女孩儿抓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爹你别生气,小鹿听话就是了。”
她双目含泪,竟是摇摇欲坠,任谁见了都得心疼死,偏男子眉峰一皱,目光也冷了下来。
这小鹿见这惯用的招数不管事,当时就对着她爹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转身就走。
她想出去玩,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烦都烦死了,可惜爹爹偏要管着她,真是烦上加烦!
男子下巴一点,身后一个麽麽顿时闪身而出,她脚步利落,直跟着女孩儿而去。
周大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她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一直站在一边。
女孩儿蹦蹦哒哒的背影消失在眼底,男子这才收回目光,他伸手去接:“拿来吧。”
周赶紧奉上。
男子细细查看水笙染的新布样,心里微微震撼,在这县里的布匹慢慢流了出去,偶有不争气的就是挑价,搅出天价当中挣了一笔。他收了一部分研究,发现这布十分好染,其实万变不离其中,这蜡油还十分惧怕高温,染出布颜色不一。
也不是什么上等的布,可周大人给他的,却是图案繁琐精美,不像是蜡染。
“给我说说她这个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布上。
“是!”周早就有了应对:“这个水小姐是外乡人,她和我朝文化大有不同,被白家救了性命之后才学习了我朝文化,现在一直在经营布店。”
她顿了下来,男子皱眉:“就这样?”
周继续道:“其实小王爷你来晚了些,不然还能见着一出好戏。她店里一个伙计给秘方偷了去给自家侄女,然后也开了个染坊,悄悄的准备大干一场。结果这水小姐竟然将秘方公之于众,打乱了众位的阵脚。”
“哧~”男子笑道:“这也算秘方了?在我朝官坊,已经有人在做蜡染了。”
“……。”周县令垂目不语。
她听见男子低低自语:“不过这性格倒也有趣。”
她连忙补充:“水小姐月前已经嫁给了白家为妻。”
男子微微挑眉,她的目光正碰见他不悦的眸光,立刻认识到自己已经失言。
这人见她不语,这才收回目光。他看向窗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去白家布店附近住。”
“嗯……。”周县令犹豫着抬头:“禀小王爷,今天一早常家来报案说家里出了命案,白家三子有重大嫌疑,在下已经派人去抓了,昨日风闻白家货店也连连出事,估计这水小姐近期不会去布庄了。不如去白家附近……。”
她话未说完,已被他冰冷目光震慑住,急忙改口躬身:“是,在下这就着人去办。”
周景春带人带走了白瑾塘,水笙安抚了痛哭失色的白母,赶紧叫老白去通知白瑾玉,她回屋里收拾了自己的几块小布样,揣在怀里,这就叫了马车去县衙。
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进来。水笙让衙役去通报,自己等在大门外,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周大人一脸笑意地迎了出来。
她简直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周大人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直接给她拽到了后院。水笙连忙说出了来意。
白家出了这么多事,老大被陷入还债门,老二奔波在外,老三被抓入县衙,其中关键全在县衙。她拿出自己的布样,虽然不舍但总也是个办法。她试图说服周县令帮忙。
刚被她按坐在椅子上,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还请周大人帮忙,我白家布店虽小,但最近新染的布相必周大人也见了,现在我手中的则是新秘方所染,颜色更加多样,图案更加精美,这商机无限,现在只等周大人帮忙,事成之后,愿助大人一切。”
她话说得圆满,只想让周县令尽力相帮。
“好说好说,”周县令端详起新布,十分客气:“水小姐想周某怎么帮你?”
水笙虽然诧异她如此痛快,但是事态紧急也顾不上想太多了:“瑾塘年纪虽小,但是总不至于做出杀人的事,还请高大人查清事实,还他一个清白。”
“这个嘛……。”周为难地看着她:“常小姐来击鼓报案,昨天曾见你家瑾塘带血出入常家,你看这……。”
“常璐?”水笙暗暗骂着倒霉,飞快辩道:“常家污蔑我白家名声,瑾塘气不过是去打了常三一顿,但是他说得明白,回来的时候常三还啐他来着,当时常家短工还在。”
周沉默不语。
水笙索性一股脑都倒出来了:“其实本应该孝敬大人些许,可惜白家连连出事直让我们措手不及。瑾塘断然不会杀人,还请大人名查还他清白。如此白家正逢大难之际,若是货店信誉不保,从今往后将难翻身。水笙斗胆向大人借银二十万,只用三天,届时必还。大人还大可放心,货店库里存货也值十万,而常家尚还欠银十多万,有文书在可以抵押。”
周立刻道:“这……周某一向清廉,别说是二十万……。”他话未说完,只听内室传来一声轻咳。
她立刻改口道:“好吧,我也知道你和景春关系要好。周某便帮上一帮,尽量凑够银两,你什么时候用?”
水笙喜道:“谢谢周大人成全,日后有用得上水笙的地方必然鞍前马后!银两是明日一早到账最好。”她要起身下跪,被周县令紧紧拉住。
“那瑾塘的事?”她作势跪,再次被拉住。
“仵作正在验尸,”周县令看了内室门帘一眼,不着痕迹地比了一个没事早退的手势:“估计一会儿就能知会你们。”
水笙自然是感激不尽,她急着去寻白瑾玉,也怕他心急弟弟的事。
白瑾玉自然是心急如焚,他叫货店的伙计去带着五千两银票去县衙打听还未回来,可这县衙虽然是张口要银子的地方,但他一时心急却忘记了,周大人也不是谁都能见的。八家商户,都在观望,货店无法再拖,他为足脸面已经凑了五万两,想先打发一家。可又怕其余人识破……现在焦头烂额又有什么用,他让尔杰先给人留在前面,自己则在后院看着库房发呆。
一旦拿货抵债,那就意味着破败,白家声誉不再,以后就是有了银两想东山再起,也是难上加难。
他揉着额角,头疼不已。
前面吵闹声音越来越大,白瑾玉沉稳卖出步子,他想着这些年自己打拼,全靠着胆大心细运气好,如今,白家娶妻,兄弟和睦,难道好运气没有了?他走过回廊,想开口唤尔杰过来点货,忽然听见前面一声娇喝!
是水笙的声音,他站在后院门外,听见她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力量掷地有声。
水笙站在前面桌子上对着一室混乱:“大家听我说!”
质疑的声音一再而起,她大声喊道:“我是水笙,是这间货店的东家!”挥着手中盖着戳的文书让他们看得清楚:“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县衙周大人的亲笔文书,周大人可担保作证,白家定然会将银子尽数还给你们!”
“周大人?”
“周大人担保了白家,可那也得有银子才行啊!”
“是啊……。”
“……。”
众人议论纷纷,水笙飞快说道:“当初为了给我扩建布庄和囤货,我丈夫白瑾玉出去筹了巨额金额,其实区区三十万两,就看我染的细纹布甩出去也不是问题,问题是白家现在不是拿不出来,我们囤货在库房,周转的银两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周大人作保作证,明天一早你们再来,一定将银子还给你们!”
屋内忽然静了下来,白瑾玉挑帘而入。
他淡漠地看着他们,帮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当初借银的时候可带着利息,我正当囤货,就是还银也得给我时间转换,明天一早而已,你们不会连周大人的面子都不给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跟次日清早没有多久可以等待,他们大多是受了煽动外加利诱,有的也顾念着白家旧情,就势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白瑾玉不知道水笙有什么办法弄到了银子,但是他相信她口出狂言必然有所依。
他早前对她的那点伤心,此时全化成了悸动。
直直地看着她,冷厉的脸上竟也满是温柔。
水笙额头上全是汗,她是一口气跑来的。他伸臂扶着她从桌上下来,两个人彼此相望,相互扶持,只觉得两颗心从未这么贴近过。
尔杰送走了讨债者,冷不防一个人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他一时懵住了没拦住,她已奔着白瑾玉撞了过去。
她尖声哭着伸拳打他:“白瑾玉!你还我叔叔命来!”
仵作结果已经出来了,周景春带人传唤白家堂前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