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玛西亚城的贵族区,又名花园岗,因其位于一处小山岗且绿化覆盖率高,彷如花园而得名。位于城池中部偏东的位置,既邻近政治中心蓝宫,又与中心城的繁华商业圈毗邻,还闻不到西部港口的腥膻和工厂的腐臭。
此时的花园岗热闹无比,游行的人群将长街堵得严严实实。但唯独有一处院落前却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就连游行的人群都刻意避开了,不愿意打扰那些死者的灵魂。
这座院落便是劳勃·薇恩的家。
秋风萧瑟,空荡荡的院子里落满了枯红的枫叶,干燥的空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沃尔普一个人立在院中,微闭着双眼,喃喃自语着:“我残忍地杀害了他们,却又好心地布置了一个魔法阵,不让这些叶子落在尸体上。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了?不,没有,我很兴奋,我还拿走了战利品——薇恩家族那把举世闻名的猎魔重弩——以示庆祝。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许你看到了些什么?告诉我吧,枫。”沃尔普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把任何东西看穿。沃尔普向院中那棵粗壮的老枫树走去,伸出一只手搭在布满血迹的树干上,眼睛里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这是沃尔普特有的法术,能够通过树木回顾不久前附近发生的事,他称之为“自然之眼”。
几秒之后,沃尔普苦笑着取消了施法,“原来如此,你只是为了能躲过我的侦查。还真是小心谨慎,处心积虑。看来这场谋杀,你一定准备了很久,那一定有人见过你,也许这也是你灭门的原因。”
“咔哒。”院子里唯一的一扇门被推开了。
循声望去,来人身穿蓝白相间的海军制服,看肩章上的海豹标志,是位副军长,腰间挂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华贵长剑。是无畏先锋号的船长麦卡伦,沃尔普确定。
“你终于来了,比我预计的要晚了一点。”沃尔普看了看手表,说道。
“我去见了我们的新皇陛下。”麦卡伦回答,“他能委派你调查这次的案子,看来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是有些识人之明的。”
“识人之明?”沃尔普轻笑一声,似乎觉得在凶案现场自己这个样子不太礼貌,又立马屏住了,“是首相大人委派的我,我们的新皇陛下有另外的高明人选。”
“真是个十足的蠢货,德邦内还有谁的破案能力能比得上你洞察之眼?”事关好友的案件,麦卡伦有点恼怒,说起话来便不再假装恭敬,“他委派的人是谁?”
沃尔普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回答:“嘉文二世并没有公布具体的名字,只是对外宣传已经安排了最佳人选,没有人知道是谁。不过,据传言说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真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这个回答让麦卡伦更加生气了,他几乎是吼出来。谁都知道查案这事是需要丰富的经验积累的,一个年轻人再怎么有天赋有头脑,面对重大案件的时候总会力不从心,就连洞察之眼年轻的时候也不例外。
沃尔普走上前,拍了拍麦卡伦的肩膀,安慰道:“先别管那年轻人了,我这里有点事需要咨询你一下。”
“您说,只要对查案有用的,我一定如实相告。”麦卡伦梳理了下并没有乱的头发。
“走吧,边走边聊。”沃尔普向门外走去,“薇恩家族有什么世仇吗?或者劳勃有得罪过谁吗?”
麦卡伦不假思索地说道:“没有,薇恩家族传承多年,一直秉承着祖训‘严于律己,谨慎待人’。连大一点的摩擦都不曾听过,更别提世仇了。而劳勃更是薇恩家族祖训的真实写照,为人谦和,从没跟人闹过矛盾。”
“那可就怪了,既然不是私仇,那就应该是利益。可据我所知,也没有这些,那是什么原因,你才会屠人满门呢?疑点越来越多了啊。”沃尔普皱着眉头,“劳勃有跟你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事吗?我知道在你出海这段时间里,你们通过几次信。我无意知道你们交谈的具体内容,只是他的信中有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麦卡伦这次仔细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的。信中说得最多是我们两家的近况,和德邦的一些大事。信件我有存留,一共5封,你随时可以亲自去看。哦,对了。我们约定一个月通一次信的,上周三本该有封信的,可我并没有收到。”
“上周三。”沃尔普掏出一个笔记本,记下了这个时间,“也就是11月4日。是什么原因让劳勃没有写信呢?”
“也许是估算着时间我快回来了,就没写了吧。我有在回信中说起我回航的时间。”
“也许吧,平时这信都是怎么传递的?”
“军方的信鹫。”
“那应该是相当安全的,为了确保万一,我还是该去问问军部的通信官。”沃尔普合上笔记本,“谢谢了,这可是一条重要的发现。”
“你确定要现在去吗?”看着不远处熙熙攘攘地人群,麦卡伦问,“我来的时候,可花了好一番力气。这些愚蠢的家伙们都疯了,他们把先皇的死都归咎到了劳伦特将军的身上,简直是不可理喻的强盗逻辑。我不清楚当时的情形,但我知道劳伦特将军的为人,他是一个极度注重声誉和家族荣誉的人,绝不对作出陷害国王背叛国家的事。”
“可惜这些人并不清楚加纳德·劳伦特的为人,不过清者自清。我们无需为无罪之人当心。”沃尔普的视线越过茫茫人海,落在德玛西亚城东部的那座高塔上,“现在可还有一个有罪之人就在我眼底下晃悠呢。”
……
军部通信大楼一楼大厅。
“你好,我是城邦特别调查员沃尔普。”沃尔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我想知道最近两周内,劳勃·薇恩有没有寄过信。”
“有的。”通信官从身后一大堆一模一样的记录本中,抽出一本,快速地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百条记录中的一条,说道:“这里,11月1日,寄给麦卡伦将军的,37号信鹫送的信。”
“你记忆力很好嘛。”沃尔普称赞道。
“虽然在记东西方面我是比一般人强一些,但这次可跟我的记忆力没关系。是因为不久前有人来问过?”
“谁?麦卡伦将军?”
“不是,是个年轻人,听声音像个女人,但我不太确定,也可能是个娘娘腔。”
“听声音?你没看到他的容貌吗?”沃尔普奇怪。
“没有,她戴着一个面具呢。”通信官回答,“不过她的证件是真的,跟您的一模一样,否则我不会告诉她的。”通信官又急忙解释了几句。
这案件是越来越有趣了,沃尔普想到。“37号信鹫回来了吗?”
“回来了,就在顶楼。我记得。”
信鹫是德邦军部用德玛西亚猎鹰与信鸽培育而成的,专用于军部通信的猛禽,兼具了德玛西亚猎鹰的凶猛和信鸽的伶俐。
在通信大楼的顶层,一只只信鹫被圈养在独立的铁皮笼子里。“这些家伙可不能放在一起养,甚至都不能让他们看见彼此,否则不到一分钟就会打得不可开交。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可吃了不少亏,你不知道……”年老的女饲养员喋喋不休地跟沃尔普讲解着信鹫的故事。
“那您肯定对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了解的很。”沃尔普适时插上一句,打断了饲养员的话,问道,“您一定知道37号信鹫吧,能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吗?”
“当然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怜的山鸡。”饲养员给每一只信鹫都取了名字,山鸡是37号信鹫的名字。“他原本可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家伙,这几天却是生病了,整天都没精打采的,让人看着心疼。你看,这就是了。”
那是一只漂亮的鸟儿,蓝色羽毛比其他信鹫都要整齐光滑,坚硬的褐色鹰喙比其他信鹫都要有力。只是此时却无力地趴在笼子里,脑袋耷拉在冷冰冰的地面上,看见饲养员后发出的叫声也是绵软无力。
“看来他病的不轻。它病了多久?”沃尔普说道。
“有一周了吧,上次出勤回来没多久就生病了,医生说是吃了些不干净的食物。”饲养员掏出一两颗药片喂给山鸡,恶狠狠地教育他,“真是个贪吃的家伙,下次出勤的时候真该把你的嘴捆上。我跟你说,这山鸡什么都好,飞的快又聪明,就是太贪吃了。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山鸡可是立过功的,那是……”
“山鸡上次出勤是什么任务?”沃尔普问。
“就是一个简单的送信任务。”饲养员从怀里掏出一小卷羊皮纸,上面的火漆依旧完整,有着维恩家族的族徽——火红的枫叶。“信还在这儿,可惜薇恩将军死了,这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过真的很奇怪,这还是山鸡第一次任务失败呢。山鸡可不是一般的信鹫,比这难度要高的多的任务都轻松完成了。比如那次……”
“抱歉,打断一下。我需要看下这封信。”沃尔普努力微笑着说。
饲养员递给沃尔普,丝毫没有听出沃尔普的不耐烦,仍旧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山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