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倾梦便依约来到花园里,刚走进湖边便望见男子已经在亭中等待,亭子的石桌上便放在她那把古琴。
倾梦走上前,微微行了个礼,“多谢公子替小女子保管此琴。”
“不客气,别忘了那天的约定。”楚天恒并不多言,夜里微凉的天气让他清醒地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那小女子便献丑了。”倾梦略一俯身,便行至石桌前,坐定,便开始拨弦。
依约,依旧是那曲高山流水。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呵呵,姑娘,在等待心中的‘子期’吗?”精湛的技艺让楚天恒很是佩服,但能奏出如此意境,必不是技术就能够达到的,必是拨弦之人心中亦有所感吧。
“公子说笑了。”冷不防被一个陌生人点破了心事,倾梦感到一阵难为情,却也折服于男子对自己琴声能蕴涵心中所想了解得如此透彻,想必也是一位文人雅士,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在皇宫之中。
“姑娘的才情很是让在下佩服,不知在下能否有幸知晓姑娘芳名?”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楚天恒很想知道她是哪个大臣的女儿,他感觉到,这就便是自己人生的知音了。
“这……”倾梦很是为难,自己这几日的行为已是犯了宫规,若被人发现了去,岂不是害了爹爹。
“姑娘不便相告,在下也不便勉强。”对于女子的犹豫,楚天恒感到略为失望。
“其实名字不过是一种代号,不是吗?你我因为古琴相识,公子若不嫌弃,可唤小女子琴儿。”倾梦嫣然一笑。
“姑娘所言甚是,那姑娘就唤在下高恒便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楚天恒心里旁算如何将她寻到身边。奈何这里没有烛光,两人的相貌俱淹没在这黑夜中。
“今日太晚了,小女子便先回去了。高恒公子也别在这皇宫大院逗留太久,再见。”倾梦俯了俯身便转身要走。
“哎……”楚天恒情急一下拉住了倾梦的手,“咱们,还能相见吗?”
倾梦赶紧挣脱了他的手,抱着琴,转身跑走,可没跑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他微微一笑,“有缘的话,会的。”
楚天恒望着倾梦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直到一阵冷风袭来,他才知道,他已在这亭中站了许久。正欲离去,却见脚下有一方手帕,弯腰拾起,便回了龙潇殿。
回到龙潇殿内,楚天恒借着灯光,看清了绣在手帕角落上的字,——梦,想必这女子的名讳中必是含有梦字。
靠在椅背上回忆起晚上与那女子的独处,越是难忘女子温婉的声音和指尖柔美的音乐,心中想着,定要寻到这女子。
能待在玉秀宫,有着这样良好的家教,那女子必定是个秀女,又有这《高山流水》和她说话时柔美的嗓音,相信要寻到她,并非难事。
这样想着,楚天恒心情豁然开朗,脑海中美丽身影浮现,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首诗经的美文,完全刻画了他心中佳人的形象。
而玉秀宫中的倾梦也是对这奇遇的男子念念不忘,脑海中总想起他那声爽朗的笑声,他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让她的心温暖极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遇到一个懂她的人,能够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可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在自己即将成为后宫嫔妃的时候才得以遇到,怎能不说是上天的捉弄呢。再过几天便是廷选的时候,若是有幸落选,那固然令人开心,那高恒能在皇宫中出现,必定也是朝中重臣,想必父亲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但若是不幸中选,那么此生,注定就只能与君擦肩而过了。
原本就想离宫的心情,到今天,已是更甚。
不知,那位高恒公子,心中是否也有着自己呢?想到这,倾梦便低头轻笑,自己,竟然将心交付于了一个彼此都不知道真姓名的人,当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