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叫声及时,门卒搭起的人墙还是相当管用的。从树枝间滑落的简子伊如一只蝙蝠般趴在了门卒网成的手臂上。门卒显然被这从天而降的重物压得够呛,左右摇晃着,酿跄了好几步,这才站定了。
子伊“啊!啊!”叫着,急急从“网”上滑落,头上的发髻都散落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摸着摔疼的手肘,一脸囧样的看着夫人。
夫人神情严肃。
子伊龇牙咧嘴,不好意思地干笑着:“嘻嘻,嘻嘻。”见夫人不做声,她舔着脸,凑上前去,撒娇道:“娘!疼!疼!”
“疼?疼还爬那么高?”夫人怒怪道。看子伊没什么大碍,却又不忍,一把拉过她,从自己的头上拔了根发簪,顺手挽起子伊的头发,紧紧一系。
“噢!疼!”子伊做了个鬼脸。
夫人白了一眼,看样子,脸色好多了。
“回房去,别在外折腾!”
“嘻嘻,我!抓!抓鸟雀!”子伊挠挠脑袋,撒了一个并不高明的谎。
“进去,让别人笑话。”夫人厉声道。瞪了一眼女儿,这才转过身去,对一旁的门卒笑道,“谢谢大家辛苦!”说罢,从袖兜里掏出几铢钱,打赏给门卒。
子伊撅了撅嘴,朝门外走去。一瞥,却见猥琐男子贴着门楣站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住地朝子伊瞟。
子伊看了一眼猥琐的牛眼男子,绕到他的跟前,斜着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嘻嘻,嘻嘻。”男子讨好的谄笑道,赶紧缩到一角。
说不出来,子伊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觉得厌恶。她皱了皱眉头,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走出内庭大门,迎面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匆匆而入。
“子伊!”男子看见了她,满脸惊疑。
子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是谁?
“简姑娘,我是方弈!哈哈哈,这才几个月呀?怎么就不认识了?”男子气度不凡,笑声爽朗,看得出来,是个豪气之人。
“噢!方公子!嘻嘻,嘻嘻!”简子伊打了个马虎眼。
既然你说认识我,那好吧!我就当作认识你。说实话,这原本不认识的人说认识你,一个人这么说,我们会觉得那是巧合。可一连串不认识的人都说认识你,这恐怕就不是巧合了,想必个中定有蹊跷。
“噢!然都蔚可在?”
“他?噢!在,在!”子伊道,“方公子,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吗?”
“简姑娘何必客气,我们都是老熟人了。”
“只是这老熟人怎么就想不起来,上次我们在……在……哪里见的面呢?”
“哈哈哈,不是这里吗?这你都忘了。”方弈大笑道,“你不是和洛夫来乡里应征吗?榜文处,你不记得了?”
“噢!没,没!我只是故意问问,故意问问!嘻嘻,嘻嘻。不是怕你记不起我吗?嘻嘻,嘻嘻。”什么时候,简子伊说谎也不用打草稿了,简直是信口胡邹,“噢!对了。然都蔚好像去找什么人去了。”
“没错,一早他来过兵部,还问过你是不是在兵部。你说,这木樨,怪不怪?你明明在这里,他竟然不知道?”
“嘻嘻。”子伊道,“他是去找洛夫吧?”
“你说洛夫?木樨怎么会去找洛夫呢?这不可能。”方弈道,“不过,洛夫她没在我们部里,她现在还在乡部训集。听说还不在东乡,可能在西乡?或者是离乡部里吧!”
“噢!”子伊生怕木樨这会儿进来,拆穿了她的谎言,她赶紧道,“嘻嘻,方公子请自便。”说着,也不等方弈回答,就往驿馆外走去。
榜文处?子伊迷惑不解,莫非这里有张榜的地方?
东乡的街道异常的冷清,两旁曾经林立的铺子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
偶有老幼相携而过,也是匆匆一瞥。
简子伊无法理清自己凌乱的思绪,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另一个她,与她同名同姓,且长得十分相像。而且有一个好朋友,名叫洛夫。
不过,这些跟自己有关系吗?简子伊笑笑,觉得自己好像被投进了一张编织的网,看不清,理不出。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市井的一处空旷之地。“方弈!”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立在市井告示栏处。
“告示?帮问你?”子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错,前面的一处矮墙上,粘贴着一张退了色的榜文。
“外族侵犯,东瓯泱泱……”子伊眉头深锁,轻声念道。
“小姐,小姐!”一个声音大叫道。
子伊侧转身子,见小翠拢着手四下里叫。她没有吱声,木然地立在榜文旁,凌乱的思绪困扰着她。
“小姐!小姐!”铃儿也赶过来了。她们发现了呆呆而立的子伊,急急跑过来。
“快回去了!夫人说,马上出发。”小翠和铃儿气喘吁吁地嚷道。
“回去?”子伊恍如从梦中醒来。
“嗯!快走吧!”说着,她们半推半拉地扯着子伊朝前走去,“对了,听说,然都蔚要回兵部了。剩下的路程方公子和我们一起去。”
“方公子?”
“嗯!”她们兴奋地说,“小姐!这方公子长得可帅了!就是一个美男子。”
“瞧把你们美的,有那么帅吗?”
“当然!”这两个看脸的家伙,显然已经被华服锦衣的方弈给迷惑了。
“然都蔚难道不帅?”子伊道。
“然都蔚帅是帅,不过……”小翠道,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
“不过什么?”子伊道。
“每天都板着个脸,好像要行军打战一样。”铃儿抢过话头道。
“噗嗤!”子伊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就这一点,子伊也烦透了。每天木樨都紧紧地盯着她,像盯着一个犯人一般,不许她跑得太快,不许她自由前行,不许这,不许那,实在让人无趣。一路上,又总是急急催着他们赶路,一刻也不得闲,逼得车队像转动的陀螺一般,简直让人抓狂。
看来这牛魔王要提前走了,嘻嘻!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三个姑娘各自欢喜,朝驿站跑去。
木樨交待了一些事情,骑马匆匆离去,连给子伊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师傅!师傅……”子伊跺着脚叫着。
木樨早已奔驰在路途中了。
“哼!”子伊撅嘴上马。
什么事那么急,下次给我逮着了一定不轻饶。心虽这么想,可看着远去的背影,简子伊的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车队马不停蹄地行进着,山一程,水一程……
“天黑前我们在西乡住宿!大家都紧着点。”方弈大叫道。
“不是,方大哥。这西乡这么快就到了?”子伊疑惑道。
“没错,刚才我们走的这条道虽然路途狭窄一些,却是一条近道,可以直抵西乡,行程就缩短了。
“难怪!嘻嘻!方大哥厉害!”
“其实,这是一条刚刚修筑完毕的驿道,它大大缩短了乡镇之间的距离,万一前方有战报,也可以及时送达。”
“噢!”子伊明白了,看来这战事准备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车队疾驰在黄昏的驿道上,山林在车辙声里不断的朝后退缩,眼前又展现出无数的山峦。
“夫人。”方弈骑到夫人车座旁,叫道,“如果可以,今夜我们可以不住驿站,住在西乡部里如何?”
“一切听凭方公子安排!”夫人掀起竹帘,道。
“诺!”方弈疾驰到车队前,“大家朝左边的驿道行进。”
“为什么?”子伊紧紧跟随。
“迟点你就知道了!”方弈说着,骑到前面。车马在黄昏的田野里,如一条游龙般行进。
透过夜幕,眼前出现了一处井字形的山坳,方弈朝左绕去,车队跟着朝左绕去……
子伊看看右边,山坳被密密的山林包裹着,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不过,黑暗处,总觉得隐藏着什么?让人惊疑。
左边的岔道口,路稍显宽敞,子伊跟着方弈骑在车队的前头。朦胧中,她看见了前方的一处崖壁旁,左右各立着几位手持剑戟的兵卒。
见方弈行来,兵卒立刻排列成齐整的两列,直挺挺地立着。有兵卒跑将前来道:“方司马,驿所已经准备停当,请随我们前往。”
一行车马,驶进了丛林密布的西乡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