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姐妹二人,还有什么好瞒的,府中上下皆知你是霓裳阁的幕后老板,你……。”
“三姐,别再说了。”云澜不耐烦地扬起了手,打断了凌婉。一是因为她那张脸的确狰狞得很,另一点就是因为她的用心,她不愿在对自己别有用心的人身上多花哪怕一秒的时间。
“我不知道留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从没听过什么霓裳阁,更不可能是神马幕后老板。”
“那你之前天天出去,不是去霓裳阁,难不成还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凌婉探究地问道,显然是想把云澜逼进绝路,要么就承认她是霓裳阁的老板,要么就背上不贞的骂名。
云澜又怎会察觉不出她的狠毒用心,冷眼一扫,慢慢逼近,吓得那凌婉节节后退,直到身子撞上椅背,没了退路。手中的金子也掉到了地上,散落一地。
“你当真想知道我出去所为何事?”
云澜幽幽开口,声音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逼得人寒毛直竖。凌婉身子微颤,暗地里咽了一下口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被吓得有些傻了。
“我爹你的长叔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中隐情?”
一身‘长叔’吓得凌婉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额头上开始渗虚汗,一向盛气凌人的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云澜一眼。
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效果,云澜也没必要往死里逼她,遂站正了身子,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凌婉连地上的黄金都顾不得捡就落荒而逃。
“姑娘,三姑娘的金子。”雪巧指着地上的金子,疑惑地问。
“捡起来,有人白给我们送钱,不要白不要。”正吩咐着,却见雪巧脸色变了,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凌宜此刻正站在门外,显然将一切都听进了心里。
“卿儿,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查出了什么,凌婉那样的反应,是不是代表了……。”凌宜甚至不敢多想,她知道府里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她一直以为纵观整府,只有父亲一人俸禄最多,凌府上上下下百余人,一大部分都是靠父亲的钱在打点,是以当父亲出事,她只觉得悲痛,却未曾对大伯和小叔起过疑心。
谁会亲手掐死摇钱树?
“凌婉的反应你也看见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是他们害死了父亲,但是父亲一死他们就升官进爵,所以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可是,爹他供他们吃穿整整十年,他们为什么还要害父亲。”对这样的结果,凌宜多少有些难以接受,人心竟然能够险恶到如此地步,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树大招风。”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足以概括所有。
凌宜半响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清秋阁愣了良久,突地发了疯似地打起自己的脸来。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在她打自己第二巴掌的时候,雪巧,书双并凌宜自己带过来的丫鬟合力,拦住了她。
云澜蹲下身子,没有责怪,也没有急着追问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与对凌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二姐,这脸肿了,明天还怎么当新娘子。”说着,她掏出手帕,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凌宜哭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任丫鬟扶着自己回房了。当天晚上,云澜依旧如前晚一样和衣在床的外侧躺下,头刚沾枕头,背对着她面朝墙的凌宜却突然开了口。
“卿儿,如果我告诉你父亲是我害死的,你会不会……也会……。”说这句话,显然花了凌宜不少的力气,以至于一向傲娇蛮横的她说着说着居然就将头埋进被窝嘤嘤哭泣起来。
初闻这个消息,云澜也是一惊,凌承泽的死,怎么和凌宜扯上关系了。她会选择继续担任‘伴娘’一职就是因为她想通过凌宜,打听安亲王府的情况。
她一直以为,父亲的死,和安亲王脱不了干系!
“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澜耐着性子,就算真的是凌宜干的事,她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凌宜许久才从被窝中探出头来,此刻她满脸泪痕,头发也凌乱不堪,但思绪却非常清楚,甚至能够准确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那日,父亲三年征战初归,府中上下张灯结彩,喜迎他凯旋。”凌宜叹了口气,叙述偶尔会因哽咽而中断,但是对故事完整度却并未有多大影响。“那****精心装扮,一心只想得到父亲夸赞,却不想与你一同进门,父兄眼中看到的只有你。其实,那时候我就清楚,你像二娘,虽然年纪小没长开,但是只稍加脂粉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我气长得不如你,气父亲和大哥眼里只有你,气你是二娘的亲生女儿,而我,只是一个孤儿!”
云澜闻言也是一惊,没想到凌宜心中居然藏着这么多的事,看上去她衣食无忧,又有安氏撑腰,内心的酸苦,又有几人知晓?!
云澜没有说话,侧躺着身子静静听着,凌婉却是躺不住了,干脆坐起来说。
“就是那晚,凌何氏找到我,若没有她的煽风点火,也没有后面这么多的糟心事!我受她的蛊惑,再加上正在气头上,竟然信了她的那套是二娘害死母亲的鬼话,自此后开始争对你和二娘,而二娘则时不时来向我支招,其实她本意是来套我的话,好参奏父亲的。我正在气头上,没什么警觉心,不仅将父亲在沅洲办的案子告诉了她,还将父亲已经完成沅州工作交接的情况告诉了她。父亲原本该升官,却因述职出了问题,两头被架空,不仅失去了兵权,升官更是无望。之后,安亲王一个折子参到皇上面前,说父亲当年沅州刺史一案办得仓促草率,证据不足却下了死刑,是草菅人命。父亲被下派,发往叶孤。知道今天你的那句话,让我幡然醒悟,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说到这儿,凌宜幽幽叹了口气,今天的她多愁善感,和平日里那个骄傲蛮横的凌二小姐判若两人。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早就知道大房和三房不安好心,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二娘发疯,你撞上石狮子头破血流的时候,我是真的慌了。”凌婉苦笑一声,舔了舔已经干涩的唇。“我真傻对不对,拥有的时候不珍惜,随便来个人挑拨几句就把仅有的几个亲人推向万丈深渊。”
亲人这个词令云澜心中一颤,她来凌府这么多天,这是她第一回听到这个词。
云澜再也没办法装睡了,她坐起身,腾地就给了凌宜一个巴掌。
凌宜捂着发痛的半边脸,一时之间连哭都忘了,只愣愣地望着云澜。
下一刻,云澜就一个熊抱,将她死死地抱住了。
“我帮娘报了仇,也帮你和过去的那个凌宜告别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三姐,我们是一家人,不离不弃。”
凌宜嗯了一声,头一次挨打了没还手,姐妹两抱着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清秋阁和明月楼的丫鬟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向性格不合,见面必吵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居然和和睦睦地说笑,三姑娘不傲娇了,四姑娘不冷漠了。两人那个亲昵劲儿,直让人大跌眼镜。
在凌宜成亲之前和好,云澜得了不少好处,包括凌宜从嫁妆箱中倒出来的金银珠宝,以及她走后,明月楼的一众只忠心于她的奴仆。
此时,云澜才知道,原来她的仆人都是安府‘专供’,月俸由安府负责,让凌田氏没有丝毫的插手余地。
“姑娘,时辰到了!姑爷早在门外等着了。”
喜娘在门外通传,凌宜此刻还在脸上补妆,一边补一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哀嚎。
“怎么办,怎么办,眼肿得像核桃一样,没脸见人了。”
云澜接过喜婆端过来的红盖头,拿在手上,笑着打趣。
“你今天只用见你的夫婿就成了,兴许郡王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三姐夫,就爱吃核桃呢。”
凌宜闻言,又羞又怒,作势就要来打云澜,被云澜灵巧地避过了。她凤冠霞帔,一身‘装备’沉得不行,哪有云澜这般活动自如,也就只能在嘴上发狠了。
“你个小蹄子,嘴倒贫得很,只合给你找个能镇得住你的才好。”
云澜知她只是嘴上说说,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亲自为凌宜盖上头巾,红色流苏很快便将凌宜那难舍的眼神和那张爱口是心非的倔嘴遮住了。
盖上头巾后,凌宜就跟个废人差不多了,出门都得有人扶着,云澜顺理成章地担此大任,在一阵鞭炮的喧闹声中,扶着凌宜往门口走去。
“卿儿,谢谢你。”虽然锣鼓喧天,可是云澜还是将凌宜的这句对不起听得一真二确。然后,凌宜的手顺势往下一滑,在霞帔长长的流苏遮挡下,没有人发现此刻云澜的手心里已经多了一个纸条。
云澜一惊,迅速将拳头捏紧,趁着新娘子到门口,仆役门放着的鞭炮带来的烟雾还没消散之际,迅速将纸条丢进袖口中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