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知道地球上有一个凤凰城，但是那是在美国，它虽然发展历史不长，却异常张扬；其实在中国也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凤凰城，她已经有千百年的历史，然而她却自然从容，像一个秀丽的闺女深居在湘西的沱河上。
走访湘西的凤凰城是我多年的愿望，不仅仅因为她养育了中国著名作家沈从文、画家黄永玉，还因为她本身就是百鸟之王——凤凰。在一本介绍凤凰城的指南中，作者写到：“她本身不应该落在湘西这个极为偏僻的角隅苗疆。历史的风尘掩盖了其真实的容颜，重叠山峦弥遮了其千古绝唱。”就是在交通已经很发达的今天，能去亲手揭开她的面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去凤凰城有很多走法，我选择了先乘飞机到张家界，然后乘汽车到吉首市，从那里再乘坐一个多小时的汽车才到达目的地。也许一路旅途的劳累，即使车已经进入了凤凰县城，也没有感觉出来她的特别之处；也许位于群山之中的湘西地区，经济发展才刚刚起步，一路上可以看出，这个地区和中国的沿海地区还有不小的差别；也许就因为这两点，导致了我竟然对她究竟是否名副其实产生了怀疑。当汽车驶入凤凰大桥，顺着桥右侧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看到的是沱河的一个阶梯断面造就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瀑布。不知车上谁喊了一声：快看左面，所有人的头都转向了大桥的左侧，那简直就是天造的一幅画：远看是乌绿色的山，近处是沱江串联着的一栋栋灰瓦木墙，和古色古香的吊脚楼。所有的吊脚楼都做了精心的装修，这些纯木色的脚楼，配上高高悬挂的那一排排红色灯笼，使得整个景色浑朴而秀美，神奇而精致。这时候我才知道，这就是我要来的地方。
我住的就是那一排吊脚楼之一。所谓吊脚楼就是小楼的一半在陆地上，而另一半悬在水面上。为了不使小楼掉到江里，所有的脚楼都用一根根木头支撑着。起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楼修成这样，直接修在陆地上岂不更好？后来我在书市上买了那本世人皆知的《边城》，才从中找到了如此修脚楼的答案。沈从文老人是这样写的：“茶峒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一面，城墙俨然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临水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湾泊小小蓬船……贯串各个码头有一条河街，人家房子多一半着陆，一半在水，因为余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设有吊脚楼”。可见吊脚楼可以节省陆地的面积，还可以接近码头。《边城》中的翠翠和爷爷，还有都恋着翠翠的大老和二老，都没有离开过这江、这船和这吊脚楼。
《边城》也曾经改编成电影文学剧本，沈老对此进行过改评和补充。其中剧本中写道：“杨马兵盘膝搬了两个小板凳”。沈老批阅：“本地人不盘膝而坐，也很少蹲坐”。还有在翠翠的爷爷死了以后，剧本中描写：“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渡口，最后登船的是一个道士”。沈老的批注为：“人不宜到十人以上”。第二天我又上街了，到了渡口，那些撑船的的确没有盘膝而坐或蹲坐的。在我到了凤凰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一队披麻带孝发丧的人，大概也就有十几个人的样子。心中不禁佩服沈老超强的观察力和坚实的实践基础。
其实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座古城还不是真正意义的凤凰城。她的前身应该是位于县城正西25公里的黄丝桥古城，而最早称之为渭阳城，清代改成凤凰营，民国二年又改成现在的名字。据载黄丝桥古镇已经有1300多年的历史了。尽管历史悠久，整个小城依然保护的完好无缺，从而成为国内至今保存最好的石头城。根据导游介绍，之所以要搬到现在的凤凰城是因为驻兵太多，水源严重不足，故迁之。为了让更多的游客能够看见古城的风貌，有关部门正在修路。目前的道路极为难走，短短的25公里，去的时候用了1个多小时，而回来的时候，道路封了，只能绕道而行，居然用了2个多小时。
凤凰城内最大的特色可能是那些无法数清的小店铺了。这些店铺经营品种五花八门，但是最有特色的恐怕是苗族和土家族的工艺品和满街的姜糖了。那些琳琅满目的工艺品足可以让你欣赏好几天，还有那又脆又香又有些辣味的姜糖。三月的凤凰城整天小雨绵绵，虽然不能全部淋湿你，但是丝丝寒气还是能够穿透你的衣裳。在这个时候，花上一元钱就可以买一包姜糖，放在嘴里咀嚼数下，寒气即除。据说这种姜糖除了有驱寒散热之功效，还可以润肺暖胃，化痰止咳，实为物美价廉的传统保健食品。
在餐饮一条街上还可以看见一家比较特别的餐馆，那就是潘长江餐馆。刚看见它的时候，我还真以为小潘在凤凰城开始抡大勺了呢，而且店前也总有一位和小潘非常相像的人在门口晃来晃去的。后来一打听原来是‘冒牌’的。如果仔细看他餐馆的牌子，你会发现上面还有‘凤凰’两个字，这样写也许小潘就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了。怀着好奇的心理，我去那儿吃了一次饭。点了45元的‘酸菜鲤鱼’和6元钱的青菜，不过口味一般，鱼也是一条小鱼。如果真想吃鱼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去隔壁的‘高老庄’，那里的酸菜鱼是50元一锅，可是里面是一条大鲶鱼，吃起来味道好，还没有刺。饭前别忘了喝上半斤绵而甘甜的糯米酒，味道非常爽口。在黄丝桥古城附近有一个苗寨，那里的糯米酒要比凤凰城的更地道。
能把在凤凰城那几个日子的情绪推向高潮的，非凤凰城那迷人的夜晚莫属了。我每天晚上都要在码头站上许久。夜色下的沱江由两侧吊脚楼上整齐排列的红灯笼点缀着。眼睛看到的是，灯的红点与夜色下小城隐约可见的轮廓；听到的是，不远处酒吧的音乐和还未打烊餐馆碗盆碰撞交织一起的声音；闻到的是，沱江略有的淡淡的腥味；感觉到的是，湿度很大以至于都可以在你脸面上结晶的空气，经细风一吹，犹如薄丝接触你的肌肤。江边不时的可以看到向江水中放灯的人们，这些灯是用红色的纸折叠成荷花的形状，中间还点着一根小蜡烛。听说你把灯放到水里之前，先要许愿，如果你的灯漂的越远，你的愿望就越能实现。
从江的这边到那边，有两排高低不等但错落有致的66个跳岩石台，两个人可以并行踩着石台过江。有一对恋人手拉着手一起走到江的那边，然后又走回来，反反复复好几次，更令人感动的是他们两个每当走了八个石台时，就停下来亲吻一次，66个石台就要亲吻8次，来回10次就吻了80次。夜色下凤凰城的江水属于浪漫的人，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地陶醉。
沿着江边向我住的吊脚楼走去，前面又传来了拉二胡的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30岁左右的艺人在深情地拉着“二泉映月”。他的旁边放着一瓶白酒，每当拉到深情之处，就停下来喝一口，然后又非常投入地接着拉。我在离他只有3米远的身后站了有10分钟之久，他都没有察觉。他也许在找感觉，也许他心里也有苦，需要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中释放自己。看来这夜晚不仅仅属于浪漫的恋人，也属于找感觉和失意的人们。
三天的时间匆匆地过去了，最后的晚上江上居然有了明月。还是在那个码头边，我又想起了沈老那《边城》中当翠翠爷爷死后，翠翠和黄狗望着东去的流水，充满期待，极目远眺的情景。书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写的：“魂牵梦萦的人儿哪！也许永远回不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我要说：翠翠，凤凰城就是你！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就在明天。
2005年3月30日于湖南张家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