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972300000005

第5章

?5

“来来来,有诗无酒,有酒无诗都是人生一大憾事,难得今日大伙儿齐聚一堂,不如联诗以助兴怎么样?”谢慕白自罚三碗之后,那位屈公子提议。

众人连声附和。

唯独珂珂,一双眼儿直在谢慕白脸上瞟来瞟去。

他一连灌下三碗,气都还未喘匀,俊白的面容升起一抹血色红晕。

不会喝酒还要喝,喝死也是活该!

珂珂咬着唇儿,肃白娇颜添多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想瞧我什么时候出丑?”陡地,他一手搭上她的肩背,附耳过来说。

珂珂一惊,脑中“嗡”的一声,血气涌上双颊,“把手拿开。”收拢的扇柄想也不想,敲上他的手指。

谢慕白一痛缩手,细长的眼眯眯弯着,唇角漾笑,像是把她当成正在闹脾气的三岁孩童。

珂珂不满地掀了掀唇,正待说些什么。

阵阵笑声陡地爆响,“该罚!该罚!”

呃?

珂珂茫然转过脸去,但见一桌子的人都笑睨着她,用着一种欣赏好戏的眼神。

她的心突地一跳,满心不是滋味。

就知道谢慕白邀她同坐没安什么好心,原来,他是想看她出丑于人前!

珂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林霁雪知她刚才说话,怕她没有听清,是以微笑着侧过脸来向她解释,“到你联句了,最后那一句是:冲寒放梅驿路远。”

可惜,她的好心不止没有得到珂珂的感激,反倒激起她的一腔怒火。

“我是不懂得什么作诗联句,也不用你再三提点,我只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好好的大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日里浸在酒瓮中吟诗掉眼泪,一个个婆妈得吓人,都是没用的软骨头。”珂珂生性率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今日在这一群酸不溜丢的文人堆中忍耐多时,早憋了一肚子火。

没想到,她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反倒合着一起来盘算她?

哼?当她金珂珂是什么?好欺负么?

她这一席话说得又干脆又响亮,座中文士听了,齐齐色变。

有人碍于谢慕白的面子,做声不得,可有些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书生,便顾不得你是谁谁谁的什么人了,纷纷起身直斥,“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在此斯文之地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又怎么样?本少爷就是看不惯无病呻吟的穷酸。”珂珂拍案而起。

她向来要强,不认输,原本对文人只是偏见,此刻,经人一激,一下子倒变得深恶痛绝起来。

尤其是,往常顶着九公主的名衔,敢在她面前回嘴的人几乎没有。可今儿个,不止是受人顶撞,看这场面,倒真成众矢之的了。

她脸颊红红,鼻尖儿红红,连细致的耳廓都染上了一层红晕。心里既委屈又生气,字字句句便如点燃的炮仗一般,炸得一众文士怒焰冲天。

“谢兄。”一直沉静默然的屈清远眼见得场面越来越难以控制,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两声。

谢慕白双眼微眯,神情愉悦。

呵!金珂珂若真能乖乖在此闷坐一夜而不闹事,那便不是他所认识的九公主了。事情似乎越来越顺着他所设想的方向前进了。

屈指弹了弹桌面,谢慕白轻声笑说:“我这位小兄弟是急性子,经不得激,大伙儿跟她闹闹玩玩也就算了,可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哪!她的罚酒,就全部由我代喝吧!”

谢慕白既然开了口,众人心中虽犹有不忿,但,大学士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是以,一个个面色不悦地坐了下来。

场面一时有些难堪。

谢慕白自己取了酒壶,满满斟了一盏,两手举在胸前,“这一盏是罚酒……”

“既然是罚酒,若要人代喝,应喝双倍才对。”不知谁人不甚服气地喊了一句。

“对嘛!他不是瞧不起文人么?不是说文人就会浸在酒瓮里吟诗掉眼泪么?让他喝来看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胆量豪气。”“对对!给他给他!”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平息下来的纷攘,又因为一盏罚酒,而再度哗然。

谢慕白容色不变,对大家的指责视若无睹,微笑着继续说道:“既然有罚酒,当然还有敬酒,下一杯,谢某自当代小兄弟向各位敬酒赔罪。”

“谁要你代我赔罪?!”一声娇斥打断了他的温言。冷不防,托在掌心里的酒盏被劈手夺了过去。

珂珂一仰脖子,满满一盏酒灌进了喉头。

谢慕白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一股辛辣的酒气冲上喉头,呛得鼻腔发酸,眸中涌出湿意。眼见得是辛苦至极,她却偏硬生生忍住,将娇巧下颌扬得高高的,“罚什么?敬什么?不就是一杯酒?有什么难?”

她才不要他帮咧。

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斜睨着苦笑不已的谢慕白,虽然感觉极不舒服,头晕晕,心慌慌,手脚发软眼发花,但……心里头却好似有了些狠狠吐出怨气的畅快。

她也能喝酒,有什么了不起?

而且,她还不会像他那样发酒疯。

思绪纷转,忆及那一晚,他健壮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自己,珂珂脸红心热,感觉浑身像着了火,鼻间尽是男子阳刚的气味,她眼里的世界整个在旋转……旋转……

她微微笑起来,露出一对小小可爱的虎牙,“谢慕白,你看着我作啥儿?你不信你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么?”

她的笑有些飘忽,有些倔傲,有些傻气。

谢慕白眸色一暗。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心一促,大概是反应有些迟钝,居然并未摔开他。

“坐下吧。”他笑,修长的眉眼儿弯弯。

“唔。”她偏头,问得好傻,“为什么?”她脑袋一片空白,忘记置身何处,眼前只剩这一人一事。

谢慕白叹笑着,语气轻柔,隐约含着宠溺的意味,“想不想看我帮你为难他们?”

为难这一群可恶的书生?

珂珂双眸骤亮,“要不要让杏儿去喊御林军?”

谢慕白哈哈大笑,被她逗乐,“不用不用。”握住的手轻轻一带,珂珂顺势坐了下来,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举止亲昵,害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头。

手指一触即离,而她肌肤的温度和一刹恍惚的模样让他心悸。

谢慕白从未像此刻那样,像个初初入学的孩童,急于表现自己的聪慧才智。他胸有成竹,唇角微勾,对着满座目瞪口呆的文士们道:“远山暮薄舟唉乃。”

他白衣胜雪,睥睨之间英气纵横。相比于额间见汗,面面相觑的那一群书呆,不知俊出多少倍。

珂珂不由得瞧得有些痴了。

至于他说了些什么?那句话何以让众人紧张色变,她就完全不明白了。

然而,她不明白,有人心里却清楚得很。

谢慕白为了取悦那个娇纵少年,故意卖弄文采的微妙心思,让林霁雪不胜诧异。一双美眸忍不住多瞧了珂珂两眼。

“林小姐,到你了。”坐在林霁雪左首边的那位公子小声提点,语声里有些轻微的颤意。好在他的前面还挡着一位天下第一才女,她若联上了,那当然是好,若她联不上,那么他再认输,也不算很丢脸吧?

毕竟,人家可是状元出身,现今又是文渊阁最为年轻的大学士。

不同于大伙儿的犹疑猜测和惴惴不安,林霁雪却是唇角微扬,绽出一抹含有深意的笑,“慕白哥哥文采不凡,小妹认输。”

说罢,也不去理会各人迥然相异的面部表情,端起酒杯,浅辍一口。

啊?连林霁雪都自愧不如呀?

众人交换一下眼神,纷纷摇头,最后,一齐举杯,仰首而干。

珂珂拍掌大笑,“羞羞羞,没胡子老头醉缸头,老鼠过街他称猫,老虎发威乃可贱?”联句她不会,编首儿歌编派人她可在行。

咚!有人愤而掷筷。

更有人推桌而起。

文人感觉敏锐,感觉倍受羞辱。

恨不得拿筷子掷她,拿椅子丢她,拿酒水淹死她,拿目光凌迟她……一双双被羞愤烧红的眼瞪着她那嚣张模样,脸上划满黑线。

屈清远连声摇头又叹气,“唉……谢兄……你……唉……”

好好一场聚会,被这个少年一阵搅和,众人面上无光,无不咬牙切齿。偏生谢慕白是非不分,一意维护。

文?比不过谢慕白。武?本是大伙儿最不屑之举。不过,此刻,若不是天子脚下,若不是太平日久,若有人一声令下,啊啊啊……几十人一哄而上,撕烂他怎么样?

珂珂心中畅快,一只手撑住额头,脸颊融融,眼神飞飞,“你们瞪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感觉到痛。说你们酸就是酸,你们气我恨我瞧不起我,干吗都不肯说出口?你们想拿桌子砸我,为什么不丢过来?这样憋着自己多难受。”

一句话,说得众人骇然色变。

“你、你……你说的那是野蛮人的行为。”

“对对,”一旁的文士听了,忙不迭猛点头,“我朝素以教化育民,民风淳朴,民心向善,怎能为一时意气而遭怨怒?”

珂珂嘿嘿笑,“那么,我骂你你不还口行不行?”

最讨厌这种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的人了,真不痛快。

文士一脸尴尬,面青唇白。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搞不好是蛮族派来的奸细喔。

“谢大人……”

“好了好了。”谢慕白微笑着站起来,“我这位小兄弟喝多了,谢某送他回家,告辞。”说着,伸手招来杏儿,一边一个搀起珂珂。

“我哪有醉?”珂珂嘴里嘟囔着,却一个站不稳,眼前发晕。身子软软的,好似没有骨头了。头沉沉地靠向一边,那是谢慕白的肩膀。

他的肩好宽,好舒服,让她再感觉不到头部的重量。索性将整个身子偎过去,唔……好暖,好舒服!

嗄?!众人瞪直眼睛,这……这……两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止亲昵,神情暧昧,简直是……是……斯文败类!有人拂袖,有人掩面,有人讥笑,有人不屑……

谢慕白转过脸来,垂望着她醉意朦胧的双眼。

她胆子真大,性子真爽,嘴巴真利,模样儿真可爱。

金碧国的社会传统素来男尊女卑,女子足不出户,讲究三从四德。偶尔一两个文采高的,如林霁雪,可以与男子谈诗论赋,同桌饮酒,但也仅止于此,闲论不过风花雪月。或者,又比如八妹慕蓝,喜着男装,舞枪弄棒,但那也只是在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可范围之内。若是出了谢府,在人前,她便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没有人可以像金珂珂这样,这样无所拘束,这样率性恣意,这样天真直爽。

这女孩,让他羡慕,而这一刹,更多的,却是让他心疼。

他看着她傻乎乎的、快乐的、信任的笑脸,眸色一暗,胸腔发痛。双手不由得把她揽得更紧。

这丫头,一直被保护得那么好,人人宠她,让她,她没机会去了解谦让与容忍是什么?她以为忍耐就是虚伪,退避就是造作。

她更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她太容易被激怒,又太容易相信人,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透明的,那里虽也有着五彩缤纷的颜色,可那些颜色都只为她的心情而变换色泽。

她以为,是这样的。

这不能说不对,只是,那世界太过美好,不是现在的金碧王朝,不!不是!

谢慕白叹息!

望着怀内那一张信赖、倚靠的醉颜,他心虚了,胆怯了,退缩了,这一刻,宁愿她保有这样单纯天真的性子,快乐一生。

一向聪明自信的谢慕白,这会儿心痛了,茫然了。居然开始担心起这怀中女孩,会受到风雨的侵袭。

“好些没有?”

出了红楼,被冷风一吹,思维是清醒了一些,可头却仿佛更沉了。胸腔里翻滚着一股热气,直往喉头上面涌,压也压不住。

珂珂弯低身子,小脸皱成一团。

谢慕白叹了口气,将她散落在颊边的乱发拢到耳后,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想吐就吐,不要忍。”

珂珂要强,他这么一说,她偏要忍。慢慢站直身子,回头瞪他一眼,眸中尽是挑衅。

谢慕白哑然失笑,又瞬间强忍下来,“你好了,我们就雇个轿子回家吧。”伸手招来一顶蓝色小轿,容色尽量平淡无奇。珂珂犹豫了一下,弯身坐进轿子里,还未坐稳,又唰地一声拉开轿帘,“你呢?”

楼前的灯光映着她灿灿发亮的双眼,谢慕白黝黑的眼瞳中浮现笑意,“我跟着轿子走。”

珂珂好像是满意了,晕红的小脸绽放牡丹花般的微笑。

青蓝布的轿帘缓缓放下,隔开二人视线。

谢慕白心中没来由的一空。牡丹花开至一半,可惜呀可惜。

“啊!我想起来了!”轿帘又被“刷”的一声拉开。

珂珂一脸兴奋,“夜宴完毕之后,不是还要放烟花吗?我现在不要回家了,我们看了烟花再走。”说着,便要一脚跨出轿来。

谢慕白黯淡的神情瞬间一亮,又仿佛是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笑开来,素白的衣袖展开,拦住她欲起的身子,“烟花在河对岸放,我们去河面上看,不是更清楚?”

不等珂珂回答,他已转身朝杏儿吩咐道:“你先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杏儿响亮地“嗳”了一声,一眨眼跑远了。

“靖王妃从来不担心你,为什么你不让杏儿跟咱们一块儿去呢?”珂珂疑惑地问。

“咳。”谢慕白俊脸染红,竟罕见地不自在起来,“我们两个人都不在家,娘亲若是问起来,没个答话之人,会担心的。”

这是实情,但,也是借口。

对喔,想他二人成亲至今,这还是第一次携伴同游哩。

珂珂心头微微一颤,感觉有几分甜、几分暖。今夜,在如此明月之下,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哎!”她爽朗一笑,攀着他的手臂跳出轿来,“今夜虽不是中秋,但如此圆月,辜负了也挺可惜。反正这里离河边不远,坐在轿子里闷也闷死了,不如出来吹吹风,赏赏月。”

她俏眸流转,语气活泼,看得他心头微波轻荡。

一时豪情顿起,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挽了珂珂的手臂,大声笑道:“好好!好个不负圆月好时光!”

他原本并非拘泥之人,这些年过去,他从一开始的不甘愿不理解,到如今的安天乐命,只是偶尔,貌似温顺底下的任性也要抬头,而今,恰遇不知天高地厚、爽朗率直的金珂珂,他心底深处潜藏的激情热焰如休眠的火山口,猛地爆发出来,竟也做出连自己都无法预计的决定。

若非如此,他决不会任自己与她走得这样近。不会羡慕她,不会怜惜她,不会放纵她,不会容忍她,更不会对自己今夜的所行所为起了愧疚抱歉之心,更不会,在刚刚轿帘放下的那一刹那,竟陡然升起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不舍。

他舍不得——

舍不得只望着她的背影,舍不得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找乐子、自娱自乐,那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其实还是寂寞的。

明月夜,水光映天,皎白清光如在水面铺上一层金沙,有小舟轻荡而过,划破了河上的月光,绞碎了一河金色迷梦。

珂珂趴在船沿,以手掬水。粼粼波光在她手心里跳跃荡漾,一瞬,碎了,散落点点星芒。

她觉得有趣,大半个身子探出河面。

“你在干吗?”清朗中带着急切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她一转头,看见谢慕白丢了船桨,钻过篷舱,她喊一声:“小心!”

他步子太快,小小船儿晃了两晃,他一个打跌,直直跌坐在船板上。船身震动,珂珂半个身子几乎都悬在船舷外面了。他看着心惊。

没料到,她掌心轻拍水面,身子借势而起,不止是人未落下去,就连晃动的木船也平静下来。

谢慕白怔了一下,苦笑着坐直身子,“我忘了,你原是有功夫的。”

刚才,他在船尾,眼见得她有危险,竟忘了他俩之间,孰强孰弱?孰是主宰?孰是被动?这一刹那,心思摇动,才看清自己对她的心疼以及怜惜,显得那么可笑与可怜。

他顿时心绪低落,慢吞吞地转身,走向船尾。

珂珂原本得意轻扬的眉在看见他强自压抑的某种情绪之后,微转诧然。她不明白,刚刚还好好儿的谢慕白,这会儿,怎地如阴霾罩天,风云色变?

“喂!”她喊他。

他讪讪然立住脚步。

“船桨没有了,我们怎么办?”

“呃?”谢慕白一下子冲到船尾,果然,刚才一阵摇晃,两只桨都落入水中。他垮下肩膀,想了一想,转过头来,隔着矮矮的船篷面对着船头的珂珂,“顺水漂流,希望明天早上能遇到其他船只。”

珂珂挑眉再挑眉,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也很好啊,起码我们不用一个站在船头一个站在船尾。”

她的笑容,映在月光之下,娇若春花。他心里咯噔一跳,胸前好像划下一道什么,暖暖的,柔柔的,却也是深刻的,让他害怕的。

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知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攀折,可这支玫瑰,却骄傲而又强势地进入他的园地,攻城掠池。他没有办法拒绝,只能任其生长。

然后,他以为,只要他不去碰她,不去采她,不去招惹她,那么,她自生长开放,她自凋谢枯萎,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无法将她摒弃于生命之外,但,至少,他可以做到视若无睹,明哲保身。

他惹不起,可以躲得起。

原本,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然而,她的箭,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射中他。红箭中的,他真的不曾受伤吗?真的不曾吗?

“你在想什么?”她脚步轻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船身又是猛地一晃。

他一脚踏空,身子失去平衡。心里暗道声苦,没想到,珂珂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的素袖,用力一带,将他整个人拉拽过来。

谢慕白收势不住,身躯整个地扑倒下来,将避无可避的金珂珂压在身下。眼珠对着眼珠,鼻尖触着鼻尖,二人气息交错,热乎乎地喷在彼此脸上。

她的眼睛……纯真美丽……

她的嘴唇……艳色欲滴……

覆在身下的身躯……温暖柔软……

他胸口一紧。

“对不起!”谢慕白一跃而起,胸口不知道是被撞到了,还是吓到了,总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压也压不住。

珂珂背部被撞痛,疼得频抽冷气。看他神色冷淡,避之唯恐不及,不由得噘起小嘴儿,“夫子就是教你们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么?”

谢慕白一怔回首,见她芙颊刷白,秀眉紧蹙。

他心头一震,心跳重击了两下。赶紧蹲低身子,将她半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哪里痛?”他喉咙紧涩,嗓音带着连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沙哑。

珂珂软唇嘟圆,杏眸微眯,“你好紧张么?”

“我——”他不肯承认,想要放手,却实在狠不下心来。

“谢慕白,”珂珂微微叹气,身子坐直,离开他的怀抱,“我真喜欢刚才的你。”

他心头又是一阵狂跳,身子还维持着刚刚搀扶她的姿势,似是着着实实被吓住了。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轻易说出口么?

可以么?

珂珂拍拍长衫下摆,站起来,今夜有风,微凉的风吹过她发烫的面颊,吹起她散落在肩头的柔柔的黑发,有一两缕发尾拂过他微带迷惘的双眼,有些痒,但他不曾眨眼。

怕眨眼的瞬间,就会错过什么了。

“你知道么?”珂珂走到船头,坐下来,将两只脚搁在船舷下,河水从脚下静静淌过,她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一点也不喜欢文人,可真喜欢跟文人在一起的你。”

他的心一瞬间松开了,又一瞬间纠结成团。

他自认为聪明,觉得单纯又自然的金珂珂无论想什么,做什么,都在他算计之内。他只要守住自己的心,与她保持一段安全距离,那么,她便休想将他控制于股掌之间,如此以来,他安全,王府也安全。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珂珂居然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说,她喜欢他么?

她不喜欢文人,可她却喜欢上了身为文人的他?

是这个意思么?是这样么?

身为状元郎的谢慕白,这会儿,竟为珂珂这一句再浅显不过的话语犯了傻。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夏氏倾颜

    夏氏倾颜

    梁州知州的嫡女夏倾颜生就倾国之貌,但生逢乱世,容颜过盛唯恐为家族和自身带来祸端,自五岁开始就秉承父母之命不出家门与世人隔绝,以求避祸十年,平淡一生。或许上苍不甘于她的消沉,一次父亲的寿诞,一首团圆庆祝之曲,最终结束了九年的辛苦逃避。既然无法岁月静好,那就天下颠覆吧!南炀王的霸道,靳国公的温情,逍遥王的强硬,都不过是冲冠一怒。不过任你世事再乱,她只求安逸一生。王爷也好,侯爷也罢,只要真心付出,坐看姻缘起,笑傲佳人卧。
  • 掠心:暴王的嗜恨妃

    掠心:暴王的嗜恨妃

    那日,东隅天坛,他赤金龙袍,登上帝位。那日,北门刑场,她一家老小、血溅四方;残阳似血、寒刀如冰,她绝望地水眸紧闭,纵有万般不甘,又能奈他何?如果生命能够重来…再次醒来,她惊觉自己回到了三年前。为改写命运,一场掳心之战便拉开帷幕……
  • 妖媚天下之霸妾要休夫

    妖媚天下之霸妾要休夫

    她是逍遥宫上的未来的继承者?枉费她聪明绝顶,没有想过被一群的老男人和小男人算计?想要她折服?先干了对方在说,她喜欢坐享其成,活着的人可以直接享受他的爱情,结果一群大小算计,她才是瓮中的鳖?艾玛!你以为老娘是这么好吃的吗!
  • 今生不后悔

    今生不后悔

    从风华正茂到年过半百,从青春萌动到人过中年,几十年的人生,有高低起伏,有悲欢离合,他们始终剪不断理还乱,年少时的意气,初恋时的甜美,背叛时的迷局,重逢时的针锋,相处时的复杂……谁说爱情不能设局?
  • 祸世萌妃:乖乖女谋天下

    祸世萌妃:乖乖女谋天下

    【宫斗虐心】纳尼?!她才13岁豆蔻年华,就要嫁人了!老公竟然是个臭臭滴世家公子。天哪,以后就要面对谋害、栽赃、投毒、绑架、杀伐、鲜血……幸好她风华绝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帮他打下一个花花江山。可是,站在高高滴皇城之巅,享着他无限恩宠,她为何还觉得寂寞呢?且看长孙皇后如何权掌后宫,步步喋血!
热门推荐
  • 综英美我吃狗粮吃饱了

    综英美我吃狗粮吃饱了

    众人:这世上唯有中餐和美人不可辜负这是一个在中餐厅寻找(展示)各自爱情的故事
  • 灵域战记

    灵域战记

    零域战记第一季三木空心fancy系列1只为寻找失去的故友,找到灵魂的归宿
  • 弄权者:最后一个汉将

    弄权者:最后一个汉将

    汉武帝刘彻去世后把辅佐昭帝的重任托付给了霍光。霍光成了权倾朝野的首辅大臣兼大将军。朝廷要事他必一一过目,甚至可以做决定。他成了让皇帝又倚重又胆寒的股肱大臣。昭帝宾天,他亲手立了新帝又废了新帝,为什么帝王的立废他可以板上钉钉。霍光用一辈子的时间修行为官的道行,你所谓的计谋、心机在他那里都是雕虫小技,官场的那些猫腻儿都是他玩儿剩下的。让霍光教你升得快、坐得稳的官场之道!
  • 这次一定

    这次一定

    “这里跳动的,是你的心脏。”女孩如是说道。被告知即将死亡的江枫,下定决心与命运抗争到底。请放心,这一次,一定救下你。
  • 原振侠30:魂飞魄散

    原振侠30:魂飞魄散

    原振侠在一个博物馆中,无意中听见博物馆馆长和安普伯爵计划偷取一副石棺。经过X光的照射,只知葬在石棺里面的是一位女性。安普伯爵是一个吸血僵尸的专家,而且身体力行,模仿吸血僵尸的生活方式,睡在棺材中,白天极少活动。他的目的是变成一个吸血僵尸,藉吸血永生,千年不死。当安普伯爵知道原振侠的身分时,邀请他参加婚礼,并说他的新娘,是一个吸血僵尸!「连人类和吸血僵尸都可以在地球上和平共存,为什么人类本身,在地球上反而不能共存,而要自相残杀?」——倪匡
  • 医本卿狂:腹黑大小姐

    医本卿狂:腹黑大小姐

    她,羽墨音,二十一世纪古医世家天才家主,绝色,狠辣;却成为青玄大陆木霁国丞相府最受宠的痴傻小姐。他,君莫邪,木霁国举世无双的亲王殿下,阴暗,偏执;一面光明,一面黑暗。翻手可为云,覆手亦可为雨。世人都说:君亲王殿下狠毒无情,丞相府大小姐绝色多情。某男幽幽说道:“绝配!”【男主君莫邪,患偏执症,双重人格,病娇黑化,占有欲强;女主羽墨音,表面天使,内心恶魔,轻微病娇,无心无情】1V1身心干净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特种军官的冲喜妻

    特种军官的冲喜妻

    他生于富贵之门,双腿残疾。一纸契约,让她成了他的冲喜新娘,换一笔巨额医药费。一纸婚书,他成了她名义上老公,换一世爱情。当爱情降临,他努力复健只为能拥她入怀,她悉心照料,举案齐眉,当他康复参军,步步高升,她还能否如以前一样,在他身旁?
  • 谢谢你温暖了我的整个世界

    谢谢你温暖了我的整个世界

    林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看见阳光了。直到有人扒开了她的天空,散尽来了阳光,她的世界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