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六皇子是再正经不过的一个人,他将方溶月抱到床上,很贴心的帮她盖好被子,叫来莺歌告诉她她们家公子喝多了,要小心伺候,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方溶月的床边等她睡着了,他才离开这间房屋。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他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这间屋内,沉睡中的方溶月突然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冷着一张脸目光悠远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才吩咐莺歌打水梳洗。
她想到达山西温家处境未必比这里好,但至少那里没有王婧宸,没有一个时时刻刻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至少在那里她可以随时出街,她可以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出现在光天化日的闹市街区中。
而此刻的王婧宸并没有呆在京城中,她借着上香的由头,一早出门此时已在严华寺入住,因行程单中并无在寺中过夜这一项,她打发了个侍卫回去禀告鸿轩,木已成舟夜路难行,鸿轩嘱咐几句注意安全的话语,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严华寺的斋菜算得上是一绝,京中贵人偶尔想食素,多会不惜骑马小半日赶到寺中,只为饱一番口腹之欲。饶是想王婧宸这般不喜素食的人,也曾大加夸赞过这里的斋菜。
寺院之中皆是方外之人,可只要是人都免不了俗,香客也要分为三六九等,王婧宸无疑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部分,寺院中人很是殷勤,住宿不必多说自然是最好的房间,连斋菜也上了十来样。王婧宸浅尝一二,便派人将饭菜端下,屏退左右,问道“今日查的怎么样?”
因司琪被贬去乡下庄子中,司音随侍左右,“手脚很干净,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来,我们留在寺院中的那个眼线失踪了,想来应该是被灭口毁尸灭迹。”
“戚千雪身边伺候的丫鬟呢?”
“大将军一怒之下全部杖毙。”
“什么时候的事?”
“大将军知道消息来的时候只是发怒将所有人囚禁在院中,到了第三日突然下令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必是发生了什么,仔细查查那几日中有什么人来见过大将军,还有那些贴身丫鬟也要勘察一番事发之前她们有什么异样,寺院中可有什么人员变动,这都要一一查明。”她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我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最多只有两天的时间,你知道吗?”
司音和司琪一样都是家生子,从小伺候王婧宸长大,两人都占着一等丫鬟的名分,可她却知道自家主子有意无意还是更加信任司琪多一点,如今司琪不在,这是她上位的好时机,必不能白白放过,事情当然要办的光鲜亮丽,“郡主放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王婧宸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后却是金刚经,不禁失笑,到底不是在家中,想了想她合上书本,与其心绪不宁思前虑后不如洗漱安寝。
寺院庄严肃穆,到了夜间更是清幽,王婧宸听了一夜鸟叫虫鸣,天未亮便起身,如同众多祈福的香客,走到大殿中,清修之人早已起来做功课,木鱼在低沉婉转的诵经声中规律敲打,王婧宸找了一个蒲团施施然坐下,沐浴在这佛光普照之下。
做完早课,她去吃斋饭,太阳升起新的一天正式开始,钟声想起,几个小和尚下山挑水,偕同走过满头银发的扫地僧身边。扫地僧身后是康庄大鼓,朝阳初起,从东边斜射而来,一静一动、一老一幼、一个是生机勃勃一个是垂垂老矣,这世上最极端的最遥远的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王婧宸道了一句万物皆有禅机,转身去听方丈授课论道。
等到夕阳西下,她没有等到司音的回复,反而等到了一个人,待来人走近却是戚大将军,两人间距离不过白来步,王婧宸即使想要避开也是没有办法,只得行礼道,“戚大将军安好。”
戚守安纵横沙场多年,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杀过的人,比你们见过的人都多。当然不会给王婧宸这个小女娃子回礼,他哼了一声,停下脚步,似乎有长谈的兴趣,“嘉仪郡主怎么想起到严华寺来了?”
“我一届妇人,来严华寺唯祈福二字而已。”
他倒是多看了她两眼,“长公主也不过一届妇人而已,老夫见到了也要礼让三分。”
“戚大将军谬赞,母亲不过是得到陛下恩宠,哪里比得上戚大将军攘外安内的功劳。”
戚守安似有感慨,“是啊,老夫为国杀敌,在战场九死一生,临老连唯一的女儿都没有保住。难道是我杀戮太多,连老天爷也容不下我在这世上留的血脉?”
“将军杀人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百姓不受外敌侵辱,是盖世英雄,这天下百姓谁人不爱戴将军,又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哦,不是天为,那就是人作孽咯,你倒是说说是谁人要致千雪于死地?”威震四方的将军,此刻霸气外露,一步一步逼近王婧宸。
王婧宸只觉一座大山向自己压来,仿若万箭齐射箭雨从天而降,压得她喘不过气,费尽心力才勉强维持原本的姿态不变,“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大将军不妨想想,谁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得益者?”
“直接得益者。。。”戚守安的目光越过王婧宸射向远方,目光藏刀内含杀意。
王婧宸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是那一袭白衣,身后是重重府兵,她暗道一声糟糕,却已是来不及阻止,他走过来站在王婧宸身侧,向戚守安行了个礼。
“寺院佛祖圣地,上官大人带这么多兵来,也不怕搅了这圣地的清净?”以前他叫他贤侄。
“京城郊外有些个流寇,内子之前便遭遇过,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图个安全。”鸿轩不动声色将王婧宸护在身后。
“有老夫在纵有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何况区区几个流寇,上官大人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