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克拉苏斯才意识到自己和罗宁被软禁着。
又过了半天,他才得出结论——软禁他们跟塞纳留斯没有关系。
可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瞒过了森林之王的法眼,是塞纳留斯的同伴吗?不可能。森林之王应该对他们的诡计一清二楚。是暗夜精灵吗?克拉苏斯也打消了这种怀疑。这样看来谁都有可能。
所以,克拉苏斯就得出了这样一个还有些道理的结论:那些监视塞纳留斯和他们两个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同僚。
在他自己的时代里,他曾经派了一些侦察员,专门跟踪那些有潜力改变世界的人,不管是好是坏。人类,兽人——每一个种族——中都设置了专门的间谍。龙族也把这看成是一种必要的手段。除去他们自己,年轻的种族更容易制造灾难。其中有一些间谍还小心谨慎地关注着艾萨琳。可他们不到灾难临头,是什么也不会做的。
所以这一次,显然是晚了一步。
对于塞纳留斯,克拉苏斯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如果有人可以弥补他和罗宁所造成的伤害的话,那肯定就是巨龙了,问题是他们要能听得见。
他一直等到罗宁睡着,这时塞纳留斯也不大可能折返了。似乎他和罗宁的需要,都能够被森林安静而又隐蔽的精神所感知。食物会准时送到,他们一吃完,盘子也被收拾干净。这样也保证了塞纳留斯可以和同类们秘密商讨——几天,几周,几年甚至更长——也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会饿死。
不管是新月还是满月,树林里总是月光普照。克拉苏斯等罗宁真的睡沉了,就轻轻地起身,朝花朵的方向走去。
即使在晚上,它们的警惕性也很高。他走到可以不让花朵发现的最近端,仔细看看这棵树,他知道秘密机关的所在。塞纳留斯可能错过或者没有发现的,克拉苏斯却找得到。
起初,树看上去也没什么两样。每一棵树他都轮流检查,第二次看起来还是一模一样。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可他尽量克服。因为如果放弃了一次,恐怕就会永远放弃的。
突然,他看到一棵高大的橡树,树干特别粗。
我认识你,我认识你是谁,守护者。
没有动静。没有回答。克拉苏斯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可他不想这一次也白费。
他又试了一次,我认识你。隐藏在树中,你看着我还有整个森林。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克拉苏斯感觉到有轻微的摇动。可能他的突然出现,打扰了看守的清净。所以他们还不想那么快现身。
有很多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却不能告诉森林之王,可是我不想只对着一根树干说。
这样做,我们两个都得冒险。有一个高傲的声音回答,森林之王有可能也在监视我们。
终于有回答了,克拉苏斯很高兴。你我都知道,他现在不在这里,而且你也可以不让旁人知道啊。
又是沉默。克拉苏斯想,是不是逼得他太紧了。
树干渐渐消失了,似乎树皮里要走出一个人。走出一个高高的人以后,树皮也消失了,变成一件长而飘逸的风衣和一张瘦削的脸,一张克拉苏斯很久以前就熟悉的脸。
他走到树林里,从头到脚把克拉苏斯打量了一遍。克拉苏斯也搞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他有些挫败。
“你是谁?”看守轻声问。
“也许可以说,我是你的远房亲戚。”
看来这场对话注定是要在不信任的基础上进行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克拉苏斯坚决地回答道,“我也知道阿莱克斯塔萨是生命的女皇,诺兹多姆是时间之龙,伊瑟拉是梦想之龙,玛里苟斯是魔法之龙。”
看守这一个个名字逐一消化,突然说:“你漏了一个人。”
克拉苏斯点点头,说:“还有耐萨里奥是大地和岩石之龙,他是大地护卫。”
“这些名字外族知道的很少,不过还是有些人知道的。那你又叫什么名字,竟然自称是我的亲戚?”
“我就是……克莱奥斯特拉兹。”
看守一听身体就往后倒了下去。他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呢?是女皇的配偶啊。中间一定出了些差错。自从你被捕以来,我们一直在监视你的动向,可你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我们的族人。塞纳留斯权力再大,也不能把你扣在这里啊,怎么可以把克莱奥斯特拉兹扣押在这里?”
“我受了很重的伤。”克拉苏斯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说,“时间是最关键的问题!我必须立刻去见女皇,告诉她我所知道的一切!你可以带我去吗?”
“你确实有龙的傲气!可你的身份还那么可疑。我凭什么冒着触怒所有龙族的危险,还要冒着触怒森林之王的危险带你走呢?从现在开始,他就知道有人在算计他,他很快就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因为世界存在着潜在的危险——我们的世界——要比冒犯一个森林之王严重得多。”克拉苏斯深吸了一口气,说,“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实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你。”看守说,同时把头转向一边,“而且你现在处于被监控的状态,我并不怕你什么。如果你知道什么,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焦虑是否是真的吧。”
尽管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同族,但克拉苏斯没有反驳,他说:“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
“来吧。”
他们的精神开始相通,克拉苏斯将全部真相释放了出来。
看到这么多具有冲击力的画面,看守一阵晕眩。影子的咒语显灵了。他的脸都被扭曲了,一个爬虫和精灵的混合体出现了。
可是这些影子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看守还沉浸在他看到的画面里。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说:“这些都不可能。”
“也许吧。”
“这都是你的想象,简直是无稽之谈。”
“如果是真的,”克拉苏斯悲伤地说,“这下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见女皇了吧。”
可看守却摇摇头,说:“你的要求——”
突然,两条龙都呆住了。他们都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靠近的声音。
塞纳留斯。森林之王竟然又回来了。
看守转身想逃跑,但克拉苏斯担心自己会就此错过机会。于是他伸出手去拉住他。
“不,你不能走。你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要去见阿莱克斯塔萨女皇!”
他的手臂伸出了花丛。那些花马上做出反应,一下子就开得更大,喷洒出一种具有魔力的花粉。
克拉苏斯眼前的世界,瞬时模糊起来。他头昏眼花,跌倒在花丛里。
突然有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他听到无声而焦急的叹息。感觉是另外一只龙抓住了他。
“这么做真傻!”还有一头龙哼哼道。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
当他昏倒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有的不再只是对扶住他的那条龙的感激之情,他只是觉得很恼怒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确定,罗宁是不是可以跟他一起逃离这里。
布洛克斯在黑夜的森林里加紧赶路。这个倒霉的兽人连坐骑都坐不稳。尽管他很习惯骑自己族人驯养长大的狼,可这只豹却有些不同,让他时时焦虑不安。
玛法里奥在前方,弯着身子趴在坐骑上,指引方向。布洛克斯暗自庆幸玛法里奥很有方向感,不过他也希望这段艰苦的旅程不会太长。
天很快就要亮了。布洛克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样一来,在很远的地方他们就能被发现,而玛法里奥的意见却正好相反。如果月亮守卫来阻截他们,这些精灵的魔法在白天要比晚上弱得多。
当然,他们还有那些士兵要对付。
布洛克斯听到身后追逐的声音:号角声,远处传来的喊叫声,偶尔还有坐骑发出的吼叫声。他本以为玛法里奥有详细的计划,而不是仅仅逃走了事。可现在很显然不是这个样子。玛法里奥不是什么勇士,他只知道做他所谓正确的事情。
天色渐渐由黑转灰,是那种雾蒙蒙的灰——晨雾。兽人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很是高兴。不管它会持续多久,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坐骑不要在灰蒙蒙的晨雾里,把玛法里奥跟丢了。
周围的东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布洛克斯伸手去摸战斧,可玛法里奥还帮他保管着。玛法里奥没有给他任何武器,可能是以防万一的举动吧。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离得更近了。兽人吼叫了一声。
玛法里奥消失在雾色中。布洛克斯加紧追,担心自己的坐骑跑反了方向。
突然,布洛克斯的坐骑为了避开一块岩石,一扭,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平衡。兽人随即就从坐骑上摔了下来,跌倒在不平坦又硬邦邦的地上,又翻滚到草地里。
玛法里奥之前教过他,万一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布洛克斯正准备翻个身继续上坐,却不料坐骑已经自顾自地继续奔跑,消失在大雾中了。
追捕的声音却越来越响。
布洛克斯马上找到了一些东西,应该说是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他捡起了一根树枝想用来支撑他的手,而石头不是太小不能用,就是太大搬不了。
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沙沙的声音。
布洛克斯振作了一下精神。如果是一个士兵,他们的机会均等。如果是月亮守卫,他的胜算就小了,可他也要一搏。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四腿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