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远离俗世纷争的地方长眠,于南宫宸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释然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点燃火折子丢进茅草屋里,很快,火星子窜了起来。傍晚的风打着卷的袭来,很快便助燃了火势。
看着那茅草屋在大火中烧成灰烬一点点归于尘埃,风九的心一瞬间出奇的平静。南宫宸也好、她也罢,最后都免不了化为尘土,既然如此,她又何须在意谁先走一步。
“妖孽。”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她问道:“你是知道的对吧?”
他虽然没有跟进去,她却觉得他根本是知道暗室里面发生的一切的。
御北寰微微一笑,说道:“你或许未曾发觉,其实你的表情很丰富。我只消看着你,就知道发生的一切了。”
风九轻叹一声,素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原来,她是那么容易被读懂的一个人。
“与其活着无能为力地失去你,倒不如为你而死,永远在你心里占据一袭之地。南宫宸是个聪明人,他能读懂你的心,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御北寰感慨地说道,伸出大手包裹着她的手,说道:“走吧,让他安息吧。”
风九缓缓点头,再次深深地看一眼,转头毅然决然地走了。
不是只有伤心得无法自拔才能证明自己深爱过,若果真爱着那个人,就温柔地将他放在心底。然后每次想起他的时候,脸上都会挂着会心的微笑。因为他也一定希望,自己深爱的人能够因为偶尔想起自己而觉得幸福。
二人刚走出梨花林,迎面便碰上了灰头土脸的裘玄。见着风九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主子,真被你说对了,咱们玄机阁被人包围了,若不是弟兄们早有防备,只怕要被连锅端了。”
“是裴浚的人吧。”风九不甚在意地说道。
“不像。”裘玄摇头“那些人虽然黑衣蒙面,却训练有素,而且个个身手了得,都是些百里挑一的好手。裴浚即使身为南曲国师,也不敢在奉天的皇城养这么多手下。要知道慕寒兮不是吃素的主,很容易就会识破他的身份的。”
“那,会是什么人呢?”好看的风流眼扫一眼风九,御北寰挑起胸前一缕细碎的发丝缠在指上把玩着,唇畔噙着一抹了然的微笑。
风九稍一思忖,立时想到了一个人——夜非栾。这死变态是裴浚的主子,后者定然会把玄机阁的所在告诉他,他恨透了自己,想要灭了玄机阁是情理中的事。
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那死变态早在她从暗室里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连七婆也不见了。
“不会是他。”御北寰见她东张西望,立时便明了了她心中所想,摇头说道:“这里到底是奉天皇城,若是轻易让夜非栾带着这么多的精兵良将混进来,慕寒兮岂不是要气得吐血。这件事情幕后的主谋肯定另有他人,而且身份了得。要知道,训练这样一批精英,普通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风九眉头皱,只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奉天帝慕寒兮和六王爷慕萧离,除了这两个人,她根本不作他想。前者是野心勃勃的帝王,玄机阁虽然被御北寰赠与了自己,但是这么多年的主仆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在慕寒兮的一统大计里,天都峰是个不得不拔的眼中钉,而玄机阁就是这颗钉子安插在皇城监视帝王的眼睛,慕寒兮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戳瞎这只眼睛。
而六王爷慕萧离虽然在皇城里颇受百姓爱戴,在朝中也只是挂了个闲散的职位。但是,那张看似温和儒雅的脸总让风九觉得很不舒服。而且,若他果真无心于权势,又何必那么愉快地答应帝王的赐婚,要知道一旦迎娶她,便是得了整个大将军府做靠山,更兼之边关的数十万大军。
只是,这六王爷怎么看都是个聪明人。如此高调地娶了风九当儿媳妇,难道就不怕慕寒兮从此将目标锁定在六王府吗?这里毕竟是皇城,是慕寒兮的天下。他只消一句话,便可让六王府毁于一夜之间。
看来,这里面还有什么她想不到的利害关系。
御北寰见她眉头越皱越紧,大有变成小老太太的趋势。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柔地覆上了她的眉心,轻轻地分开将她的眉头抚平。“九儿,时机到了,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倒是你,再皱下去,星儿就要认不出娘亲了。”他半是宠溺半是心疼地说道。
这丫头也是天生的劳碌命,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堆的阴谋等着她,片刻都不得清闲。若是别的女子,只怕一早就被算计死在这尔虞我诈里了。她倒好,反而越战越勇,根本不曾退却。这样坚强的她,怎能不叫他心疼。
听到星儿的名字,风九的心柔了又柔。想到自己跳出花轿追赶夜非栾之前将他丢了出去,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说起来她这个当娘的还真是失职。
如此想着,便抛下一切烦心事,大步流星地朝自家的小院赶去。
风九的房间里。
星儿趴在风九的床上一边嗅着被子上的她的气息一边委屈地扁着小嘴巴,任凭风铃怎么劝都不肯开口吃饭。
“星儿,你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九娘回来看见你饿瘦了会不高兴的。”风铃第九百九十九遍地劝说道。
“哼哼!她才不会不高兴呢,一声不吭就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大街上。哼哼,她就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哼哼!”星儿气呼呼地锤着被子叫道:“等她回来了,我一定叫爹爹打烂她的屁股。”
额!风铃憨憨一笑,说道:“那你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叫你爹爹呀!”
“不用叫你爹了,那个女人不会回来了。”一道清雅的声音带着十冬腊月般的冷意自门口传来,坐在桌子旁边发呆的风音冷冷地一回头厌恶地看了那个据说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一眼。
这个女人她很讨厌,不是因为她跟风九关系不好,而是出于直觉。
这女人看上去如荷花般圣洁,她却从她的眼底读到了比之淤泥而污秽的东西。只是平日里掩藏的深,不被世人发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