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舰艇编队到达测试海域,首先进行了发动机饱和测试,在最大功率下测出螺旋桨的最大转速,从而计算出最大推力,每一艘舰艇都要经历这个测试。在没有任何油料补给的情况下四千多海里,比设计预期效果要好很多,续航力和自持力都能达到设计标准。舰艇的隐身性能也是此次设计的核心之一,我们最大限度地使舰艇变得光滑。程傅做在护卫舰的雷达屏幕前看看这艘舰的雷达反射面积有多大,但是结果还是没能有良好的隐身效果。
测试期间,海面上突然刮起大风,随之而来的是几米高的大浪,舰上的广播一直在发出警报,全体人员马上撤回舱室内,不允许在甲板上或者舰舷上停留,否则一个大浪打过来很容易就把人冲到海里去。我待在主控制室里,透过前面的大玻璃,我很清楚地看到一个大浪打过来,舰首先是被压下去,大浪冲上前甲板,雪白的浪花激到很高的高度。接着舰首被抬起来,人在船上都感觉不自主地往后倾,脚有时候会踏空,肚子里翻山倒海可难受了。承受大浪的考验也是舰艇重要的一项指标,因为在海上作战,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会遇上大浪,船的坚固程度就决定了它能不能扛住大浪的冲击,所谓船越大开得越稳,在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了,我们新舰吨位很大,而旁边的护卫舰和医院船吨位小,这么大的风浪恐怕扛不住。碰上大浪,最好的方法就是迅速驶离危险海域,而且不能迎浪航行,更不能横着航行,否则很容易翻船,顺着浪的方向航行是最理想的,四艘舰迅速驶离危险海域。
我们预定的任务多达五十多项,现在才完成一半多一点点,而我们已经在海上待了二十多天了,许多科研人员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不良症状,发烧,晕船甚至脱水,被送到医院船上接受治疗,这样我们的任务又将受到延误。在任务海区遇上大浪,我们不得不提前返航,剩下的测试项目要在返航途中进行,我们最远已经到达南海的最南边,到达了曾母暗沙,如果不是还有任务,我还真想岛上玩玩。新舰上的物资不多了,综合补给舰对我们进行了横向补给,横向补给是一个专业术语,与之相对的是纵向补给,横向补给就是两艘船并排航行,保持相同的航速,然后补给舰上的专门人员打几根钢丝绳过来,接着安上输油管,淡水管等,这就开始油水的补给,固体物资比如蔬菜,肉类等都是通过钢索上的滑车运过来。补给需要几个小时,两艘船都是低速航行,我们技术人员不间断地进行各项目测试,各种技术数据不断的汇总,程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们这是新舰,还没有带直升机,所以机库就成了我们休闲娱乐的场所,乒乓球都可以玩,舰上还有专门的运动健身房,这是在以前的舰艇设计中是没有的。完成了最后的测试任务后,编队开始返航,从任务海区到601厂,估计得要十天半个月,真是有点怀念陆地上的生活,在船上就没睡过一个舒服觉,我决定一靠岸我就冲回宿舍,先睡一觉再说。但是,在返航途中,意外发生了,新舰的螺旋桨出现了问题。
程傅走上甲板,他检查了所有的仪器,都没找到问题的根源,船就在海上抛锚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找出问题出在哪,找不出问题就无法解决,就意味着船没法回港,编队没有带拖船,程傅急得焦头烂额。如果等待拖船来救援,恐怕得等上半个月,返航又是半个月,物资明显不够用,而且科研人员病情加重,情况不容乐观。
耿杰中校提出用护卫舰和综合补给舰充当拖船,再从基地调来专业拖船,在途中换用拖船拖曳回港。程傅却不同意这么做,动力系统出问题说明我们的任务没完成,设计工作没做好,必须查出原因,把问题解决掉。程傅组织全体技术人员进行全面细致的排查,一定要查出问题来,否则没脸回去。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结果来。
最后程傅想到了可能是螺旋桨出了问题,上次在大浪的冲击下,很可能受损了,现在柴油机工作正常,可船就是开不动,问题只能归究于螺旋桨了,如果真是螺旋桨出现了问题,就必须下水去检查。耿杰中校坚持原来的方案,从基地调拖船,因为就算是螺旋桨出现问题,也没法修,还是得要拖船来拖曳回港。程傅同意了这个方案,但还是坚持要下水检查螺旋桨。螺旋桨出现问题抛锚了,不像汽车爆胎了,换个备胎就又能开了,螺旋桨那家伙几十吨重呢,怎么换?出海谁还带这几十吨的玩意儿?
此时,我们离大陆还有几千公里,附近也没有我们的海军在执勤,我们只有等待基地的拖船来救援了。程傅一向对自己严格要求,这是他最后一个作品,不能落下遗憾,不然离休都没心情了,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下水检查螺旋桨,不管有没有用,检查总比没检查的好,好歹检查了还能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谁下水又是一个问题,当时护卫舰上有一支蛙人潜水队,可他们又不懂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下去了也是白搭,不能找出问题。最后程傅提出他要亲自下水检查,找出问题的所在,我们都不同意他这么做,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能下水呢,出现危险怎么办?下水也应该是我们年轻人下去,程傅执意要亲自下水,耿杰中校也拗不过他,在这里程傅的军衔最高,耿杰中校负责指挥编队航行,大事还得听程傅的。我说也要下去,我也是科研人员,还能给程傅搭把手,最后程傅同意我和他一起下水。
找来潜水和氧气瓶,在船上活动活动就准备下去,程傅还跟我讲当年的经历,说他当年打仗的时候,一个人潜到敌舰下安上炸药,一下下就把敌舰给炸沉了。我眼前这位老人,经历过战斗,立过战功,有时候慈祥得像父亲一样,有时候脾气像个孩子一样,拗都拗不过来。这一下去,他就再也没有上来。
我。以前也接受过潜水训练,每天都那洗脸盆装水来练憋气,程傅担心我可能会害怕,还安慰我叫我下去以后跟着他。穿上潜水服和脚蹼时,我就乐了,程傅看见我就问:
“你小子乐什么呢?”
“我觉得穿上潜水服后特像只企鹅,尤其是这脚蹼!”
程傅就嘿嘿着乐,刘璐帮我系上背带,氧气瓶背在身上还挺沉的,准备下去的时候,刘璐还给我们系上一根绳子,我就纳闷干嘛一根绳子。
“师傅,这绳子干嘛用?”
“这是安全绳,关键时刻能救你命呢,通过它可以与船上联系,有什么情况你在水下拉一拉绳子,上面的人就知道了。”程傅给我做了示范,在水下遇到危险时刻怎么向船上发信号,,正常情况下,绳子会系在腰上,发生紧急情况时拉三下,就代表水下出情况了。安全绳并不粗,细细的一根,它只负责与船上联系。
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下水,阳光不错,水下能见度很好,根本不用担心看不清。螺旋桨在水面一下七八米的地方,我们得下潜到八米一下的地方,呼出的气体在水下产生很多的气泡,视线都有点模糊了,戴上潜水镜也不行,还是老有气泡在眼前干扰视线。潜得越深,身体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了,好在下水前耳朵里塞了东西,耳膜就没那么难受了。海水挺凉的,越往下越凉,光线也暗下来了,大致还能看到一些。潜到螺旋桨下面时,发现螺旋桨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叶片还完好,问题就出现在这了,螺旋桨被海里的垃圾缠住了。当时我们带了潜水匕首,准备除去这些可恶的海洋垃圾。
程傅当时给我打手语,示意我上去找蛙人下来帮忙,而他要留下来继续观察,我不同意让他一人留在水下,做手语示意他和我一起上去。在水里只能用手语交流,程傅过来把我推走,我不想走他就一直推我走,没办法我只有服从命令,我回头看到他向我挥手,示意我快上找蛙人下来帮忙,我就游走,我们都没意识到危险正在朝我们袭来。
突然间,我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后拽,这种力量大得可怕,这力量来自螺旋桨!当时我距离螺旋桨大概有十来米,而程傅离螺旋桨,只有四米!螺旋桨倒转一般是舰艇倒车的时候才会出现,可我们还在螺旋桨旁边呢怎么就倒车了呢?我们被巨大的力量往后拽,安全绳一下子就崩断了,我猜船上的绞绳架肯定飞快地转动,螺旋桨的推力不是闹着玩的,能把九千吨的驱逐舰轻易送到29节的航速,可想而知这对于在螺旋桨旁边的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其实最危险的是程傅,他离螺旋桨最近,巨大的吸力把他吸向快速转动的螺旋桨,你们能想象那种恐怖的场景吗?那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我们可能会被绞成肉酱!程傅被卷进去,悲剧发生了,鲜血瞬间染红了海水,也许是是程傅用自己的身体使得螺旋桨停下来,当我被吸进去时桨叶已经差不多停了下来,但我还是重重的摔在螺旋桨上,顿时我就失去知觉了。
船上上的人也察觉到了水下发生了紧急情况,因为我们的安全绳一瞬间绷紧,氧气瓶也被螺旋桨打爆了,水下升起巨大的气泡。我猜当时船上的人看到升起的气泡后,就赶紧派蛙人下水救援,而螺旋桨也被控制住了,船尾的海水已经被鲜血染红,所有人都慌了。
我还在水下,程傅也在,但他已经没了心跳,我失去了知觉,在意识里,我仿在喊:快关车!快关车!就算我还没有失去知觉,在水下我也不可能喊得出来。我的氧气瓶脱落了,活着还是死了,我只能听天由命。蛙人下来救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省人事了,血还在不停地流,我身边的海水也被染红了。你们想想,海里是有鲨鱼的,闻到血腥味鲨鱼很快就会找过来,时间就是生命,蛙人们把我救上来,直升机立即把我送到医院船,程傅却再也没有被送上医院船,他撞到转动中的螺旋桨时就牺牲了。如果不是程傅用他的血肉之躯迫使螺旋桨停下来,我也就没有机会再这里写小说了,可以说,是程傅用他的命,换回了我的命,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我的师傅,一个海军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