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首比较好耍的网络歌曲说的流行语,“那么,问题来了”,这么混下去,啷个得了哦。四条汉子年龄越混越大,家里除了种地,几乎没有其他收入,而且四个人都超他妈能吃,地里每年产的粮食,勉强够他们吃,连想喂头猪都不行。如果天时不好,还会青黄不接,大家只能喝“泼鬼汤”了(西充方言:形容稀饭很稀,能照见人影,如果遇到鬼了,可以直接用来泼鬼。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前面三个残疾儿子找不到老婆,金包银都认了。可是老四啥毛病没有,人还长得“像笔笔儿画的”,标致得很,他找不到婆娘就严重有问题了。可是媒人托了不下十回,也介绍了十多个回乡过年省亲的姑娘,姑娘对金老四的外形还是非常满意的,可一看到他的家庭情况,再看到三个造型各异、虎视眈眈的饥饿汉子,姑娘们便不寒而栗,疑心这三个家伙,自己过门了,就是上个茅厕,肯定都会被盯梢的。更不屑说,一到晚上就会悄悄来扒她的窗户了。再加上,金包银始终不同意金老四和女方一起外出打工,所以,姑娘们只好忍痛割爱,年一过,便远走高飞回城市打工了。
何况土弯村剩下的年轻女子本来就少,稍有姿色的早就到外面去打工了,有的还在打工的城市嫁了人,安了家,再也不回土弯村了。
这样,金家四个儿子的年龄便越拖越大,直到有一天,金老四过了30岁的生日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把“一把红”的扑克牌往桌子上一扔,说,老子不打瞧(西充方言:“瞧”是“求了”的快读,常作语气词,表示不耐烦或加重语气。像问你婆娘生二胎没有,你回答,生瞧)。三个哥哥便吃惊地看着老四,他们心目中的“男神”,居然拿着一把好牌,不打瞧。老四就跟参禅的和尚突然顿悟了一样,他说,老子要出去打工了,窝到这土弯村,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婆娘找不到,就没得娃儿,没得娃儿,我金家就要断香火。再说了,我全身上下啥零件都不少,人也不笨,凭啥子找不到婆娘。三个哥哥自然奉行他爹一贯的政策,立即制止,老大说,使不得,四弟呀,在家千日好,出门难上难。城里哪有农村好呀。老二打着手势响应,就是嘛,一出去不管刮风下雨都得干活,想偷个懒都不得行。
老三也说,是的。人家城里头的钱也不是耍耍得得(西充方言:一边干活一边耍)就能挣到的。不累死你,也得脱你一层皮。
老四反驳,我晓得外头苦,但再苦我也不怕,只要能挣到钱就行,而且,只有我多挣钱了,我们家的烂土墙房子才能变成“走马转阁楼”的楼房,那个时候,不光我能接到(西充方言:娶到)婆娘,三个哥哥也有接到婆娘的机会。
这么一说,三个哥哥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像是有人在他们的眼睛里同时点亮了蜡烛。
哪个龟儿才不想接婆娘。
三个哥哥心里同时感叹。
可是接婆娘这事,自己一厢情愿是不行的,得有人配合有女人跟才行。大哥36了,二哥34,三哥也32了,都不小了,再拖下去,可能连婆娘的气气都闻不到了。现在而今眼目下,这婆娘的行情一路看涨,城里没房没车,没好工作的,同样连婆娘的气气儿都闻不到的。农村没有楼房,没有摩托车(或者长安面包车)没有三五万块彩礼钱,更是连婆娘的手都摸不成一下。现在老四这句话一下钩起了三个哥哥“想婆娘”的心思。在婆娘面前,啥子事都是小事。
于是像演戏一样,三个哥哥口风一下就变了。
老大说,有道理,四弟说得硬是有道理,我们不好意思出去打工挣钱,还情有可原,可四弟凭啥子不出去嘛,只要挣到钱了,四弟的婆娘问题就好解决了塞。
老二又比划着说,对头,我听大哥的,坚决支持四弟出去打工。
老三来得更干脆,也把牌往桌子上一扔,走嘛,还说个“锤子”(四川方言:有“什么”之意,类似的可替换词还有铲铲、毛线、球等,有时候就是一个语气语,与字面意思无关。)我也不打瞧,现在就去找老汉(西充方言:非正式情况下称呼父亲为老汉,与通用的老汉表示老年人不同,也可以相互称呼对方的父亲,如你老汉在屋头没有,如果不在,我们到你家去打平伙)反映。
说动就动,三个哥哥自愿当说客。老四便立即起身去找已经在山坡上的柏树林里看牛的金包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