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脆的阳光如往常一般照耀在苏美尔的上空,整个苏美尔却笼罩在失去统治者的寂静中,只有花街忙碌依旧,来来往往的奴隶鱼贯而入。所谓花街,就是负责种花酿造的奴役,交换花粉、花蜜的场所,当然这里也负责制造浸泡权贵者遗体的花料。也有一些特别漂亮的花,被晒成了花干摊摆着,运气好的话,被身份高贵的奴隶主的女儿看了拿了去,还能兑减一点劳苦之活。
“喂,我要这个。”一个打扮考究的姑娘对一个坐在紫鸢尾、丽格海棠后面的女子喊道。
被喊的女子神色淡漠,轻轻的抬起头,一副深思游离的模样。
“我跟你说话呢!”
被喊的女子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站了起来,拿起了紫鸢尾交给了她。
“被抽魂了吗!”拿走紫鸢尾的姑娘骂了一句后走了。
站起来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样貌苍白甜美,却愁容满面,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缓缓的从花摊后走出来。
“稚尼,你撞到我了!”另外一个摊铺的姑娘冲着她喊道。
这个被叫稚尼的姑娘并未理会,只是木木然的走着。
“喂,你去哪里?你又想挨鞭子吗,一会你姐姐来,知道你不看着花摊,能不怪你?”摊铺的姑娘继续喊着。
稚尼依旧不理会,径直的走着,她穿过了花街,转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小道两旁是很多人为堆积的土丘,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并不算茂密的小树林。她走进小树林,没有目的的徘徊着,她终于在一棵樟木下停了下来,颤抖着从衣裙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缓缓的绑在了树干上,另外一头打成了一个结,又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说时快,那时慢,在苏美尔众权贵们进驻汉莫王宫殿祭拜的期间,天樱这个暂时被遗忘的人刚巧经过这里。
她冲向稚尼,一把抱住了她。
“哎呀,你是谁啊,放开我。”
天樱并没有理会她,吃力的把她抱了下来。
“你干嘛呀?”那个被救下的姑娘捂着肚子忽然哭了出来。
天樱有点不解的瞅了她一眼,年纪这么小的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看上去也不比瑞拉小多少,瑞拉被打成那样,还坚强的没有自裁。转念又觉得可笑,苏美尔的女战神又会有几个,谁还能和瑞拉比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
稚尼泣不成声的呜咽着,天樱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想转身离开,又不晓得她还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来,就僵在了原地。
忽然稚尼捡起了一块石头,朝自己脑袋上砸去。
“啊!”这举动是轮到天樱吓了一跳了,她跳起来拉住稚尼的手,打飞了石头。
“你疯了啊!”
“让我死吧,我是不能活着的。”
“为什么?”
“因为我,我……”稚尼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天樱当下明白,这个姑娘一定是为情所困,或者更有可能是被坏男人骗了还怀孕了。经过奥雷坦勾陷瑞拉的事,天樱对这类男人反感至极,当下觉得,必须开导她。
“姑娘,别哭了,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犯傻呢。”天樱劝慰道。
“不是的。”稚尼摇摇头。
“你怀孕了?”天樱明知故问道。
“嗯。”
“那你为何要?”天樱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稚尼楞了一会,抬起头,擦擦眼泪,认真的说,“谢谢你,但是你不用救我,这个孩子是不能出生的,我早该把他弄掉,可是随着他在我的肚子里一天天长大,我舍不得,我只想陪他一起死。”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生下来?”
稚尼摇摇头。
“孩子的父亲是谁?”
稚尼还是摇头。
“还是,你不知道是谁?”天樱顿了一下问道。
“不,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稚尼终于说话了。
“犯错的人是他,为什么承担后果的人却是你。”
“不、他没有犯错,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天樱不知怎么的,笑了一声,她是真的觉得可笑,这苏美尔的姑娘爱上一个人后,都这么傻吗,都是在玩命的吗,这都要自杀了,还在维护爱的人。
良久之后。
“你叫什么名字?”
“稚尼。”
“孩子的父亲知道你怀孕吗?为什么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呢?”
提起孩子的父亲,稚尼的脸上荡过一丝红晕来,转瞬即逝,立刻摇摇头,“不行的、不行的,那样会给他蒙羞的。”
蒙羞?天樱上下打量了这个姑娘的穿着,看上去像个奴隶,说不定就爱上了某位权贵奴隶主家的儿子,这样的身份悬殊,当真是不行的。
“是不是你们身份悬殊?”天樱又问了一句。
稚尼点点头,当是默认了。
“那你至少要去找他,跟他说清楚。”
“不行的、不行的,我们都没有资格见他的。”
你们没有资格见他?难道不止一个吗?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花心大菠萝?天樱越发的疑惑了。
稚尼抬起头来,被泪水迷蒙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叹了一口气说:“其实这真的不怪他,大家都这样,按照惯例,我应该很早就把孩子处理掉的。”
天樱没有接话,静静的听着。
“你,不是我们苏美尔人吧?”稚尼抛出一句不相关的话。
天樱轻轻一愣,摇了摇头:“不是。”
“我就说么,不然你长的这么好看,怎么会不知道,肯定会被选上的。”
“什么选上?”
“我们这里很小的姑娘,经过挑选后,统一都会成为稚女,在阿芙洛蒂忒神庙服拜后,会奉献给两个尊贵的王。”稚尼惨白的脸色又有了一丝红晕,声音越说越轻。
“奉献给尊贵的王?”天樱惊讶说,“你的意思是,你在阿芙洛蒂忒神庙做过圣妓?”
“那怎么会,做过圣妓的女人是不能奉献给王的,而且他们也不会去和圣妓亲近的,”稚尼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接着说,“如果,你不巧怀孕了,就要早早自己处理掉,绝对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因为稚女身份低下,是没有资格的,这会给王蒙羞,也会把这个稚女送进斗兽场。”
稚尼的话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了平静湖面,片段般的记忆瞬间填满了天樱的大脑,渐渐的一点点的清晰了起来。
“你也是来敬奉爱神的了?”
“我和森迪,都不会来。”
“嗯?为什么?”
“我和他是要保障苏美尔人的统治者血统纯正的。”
天樱的心里被激起了巨大的涟漪,而再大的涟漪也终归平静。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是谁?森迪王还是卡尔王?”
“卡尔王。”
……
有风吹过,带着苏美尔特有的空旷与萧瑟,天樱轻轻的闭上眼睛,感受到温煦的阳光从天空直射,照耀在树林上方,让原本翻滚的树叶显得更加耀眼,落英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