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性格和行为冲动之间可以建立起紧密得多的相互关联。的确如此,这种关系紧密得足以把各种行为冲动本身看做是症候群的一部分。这些冲动所受的外界和文化的制约要比外部行为活动少得多。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我们之所以研究行为,是因为把行为当作行为冲动的一个指示标准。它如果是一个有效指标,就值得研究;如果不是,就不值得研究——如果我们研究的最终目的是了解性格的话。让我们说得直截了当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原子论数学或逻辑学是一种关于世界的理论,用这种理论对世界进行的任何描述,心理学家都可以因为不符合自己的目的而加以拒绝。
症候群资料的逻辑表达和数学表达
据我所知,还没有什么数学或逻辑上的符号适合于表达和处理各种症候群资料。这样一个符号体系无论如何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可以建立数学和逻辑学以适应自己的需要。然而,各种可供运用的各种逻辑和数学体系都是建于我们已批评过的一般原子论世界观之上的,并且是这种世界观的表现形式。
亚里士多德作为其逻辑学的基本原理之一提出的A和非A之间的明显区别,尽管亚里士多德的其他假设已被抛弃或否定。举个例子来说,我们在朗杰的《符号逻辑》一书中看到,这个被她描述为互补类别的概念,被认为是一个不必被证明,但却可以作为常识而被理所当然地接受下来的基本假设。每一类别都有一个补充物;类别及其补充物相互排斥并将它们之间的整体类别挖掘一空。
对于症候群资料来说,论据的任何部分都不能和整体截然分开,或任何一项单独的资料和症候群的其他部分之间,也不可能有如此鲜明的区分;这一点已经非常明显了。
当我们将A从整体割下,A就不再是A,非A也就不再同过去一样。将A和非A简单地相加,当然也并不会还给我们开始时所有的整体。在一个症候群内部,症候群的每一个部分都同所有的其他部分相互交错。如果我们无视这些交错状况,那么,我们将不可能割开任何一部分,而且心理学家担当不起这种忽略。互相排斥对于处在孤立状态的资料来说是可能的。但如果它们处在关系网路中,而在心理学中必定要有关系网路,这种两分法就是极不可能的了。例如,甚至连想像都无法想像我们能够将自尊行为从所有其他行为上割下,因为道理极为简单:几乎没有只是自尊而不是其他任何行为的行为。
如果我们拒绝接受这种互相排斥的概念,我们所怀疑的就不仅仅是部分地基于这一概念之上的整个逻辑,而且也将怀疑我们所熟悉的大部分数学体系。现有的大部分数学和逻辑所涉及到的世界,个别相互排斥的各种实体的组合,就像是一堆苹果一样。将一个苹果同苹果堆中的其他苹果分开,既不能改变苹果的性质,也不能改变苹果堆的本质特征。但对有机体来说,情况就会截然相反。割下一个器官既改变了整个有机体,同时也改变了被割下的那一部分。
在一个四则的算术运算中,也可以得出另外一个例子。这些运算很显然,采用了原子论数据。将一个苹果同另一个苹果相加是可能的,因为苹果的特性允许这样相加。人格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我们有两个都有高自尊心但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们又使其中的一位增强了安全感,那么,其中的一位就很可能会乐于同人合作,而另外一位则会有成为暴君的倾向。一个人格中的高自尊和另一个人格中的高自尊并不是有同样的性质。在那个被加上了安全感的人身上,发生了两个变化,而并不仅仅是一个。他不光获得了安全感,自尊心的性质也发生了变化——只不过是因为同高安全感结合起来。这是一个复杂化的例子,然而在设想任何类似人格中的相加过程的情况时,这又是我们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例子。
很明显,传统的数学和逻辑尽管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但事实上只是原子论和机械论世界观的一种工具。甚至我们可以这样说,在接受动力论和整体论方面,数学已远远地落后于现代物理学。物理学理论的基本性制裁已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而且不是由于改变数学的根本性质所造成的,而是由于扩展了它的应用范围,由于同它耍了花招,由于尽量地使它在根本上的静止状态不发生变化。只有进行各种各样的“似乎”假设才能造成这些变化。
在微积分学中可以找到一个极好的例子。微积分学声称是研究运动和变化的,但只是通过把变化转变为一系列静止状态来完成这项工作。一条曲线下的面积是通过将它分割成一连串的椭圆来测量的。曲线本身则被当作“似乎”是有着极小边的多边形。微积分行之有效,并且是一件极为有用的工具。这一事实证明:它一直是一个正当的运算过程,对此我们不能提出根本性的疑问。但不正当的是,它之所以行之有效,是因为有一连串的假设,一连串的回避或花招,一连串明显地并不同心理学研究一样和客观世界打交道的“似乎”假设。
下面所引用的一段话证明了我们有关数学倾向于静止和原子论观点的论点。据我所知,引文的主旨还没有受到其他数学家的诘难。
难道我们以前不是狂热地宣称我们生活在一个静止的世界中?我们不是曾经屡次借助于芝诺的悖论证明运动是不可能的,飞矢实际上是静止的?很显然,我们该将这一逆反观点归结到何处呢?
此外,如果每一项新的数学发明都必须依赖旧的既定基础,在静态代数和静态几何理论中,那又怎么可能提取出一种能解决涉及动态实体的问题的新型数学呢?
对于第一组问题来说,并不存在着观点的反复。我们仍然坚定地抱着这样一个信念:在这个世界里,运动及变化都是静止状态的特殊情形。假如变化意味着一个从本质上与静止不同的状态,那么就不存在什么变化状态的特殊情形,也没有什么变化的状态。被我们辨认为变化的,只不过是我们曾指出过的,在比较短的时间间隔中所观察到的一系列许许多多不同的静止形象。
由于我们在实际上看不到飞矢在它飞行中的每一个点,于是就本能地相信一个运动物体的运动有连续性;在这样情况下就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本能想把运动的概念抽象出来作为不同于静态的事物。但这种抽象是由于各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局限所造成的;逻辑分析绝不会证实它的正确。运动是一种位置和时间的相互关联。变化只不过是函数的别称,是同一种相互关系的另一个方面。
至于其余的问题,微积分学作为几何和代数的后代产物,而且它未发生任何基因突变——它的父母所未曾有的任何特征。在数学中,突变是不可能的。不可避免地,微积分便如同乘法表和欧几里德几何一样,具有静态的特性。微积分学只不过是对这个静止世界的另一种解释,虽然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巧妙的解释。
让我们再重复一遍:有两种观察各种因素的方法。例如,脸红可以是独立的脸红(一个还原论的原素),也可以是在某种网络中的脸红(一个整体论的原素)。前者涉及到某种“似乎”假设,似乎它在世界上是完全独立的,同世界的其他部分没有关系。这是一种形式上的抽象,在科学的某些领域可能有很大的作用。无论如何,只要记得它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抽象,这种抽象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害处。只有当数学家或逻辑学家或科学家在谈论独立的微笑时,忘记了他是在做一件人为的事情时,才会出毛病,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在现实世界中没有什么脸红之类的事情让人做出来的,没有什么脸红不是有原因的。
这种人为的抽象习惯或对还原元素的研究一直作用很大并且已经根深蒂固,以至于要是有人否认这些习惯在经验上或现象上的有效性,抽象和分解者往往会感到惊奇。他们渐渐地使自己确信,世界实际上就是这样建造起来的。同时他们发觉,可以很容易地忘记它尽管是有用的,但却仍然是人为的、约定俗成的、假设的,总之,它是一个被强加于一个处于流行状态、有着内部联系的世界之上的人造系统。如果只是为了讨论的方便,这些有关这个世界的特殊假设才有权在现实面前公然露面。如果它们不再有方便可言,或者如果它们变成了累赘,则必须被抛弃。在世界上看到我们放进去的而不是原先就在那儿的东西,是很危险的。
让我们说得直截了当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原子论数学或逻辑学是一种关于世界的理论,用这种理论对世界进行的任何描述,心理学家都可以因为不符合自己的目的而加以拒绝。很清楚,手段论思想家们有必要着手创立一些同现代科学世界的性质更为协调一致的逻辑和数学体系。
可以将这些话扩展到英语语言本身。这也势必反映我们文化的原子论世界观。不足为怪,在描述症候群资料和症候群时,我们不得不求助于最稀奇古怪的类比、比喻和各种其他的歪曲和拐弯抹角的说法。我们有和这个连词来表达对两个分立实体的连接;但我们却没有一个连词来表达对两个并不分立、一旦连接起来就组成了一种二元性的实体的连接。对于这个基本的连接词,我能想出来的唯一替代物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有结构的跟”。有的语言同一种整体动力世界观更为和谐。在我看来,胶合语言比英语更适于反映一个整体的世界。
另一点,我们的语言同大多数逻辑学家和数学家一样,将世界组织成各种成份和关系,以及物质和物质发生的事情。对待名词就仿佛是物质一样,对待动词就仿佛它们是物质对物质采取的行动一样。形容词描述物质的类别更准确,副词描述行动的类别更准确。整体动力观点不会这样一分为二。无论如何,单词即使在试图描述症候群资料时,也要被串成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