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这样说,在他看来,证据的份量是偏向不安全的一边的。因此,他被一点一点地不断拖向越来越极端的畏惧地带。这一因素理所当然地被以下事实所加强:缺乏安全感的人趋于以一种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行事,这促使人们对他厌恶、将他遗弃;而这又使他更加缺乏安全感,使他以一种更为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行事。就这样,他在一种恶性循环中不断发展下去。由于自身内在的动力学,他带来的往往正是他最惧怕的。
最明显的例子是妒忌行为。一位男人是这样来解释他的妒忌的:“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妻子,如果她一旦离开我或不再爱我,我会垮掉。很自然,她与我同事的友谊使我心神不宁。”于是,他就采取了许多措施来阻扰这一友谊(全都是愚蠢的措施),结果逐渐失去了妻子和同事的爱,这自然又使他更加头脑冲动、满心醋意。在一位心理学家的帮助下,这一恶性循环才被打破。这位心理学家首先告诫他,即使感到妒忌,也不要有妒忌的行为;然后才开始以各种方式消除不安全感这一更为重要的工作。
在外界压力下症候群发生变化的趋势
专心考虑症候群的内部动力学时,很容易忘记所有的症候群都自然是要对外部情况作出反应的。在此提出这一很明显的事实只是为了全面的理解,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大家,有机体的人格症候群并非一个孤立的系统。
症候群的变量
最重要和最明显的是症候群水平这一变量。个体的安全感或高、或中、或低;自尊心也有强、中、弱的不同。我们的意思不一定是说这一变化是一个单一的连续统一体。我们所说的变化只有从多到少、从高到低的含意。
在讨论症候群的品质时,主要是着眼于自尊或支配症候群。在各种似人灵长目动物中,支配的现象处处都可以见到,但它在每一种类中都有不同的表现品质。在具有高度自尊心的人类身上,我们一直可以分辨出至少两种高自尊品质,我们将其中一种命名为力量,将另一种命名为强权。
一个有高度自尊、却缺乏安全感的人,感兴趣的与其说是帮助比较软弱的人还不如说是支配他们,伤害他们。一人有很高自尊心又是安全型的人,他会以爱、合作和友善的方式表现这一自信的力量,两种人都具有高度的自尊,但却由于有机体的其他特征,而以不同的方式来表现各自的自尊。
在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有许多方式来使不安全感付诸于表现。例如,如果他的自尊心低,他可能带有隐居和退避的品质;如果他的自尊心高,它或许带有敌对、攻击和招人讨厌的品质。
文化对综合症表现的决定作用
不言而喻,文化和人格之间的关系极为深刻,极为复杂,不可泛泛而论;更多的是为了全面的理解而不着重于其他个别的问题。我们必须指出:大体来说,达到主要生活目的的道路往往是由特定文化的性质所决定的;可以表达和获取自尊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尽管不是全部)是由文化来决定的;爱情关系也是如此。我们通过文化所首肯的渠道来赢得别人的爱,来表达我们对他们的喜爱之情。事实常常可以改变人格症候群的表现形式。
例如,在我们的社会里,具有高度自尊的男人可以比有高度自尊的女人以更多、更明显的方式来表达这一症候群。同样,儿童只能得到极少的直接表达自尊的机会。
还应该指出,每一个症候群往往有一个文化所首肯的症候群水平,例如,安全感,自尊心,社会态度,主动性等等,都是如此。这一事实在交叉文化的比较中,在历史的比较中,可以看得最为清楚。例如,一般的达布居民不光是而且还被期待着要比一般的阿拉派会居民更不友好。今天的普通妇女被期待着要比100年前的普通妇女有更高的自尊心。如果我们从存在着的无以数计的类型中进行选择,就会发现宇宙的任何一部分同所有其他部分都有着某种关系。只有在我们着眼于实用时,或是只谈某一领域的问题而不以包括各领域的总体为话题时,我们才可以假设各个系统相对地彼此独立。
人格症候群的组织结构
我们似乎把症候群的各个部分说成是均匀的,就像雾中的微粒一样?熏但事实并非如此。在症候群的组织里,我们发现有不同重要程度的等级以及部分的聚集。这一事实已经在自尊症候群中用最简单的方式得到了证明,即通过关联作用的方法。如果症候群内各个因素是未分化的,它的每一个部分同整体发生关联的程度都应当像所有其他部分一样密切。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自尊(作为一个整体来衡量)同各个部分发生的关联并不相同。
例如,通过社会人格表所测定的结果表明整个自尊症候群同烦燥发生关联:r=0.93;同异教的性观念发生关联:r=0.85,同许多能意识到的自卑感发生关联:r=-0.40;同各种情况下的窘迫感发生关联:r=-0.60;同许多能意识到的恐惧发生关联:r=-0.29。
对于这些资料的临床审查还表明,有一种各个部分群集成组的倾向,而且这部分似乎在本质上有密切联系的群体的趋势。例如,因袭旧俗、道德感、拘谨、照章办事等,似乎可以很自然地划归或属于一类;与另外一组聚集在一起的各种品质,如自信、沉着、无窘迫感、不胆怯和羞怯等,恰成对照。
这种聚集的趋势使我们从一开始就有可能在症候群内部进行分类,但当我们开始着手这项工作时,却会遇到各种困难。首先,我们遇到了所有分类都会碰到的难题——分类应基于什么原则之上。当然,如果我们已经知道全部资料和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然而,在我们的例子中,我们是在部分无知的情况下进行分类。于是,我们就会发现,无论对材料的内在本质多么敏感,有时也不得不武断地下结论。这种内在的聚集状态使我们有了一条可以着手的线索,给我们指明了大体的方向。但我们只能依靠这种自发的聚集走下去,一旦我们再也观察不到它们,我们就只好依靠我们自己的推测而摸索前进。
另外一个明显的困难是,当我们在研究症候群的资料时,我们注意到,可以将任何一个人格症候群随心所欲地分为10个、100个、1000个、10000个主要的群体,一切都取决于我们想要多高的概括度。我们怀疑,通常的分类尝试只不过是原子论、连续论观点的另外一种反映。不过,运用原子论的工具来处理相互依赖的资料并不能对我们有多大帮助。通常的分类如果不是把各个部分、独立项目的分离,那又是什么呢?
如果我们的资料之间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和彼此分离,我们又该怎样分类呢?也许我们应该抛弃原子论的分类原则而寻找某种整体论的分类原则,正如我们发现必须抛弃还原分析而接受整体分析一样。我们提供下面的类比,以便指明一个方向,我们很可能必须沿着这一方向来寻找这样的整体分类方法。
放大倍数
这一说法是一个来源于显微镜工作方式的物理学类比。在观察承载着组织结构的玻璃片时,我们将玻璃片拿起,对着光线用肉眼观察,以便将全景尽收眼底。这样,得以了解的是整体特征、总的结构、全构造和所有的相互关系。对整个切片有了整体的印象,我们再审查这一整体的某个局部。我们现在开始研究每一个细节,但却没有对它进行孤立的研究,而是牢记它同整体的关系。然后我们就用一个放大倍数更高的物镜(比如50倍)来进一步对整体内的局部进行更为严密的观察、分析。在仪器容许的范围内,逐步提高放大倍数,便可以更进一步、更为细致地分析整体的各个细节。
当然,我们也可以这样设想,相关的材料并不是按直线式排列的、分离局部进行分类的,这一系列也不可以按任何顺序重新排列;这整体或许像叠放着的盒子一样“被包含在内”。如果我们将整个安全感症候群称为盒子,那么14个亚症候群便是其中包含着的14个盒子。在这14个小盒子中,每一个都还包含着另外的盒子——也许一个包含着4个,另一个包含着10个,或者一个包含着6个等等。
用症候群研究的观点来解释这些例子。我们可以将安全感症候群作为典型,并将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审查,即在1号放大倍数上进行检验。说得具体一点,这意味着将整个症候群的心理韵味或意义或宗旨作为一个统一体来研究。然后,我们就可以从安全感症候群的14个亚症候群中提取一个,在按我们的说法是2号放大倍数上进行研究。这样一来,这一亚症候群就会被当作一个个别的整体,在它同其他11个亚症候群的相互依赖关系中进行研究;但却总是被理解为整个安全感症候群的局部。
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即屈服于强权这一亚症候群在缺乏安全感者身上的表现。一般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强权,但这一需要却有许多种表现方式和许多种表示形式,例如过分的野心,过分的敢作敢为,占有欲,对金钱的贪婪,过分的竞争性,易于产生妒忌和仇恨等等;或是上述形式的明显对立面,例如卑躬屈膝,拍马屁,性受虐狂倾向等等。但这些特征本身显然也是很笼统的,可以被进一步分析和分类。对于其中任何一个的研究都必须在3号放大倍数上进行。
我们或许可以选择歧视性的需要或倾向,其中种族歧视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如果我们以正确的方法研究种族歧视,就不能只研究它的本身或把它作为孤立的研究对象。更详细地说,我们是在研究朝向歧视发展的倾向,它是强权的亚症候群,而需要强权又是总的缺乏安全感症候群的亚症候群,这样的研究就精细多了。
我无须指出,细致的分析会把我们带到第四级,第五级等等。例如,我们可以研究这一个别复合体的一个方面,像利用某些特别之处——肤色,鼻子的形状,言谈等——来作为手段支撑自己对安全感的需要。这种利用独特之处的趋势被组织成一个症候群,可以作为一个症候群来研究。讲得更具体一点,在这种情况下,它可以被划到一个亚—亚—亚—亚症候群,它是一叠盒子中的第五层。
总之,这样一种分类方法是基于“包含在内”而不是“分离出来”这一根本概念建立起来的,它向我们提供了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线索。它使我们能同时对细节和整体都有充分的了解,但不至于陷入毫无意义的拘泥于细节或含糊其词、毫无用处的概括之中。它既是综合的又是分析的,而且最后,它使我们可以颇有成效地同时研究特性和共性。它拒绝接受二歧式,拒绝亚里士多德式的A类和非A类的划分,但依然能向我们提供了一个在理论上令人满意的分类和分析原则。
症候群密集度的概念
从理论上讲,如果我们寻找一个带有启发性的标准来区分症候群和亚症候群,我们就可以从密集度概念中找到这一标准。什么是自尊症候群中的各个自然群体之间的区别呢?可以看到,因袭旧俗、道德感、拘谨和照章办事等聚集成为一个群体,而这一群体可以同另一个由自信、冷静、泰然自若、胆大妄为等特征所构成的群体区别开来。当然,这些群体或亚症候群是相互关联的,这一整体之间都有关联。而且在每一个群体中,各种因素也相互关联。
也许我们对聚合的理解,对于各种成份自然而然地聚集起来的主观感觉,将被映在各种相互关系之中,而我们一旦测量这些成份就会看到这种相互关系。也许自信和冷静比冷静和不落俗套更为密切地相互关联。从统计学角度来看,也许一个聚合的群体意味着群体内各个成员之间关系的高平均值。可以假定,这一相互关系的平均值高于两个没群体内部成员之间的平均值。如果假设群体内部的相互关系平均值r=0.7,也许接近于r=0.6的相互关系平均值。随着我们从亚—亚症候群推进到亚症候群,再推进到症候群,可以预料,相关之间关系的平均值将下降。
这一变化我们可以称为症候群密集度的变化,由于它向我们提供了一个有效的工具来检验临床观察的结果,所以我们也颇有理由强调这一概念。整体心理学家倾向于怀疑关联方法,但我觉得这是因为对这种方法的用法碰巧无一例外都是原子论的,而不是因为它的本质同整体理论有什么冲突。例如,即使各种自我关联受到了一般统计学家的怀疑(仿佛还能指望有机体内会有什么别的东西),它们也不必非受怀疑不可,如果考虑到某些整体性事实。
因此,从动力心理学的基本假设来看,可以并且应该互相联系的不是作为行为本身的行为,而是行为的意义。例如,谦虚这一品质完整无缺地见于它同有机体其他部分的关系。
另外,必须认识到,甚至连动力学的变量也未必沿着一条单一的连续统一体发生变化,而是可能在某一点突然剧变为完全不同的东西。在对爱的渴望所引起的后果中,可以发现这种现象的典型例子。如果我们将年幼的孩子排列成从被完全接受到被完全遗弃这样一个系列,我们就会发觉,随着我们逐渐走向标度的低端,孩子们就会越来越热切地渴望爱;但当我们接近于标度的最低端时——从生命的开始就被完全抛弃——我们发现的不是对爱的巨大渴望,而是完全的冷淡和缺乏对感情的欲求。
最后,我们自然必须运用整体论的资料,而不是原子论的资料,换句话说,要运用整体分析的产物,而不是利用还原分析的产物。这样,单个的变量或部分之间可以被互相联系起来,但却不会造成对有机体统一性的破坏。如果我们对要联系起来的各种资料适当地谨慎从事,如果我们把所有的统计数字与临床和实验知识结合起来,那么就没有理由怀疑为什么相关技术不应该在整体分析方法中得到高度利用。
有机体内相互联系的程度
在克勒关于物理学格式塔的论著中,他反对过分地概括化的作法,这种概括化甚至不能把一种非常一般的一元论和彻头彻尾的原子论区分开。因此,他强调的不仅是一个格式塔内部的相互关联性,而且还有各种格式塔之间的相互分离这一事实。对他来说,他所研究的大部分格式塔都(相对来讲)是封闭体系。他将自己的分析仅仅进行到在格式塔内部进行分析程度;他不大讨论各个格式塔之间的关系,不管是物理学格式塔还是心理学格式塔。
不过,当我们研究有机结构的资料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很明显,在有机体内几乎没有封闭系统。在有机体内,每一事物都的确与另外的一件事物有着联系,尽管有时只是以极其微妙、极其遥远的方式发生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