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把自己母亲的牌位也放到了小庙,苏家二老一直苦恼他们的儿子苏离宣执意报仇,铤而走险。而云朵一来二往,在庙中走动的时日也渐渐多了,苏老爷和苏夫人越看越喜欢,某日突然生出让这丫头当儿子媳妇的念头。而为了杜绝晏初的报仇念想,苏家二老请颠散人帮忙,机缘巧合,就在那一个夜晚,两人突然在庙中相遇,而完全没有头绪的颠散人拗不过苏父苏母的请求,干脆随意乱点,便让两人换了身体。
听到这里,晏初有些牙痒痒,颠散人对自己的不敬业行为也有些挂不住,但却依旧不服软。
“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个好媳妇,还要怪我啊?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媒人呢,成亲也不请我去喝杯喜酒,真不够意思。”
晏初不语,想想这一年多的前尘后事,不免也有些动容。
“多谢道长,这喜酒随后我一定奉上,但眼下……”晏初轻轻看了一眼那边的云朵,低声道,“能否帮我们先换回来。”
“这……自然是要。”颠散人呵呵笑着,晏初看他正要动作,连忙阻止。
“能不能等我们回家之后……”
“行。”
最后晏初和云朵正式拜会了双方父母,才依依不舍的拜别众人,回到苏家旧宅。
回到家,云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完了,关顾着说话,完全忘记请颠散人帮忙了。”
晏初却丝毫没有遗憾的样子,等云朵第二天醒来,才想起他前一天话中的寓意。
“云朵,要好好照顾自己。”
枕畔已空,云朵一惊,条件反射举起手时才发现已不是那掌心宽大的粗粝手掌,再低头一看,那挺起的肚子毫不预示着两人已经换了回来。床头放着一封信,笔迹似乎还没有干透,云朵打开匆匆看了一下,心中的预感得到证实。
晏初真的已经走了,他答应自己在孩子出生之前一定回来。
云朵愣了一秒,她把信紧紧放在胸口,眼中的泪水就是止不住。
“原谅我不辞而别,若再多看一眼,完全舍不得离开。”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再之后,柳君生找上门来,晏初一直差人打听他的消息,得知两人平安无事,云朵又怀有身孕,柳师傅便主动接云朵到灵山,照顾她。
五个多月,晏初一有空暇便来信告平安,终于,等书信往来了百余封时,也到了临盆之际,云朵忍痛就是不进产房,只因一直没有看到那信守承诺到来之人……
终于,拗不过其他人劝阻,她进了屋子,可是这一生,便生了一天一夜,等晏初赶到时,只听一声响亮的啼哭,不顾血腥,他推门闯入,床上的云朵已经血崩晕了过去。幸而有柳君生在此,才捡回了一条命。
而这个害他娘饱受疼痛之苦的小孩,整整三个多月都不遭他爹待见,当柳君生笑呵呵地抱着孩子到晏初跟前,说给他取个什么名字时。
晏初瞅了那皱巴巴的小人一眼。
“一直这么为难人,干脆就叫晏难好了!”
噗——
云朵和柳君生哭笑不得,最后还是云朵主持公道,她摸了摸孩子浓密的头发,爱怜道:
“晏难多难听,等长大了,孩子保不定怪你取这样一个难看的的名字,干脆就换个字,叫晏阑吧?”
“你喜欢就好。”
看着这对不靠谱的父母,柳君生摇摇头。
而晏阑小朋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这样一个变故,他挤上马车,抹了抹云朵的肚皮,“娘,小妹妹太懒了,都一直不动。”
“哪里是懒,完全是乖,不像你这个臭小子!”
晏初敲敲儿子的头,“走,别磨你娘,和爹出去赶车。”
马车在山道上不急不慢又走了起来。
辽军被晏初赶到了沛城,谢蕴慈从内配合,直接把辽军赶出了大魏。然面对大****君秦炎的招抚,谢蕴慈一口拒绝,我行我素依旧盘踞沛城,闭关自立为国。晏初看出他依旧不死心,这一次,什么也没有说,只牵马最后往沛城方向看了一眼。
再见了,蕴慈。
辽王暴戾横行,现在出兵打败,在国内更惹得众多臣下不满,当下阿黛西郡主之父景东王策反,取而代之。彼时大魏和辽国同时改朝换代,而一向对大魏持友好发展之态的景东王爷立马遣使者出访,表示愿和平交往,共同发展。
汝玉公主与新君秦炎欣然接受。而王爷的爱女阿黛西郡主,更是作为两国常驻来使,一心致力魏辽两国的和平发展。她与秦汝玉均是胸襟开阔之人,区别一般的平凡女子,抑或是两人都苦恋过同一名男子,竟一见如故,结为密友。
而在晏阑小朋友两岁时,晏初云朵二人收到程子然的喜帖,他已官拜左相,彼时迎娶汝玉公主。终于,程子然也算得偿所愿,而汝玉公主能遇到一心一意对她的程子然,终于得嫁良人。
至于铜镜巷石头井边的陆家人,莲花前不久嫁了人,找了东市烧饼家的老二,这几年她变勤快了很多,也一改之前贪慕虚荣好吃懒做的性子,虽然还有董氏的泼辣模样,但至多是口硬心软的性子,比以前亲近可爱了许多;而栗生,被陆木匠送到学堂里开始读书,却性情顽劣,虽功课做得一塌糊涂,但人前人后也明礼是非,竟也有了三分读书人的儒雅。
还有一个人……便是云朵和晏初都不愿去触碰和提及的赵春来。夫妇二人在生下晏阑后开始全国游历,无意识间竟然在大魏北边边关小镇与他不期而遇。
彼时,他正光着膀子在铺子中打铁,而赵老爹抽着烟斗,眼前有一个满地乱爬的孩子,看起来比晏阑还要更大些。向旁人一打听,说这个打铁的汉子来路不明,但去年突然带着老父跑来这里安家,顺便娶了寡妇安氏,对待安氏前夫的遗腹子一点都不嫌弃,视为己出,来人说起来均是赞不绝口。晏初云朵两人远远看到,也不打扰,掉头而去。
军营战场,对别人是生死离别,而对赵春来,或许无非只是人生长卷上一出惊险荒唐的噩梦,在梦中,他错过,毁过,恨过,怕过……但这又如何了,终归回归平凡,继续那打铁的营生。
至少,在最后捡回一条命后,让他更珍惜这俗世之中的喧嚣与平静。
马车在京郊落定,看着眼前一片荒地,晏阑小朋友不理解地扭了扭身子。
“爹,娘,不是去看故人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按照承诺,晏初从战场回来之后确实请了颠散人一出喜酒,平素有空也时常来庙中拜祭。而就在去年,晏初的父母和云朵的娘得道成仙,虽只是一个小小散仙,却也修得圆满,脱离了三世轮回,随着他们的离去,这栖身的小庙也烟消云散。
晏初扶着云朵下了马车,几人撩开高高的芒草,往前走去。
“老道长,您在吗?”
云朵扶着肚子,和晏初一起寻找这神出鬼没的老道士,这人太过随性,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能不能遇到。
可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半分动静。
晏阑泄气,十分不理解他父母怪诞的行为,干脆蹲在草丛中玩草。
这一下,突然看到一株长得可爱的绿草,他伸出手,想也没想便要折断,可手才触及,身下突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道,晏阑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从地下已经涌出一个白须老头托手把他抱住。
“哎哟,我的胡子,你是谁家的臭小鬼,随便乱拔!”
晏阑呆了呆,才意识到刚刚要折的那株草竟然变成了老头的胡子。
看对方面善,晏阑大着胆子问:“你是谁?”
“还能是谁?”
老头捂住脸,与晏阑大眼瞪小眼。
听到这边的动静,晏初和云朵赶过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道长,您干嘛躲着我们?”
“有吗?”
颠散人滴溜溜地看了看云朵高耸的肚皮,懒洋洋地把晏阑放下。
“丫头小子,怎么,找我有事?”
“怎么,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吗?”
晏初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丢给颠散人。
颠散人拔开酒塞,狼饮了一口,啧啧赞叹。
“好酒!”
又忘情地喝了几口,完全把来看他的一家三口忘在了脑后。晏初与云朵对视一眼,摇摇头正要告别,颠散人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
“哦,对了。”他喝得醉醺醺,看着晏初勾手指了指晏阑,“以前生这小子的时候你不是打算要替丫头承受临盆之苦吗?”
“可惜,上次错过了,这次,嘿嘿……”他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云朵的肚子,伸出一根手指。
“呃,什么?”
云朵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与此同时,金光大起。
晏初本能地护住云朵,等金光散去,晏阑目瞪口呆地看着醉酒的白须老头倏地一下突然不见了,跑过来抱住父母。
“爹,娘。”
可叫了半天,晏初和云朵就是不理他。他有些委屈,正吧唧着小嘴试图哭上一哭惹得他娘注意,却只听他娘无奈叹气。
“这个臭老头,云朵,看来这一次……为夫即便不想,也要替你受点痛了。”
晏阑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况。
而他爹却一改往日冷静,焦灼地到处寻找老道长,若不是顶着他爹的皮囊,这神情完全和娘亲一模一样嘛……
晏阑完全搞不清他父母又在搞什么鬼,摇摇头索性就不去想了。而随着晏家另一个小朋友的出生,当然,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