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语忽然发起火来。
在他的眼中,他是一个不肖徒弟,他不听他师父的话去练剑,他偷偷练起了曾经有着无限荣光,现在却弃若敝履的机巧之术,他叛逃师门,他偷取师门宝物。
但是,这样的全部事情,都是这个徒弟的不肖,而与他的师父无关。
因为他的师父,是全世界最好的师父。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对于李笑语这种人,以这师父的名义来欺骗徒弟而谋求自己的利益的人,久不语最是讨厌不过了,虽然说,沈飞是造成他死亡的凶手,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是极为反感李笑语,所以,他才想让沈飞知道一切,起码不要把师父这样的名义冠之以师父的名称。
自古拜师有两种,师父和师傅。达者为师,所有教授自己的人都可以称作师傅,或者是老师。但是师父不同,师者,父也。父者,是生育自己的人,是师父也是相当于却是教育自己的人。教授,教育;师傅,师父。一字之差,却是相去万里。
李笑语这样一个人,还霸占着这样的称呼,久不语当然好似怒火滔天了。
“虽然阁下说的,的确是有理有据,但是对在下而言,师父他并没有真正做到这些事情,自然就是没有恨了。没有恨意,在下为什么不能称自己的师父为师父?”
沈飞对于久不语的怒火,虽然有些不解,但也觉得,这个久不语似乎也不是坏到哪里去。这样的人,原本不应该死的,李笑语也不应该死的。
但是,生死由天,谁能知道谁会死,而谁不会?
“你不懂,你还年轻。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现在没做,只是没有机会,并不代表不会发生。而等到有一日发生,那个时候后悔却是再也来不及了。”久不语知道,沈飞这个人,连这里的族学都没有上过,便肯定连周公和王莽都不知道是谁。
大周的周公,改换新朝的王莽。在上古时期的时候,都是最著名的人物,但是沈飞这个不读书的人肯定就是不知道这些了。所以久不语顺便也和沈飞上上课。
“周公和王莽的事情,都是因为后来他们的所作所为,才有着这样的评价,就阁下所说,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那么没有谁知道了,是真的和假的,又有何等区别。事实上,周公是真的是最高的统治者了,事实上,王莽也是兄友弟恭的人。这是因为后面的事实,才推翻了前面的事实,也只有事实才能推倒事实。”
“事实上,师父他传授了了在下功法,以自己的生命帮在下铸就了丹田。留下门中传承,授予在下御剑诀。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而阁下所说的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只是用最险恶的用心而揣测的事实罢了。”
沈飞说的很是冷静。
“但是,李笑语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很可能对你而造成不利,你要说险恶用心的话,那么对你明明有着许多安排,却偏偏让你修习这功法,有着许多方法让你授予你御剑诀,却偏偏把自己的残魂遁入封魂葫芦?”
“侠之一名。”沈飞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眼神有些游离,心不在焉那样:“不会因为未发生的事情而付诸行动。”
“侠之一名,为了眼中的善恶正义而拔剑。”
“侠之一名,不因为力不所能及而放弃拯救。”
“侠之一名,制裁罪恶而不是奖赏善良。”
“侠之一名,随自己的心意而不为人所动。”
“侠之一名,不因为过去未来而判别现在。”
“侠之一名。”沈飞的眼睛又变得清亮起来了,对着眼前这团有着久不语的样子的烟雾说道:“在下,可是一名侠客啊。而在下的目标,是成为这样的一个大侠。”
这一段话语,从沈飞的口中说出,但又不是沈飞所说的话。这是在沈飞脑海中某个人说过的话语,沈飞的记忆,沈飞自己是死活都想不想不起来的,只是,偶尔会像现在一样,冒出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这一次,冒出的东西似乎是触及了沈飞内心深处,他记得,这是一个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说的,但是这个是谁,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沈飞是一个很豁达的人,只不过,为了防止自己忘记了,沈飞连忙拿出纸笔来写来一遍,然后郑重收了起来。
“侠之一名,不因为过去未来判别现在,吗?”久不语细细品味着这些话,眼睛却是慢慢明亮起来:“你的这些话,挺有意思的。的确,李笑语未曾承认或者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因为这样的定罪。如今,他死了而我还没有死透,你还活得乱蹦乱跳的,这么说起来,他干了什么事情?不就是解决了一个门中叛徒和收了一个有趣的徒弟?”
“反倒是我,我做了什么,欺骗一直养育我的师父?叛出黑土门,盗走门中宝物,我还这样的洋洋得意,去你的周公,去你的王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是什么人?也是剑侠仙侠的一辈人!儒家?去你的儒家故事!哈哈哈!”久不语笑了,只是,笑声有些悲凉。
沈飞看到久不语这个样子,就好像是要快死那样。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的话,哀莫大于心死啊。
都死得剩下心这东西,连心也死了,那么还会有着“久不语”吗?
况且……
“哎呀呀,”沈飞连忙说道:“阁下可不能死啊!”
“为什么不能,不就是你杀死的我吗?现在死多一次,死个透底还不错!”久不语依旧还是一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阁下当然不能死,在下师父被你吞了,在下找谁去学御剑诀!”沈飞幽幽道:“这不是周公王莽没有死,最后不就是反转了吗,阁下现在没有死透,何愁没有机会反转?”
“况且,要死也想把御剑诀给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