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约高中的地下赌庄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
现在的学生已不再那么的单纯,何况是汇聚了商业巨贾的未来继承人的时约高中呢。
华尔兹街美仑美央的建筑物有许多,时约高中就是其中之一。但若论最具特色的建筑,当推凤武公馆。
这是一所仿明清时期的武馆的建筑。飞翔的屋檐,横梁上蹲着唤火瑞兽,古香古色的墨红油漆,凝重的太师椅。
因而,凤武公馆成了一种复古时尚的象征身份的代表。
今天,是凤武公馆季度一次争霸赛之日。
公馆入门的四合大院中,白褂子的武师们正襟危坐。
如若你细心一些,便可见那一些做工精良的月牙白绸褂子的领襟处,分别用七种颜色绣着一只白额吊睛虎,颜色不同代表武阶不同。
绣工精致的白额吊睛虎栩栩如生地活在每一件白褂子的领襟处。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武师,叹了一口气,说:“这一季的紫虎,我怕是拿不到的啦。“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瞪着院子中央的擂台。那坚固的擂台之中,是一个赤膊的男生,正用一对拳头碎大理石。
“啧啧,小刘的这一手大力金钢拳当真厉害。不过,我们白光虎堂的正宗绝学却不是用手,而是用脚。即使小刘能破了纪录,也不能得到监考武师的认可。”另一个年轻武师分析说。
年轻武师的话还没说完,擂台上的赤膊少年已经在三分钟内以拳力击碎了十块坚硬的大理石!
银灰色的大理石足有两厘米厚,此时却如同被一记重锤猛地一击,每一块都四分五裂,碎屑落满了擂台。
拳声雷鸣般地响起。
赤膊少年露出一丝得意,却见右侧走上一个瘦弱的少年,白褂的衣襟上绣着一只暴怒的紫色白额吊睛虎,他连忙低头,侧身,将擂台中央让了出来。
那一个年轻的武师又说:“小王上场了,传说他的燕剪腿得到少爷的真传,已有他十分之一的威力了。”
叫做小王的憨厚少年长身玉立,在擂台的中央放着十块银灰色的大理石,其中间隔十五厘米。
小王微微一笑,跳跃至空中,腾起的双腿转身之间已踢中了十块大理石。这速度怎一个“快”字了得,便这连环踢快虽快,可却像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台下鸦雀无声。
年轻的武师们愕然地望着擂台上的大理石,银灰色的层面光滑,完整如初,没有一丝裂缝。
小王却根本不在意,只向着评委席鞠躬,但飘然下台了。
凤武公馆的四合院子之上,三楼的一间隐蔽的厢楼里。
在那一扇镂花的窗里,映出了绝世美少年白崇川的身影。
在他的身旁侧立着另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在白崇川的面前总是谦卑而恭敬地低着头,偶然抬起头,便能叫人看到他温和的亲切的笑容。
“小马,”白崇川唤待立少年的名字问,“你看小王刚才在台上的表现怎么样?”
小马微笑着颔首点头,“小王肯吃苦,我曾见他在后院练武场上单脚踩梅花桩练脚力,一站就是三两个时辰。他的进步恐怕是很快的。”
白崇川沉默不语。
小马又说:“小刘用一双肉拳头击石本是很了不起的人,但他的力道不均不纯,所以击碎的大理石的裂缝参差不一,但小王虽然看上去软弱无力,但用的却是内劲,大理石表面完好无损,其实内层应该早就破碎。”
仿佛为了应证小马的这一番话,擂台上正要搬动大理石的人突然觉得手上的重量变轻了,“砰”的一声,一整块一整块的大理石碎片掉了下来。
白崇川如玫瑰般的红唇勾起了一抹微笑。
这一场擂台争霸赛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白崇川一直坐在窗边观看,看上去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场比赛带来的刺激,但跟随了他这么多年的小马却知道,白崇川此刻的心不在焉。
“后天,便是月圆之夜了。”恭立在一旁的小马突然说。
白崇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一股似有若无的咖啡香在空气里流淌。
白崇川不说话。
小马也只好不说话。
转眼间,白崇川的咖啡冷掉了。
白崇川从不喝速溶咖啡,所以小马走入侧室,准备重煮。
这时候,他听见白崇川甜蜜而冷漠的声音传来。
“那个人……”白崇川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小马却明白了,他恭敬地回答:“据我得到的情报,皇甫烁擅长使剑,有目击者说皇甫烁的剑有灵性,能摧枯拉朽。很可能已经得到皇甫老爷子的真传,身具异禀,有青出于蓝之势。”
白崇川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也有人说皇甫烁有断袖之癖,”小马吞吞吐吐地说,“身为皇甫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多金,如神癨一般俊美,却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女朋友,便是与茶道世家的陆人曦,陆人明交往甚密。为人孤高冷僻,但却有一股莫名的亲和力,令别人信赖于他臣服于他。在时约高中有十大魅力人物之首的殊荣。”这时候小马已经冲好一杯咖啡。浓而稠的咖啡注满了青玉杯。
白崇川啜了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地说:“一个人若想有所成就,就得心思缜密,头脑复杂,更重要的是还要无情无欲,皇甫烁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种人是天生的王者。”
“少爷……”小马欲言又止。
白崇川浅浅地笑了一下说:“你想说的话我明白了。我本来也是这种人,可惜,我已懂得了什么是‘爱’,我也后悔自己当初没像皇甫烁一般,将自己与世俗远远的隔离,为自己筑一面心墙。如今,月圆之夜的决战,我只有三分把握。”
白露走到山水牡丹屏风之外,恰好听到这一番话。
她仰起头,叫眼泪别掉出来。
这么说,这一战,哥哥只有三分几率获胜?
她缓缓地绕过屏风,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微不可闻,但白崇川却敏锐地发现了,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哥哥。”
白崇川自然地拖住她的手,柔声说:“你下午还要去上课吗?”
“要的。”白露微微点头。
“真想不到你这个傻丫头竟会如此狂热地迷恋中医,连一个星期天下午也贡献给了它。”白崇川捏她的鼻尖,怜爱地说,“天气这么热,我冲一杯摩卡给你。”
白崇川走到侧室,在光亮可鉴的青玉石桌面上,有一套小巧的虹吸咖啡壶。
白露也跟着站在门畔,看着白崇川……
白崇川曾到英国住过一段日子,他冲出来的摩卡有纯正的英国香味。
四十一分钟后白露捧着精致的咖啡杯,迷醉在摩卡清新的苦涩中……
是小马冲调的蓝山好喝一些?还是哥哥冲调的摩卡好喝一些呢?
白露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一杯咖啡,在苦涩中带着莫名的甜蜜。
“哥哥喜欢喝蓝山吗?”她问。
“不,”白崇川脸颊美如蔷薇,他轻轻地说,“哥哥喜欢的和白露喜欢的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哥哥总喝蓝山呢?”
“小马冲不出摩卡的真正味道。所以我只好喝蓝山。”
“为什么一个可以冲出喷香的蓝山的人却冲不出真正的摩卡呢?”白露咬着嘴唇,似乎还不满意这样的答案,她又问,“怎么样才可以冲调出一杯真正的摩卡呢?”
白崇川笑了,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慢慢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秘诀。只是手工磨咖啡豆的时候要有足够的耐心,一粒一粒地磨了又磨,直到咖啡豆变成比尘埃更小的微粒为止。”
“哥哥既然这么喜欢喝摩卡,为什么不自己冲调呢?”
白崇川的脸颊微红,他凝视着白露,“你一定要知道答案吗?”
“嗯。”白露认真地回答。
白崇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遥远而缥缈,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与无奈,“我不会为自己浪费磨一杯摩卡的时间……”
白崇川迟疑着,终究没有把这一句话说完。
但白露却在一瞬间懂得了。白崇川不会为他自己浪费磨一杯摩卡的时间,却甘愿为了她,用两倍多的时间磨一杯摩卡,无论需要的时间有多长,他都甘之如饴。
“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遇见的是令我低到尘埃里的你。”白崇川温柔地说。
是这般美的夏末午后。
阳光灿烂到几乎透明,院子里的一株百年槐树为厢楼投下一片凉荫。
白露蜜糖似的脸颊,在阳光下变得那么的明亮,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就像是一个捏得出水的蜜桃。
白崇川坐在太师椅上,心中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夏日里天边的那一抹晚霞眷恋着大地,就像是竹林里突然响起了一支箫,吟唱着对月光的情意。
他用一种沙哑的低靡的语气低低地说:“我爱你,白露。”
他已经是第三次这样对白露表白了。白露曾经那么决然那么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场景,是白崇川不想重复的噩梦。
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又说出了这样不该说的话。
但既然说了出来,白崇川却不后悔。
“哥哥……”
“没有关系。”白崇川柔声说,已经预见了白露要说的话。
白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傻傻地朝着白崇川走去,缓缓地蹲在白崇川的身边,像一只温驯的小鸟把头埋在白崇川的膝盖之间,闷闷地说:“哥哥,即使爱上你会遭天谴,也不能让此刻的我停止爱你。”
空寂的厢房。
只听得见白崇川如野兽般的喘息,那喘息声由重到轻,又由轻到重。
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痛,像是有什么要挣脱束缚萌芽而出,他又觉得自己的心很轻,像是跌在了软绵绵的白云殿堂上,他还觉得自己的心很香,像是细针般的雨丝落在了缠绕不清的芭蕉叶上……
“你刚才说什么?”他茫然地问,那声音仿佛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嘶哑而低靡。
白露笑了,把天使般的脸庞从膝盖间抬起来,眼睛里闪着太阳的云彩,说:“哥哥,别假装听不见,好不好?”
白崇川满足地叹息,低下头,把脸埋入了白露芳香的头发中,双手环抱着白露。
良久,听见白露说:“哥哥,为什么把我抱得这样紧?”
白崇川柔声说:“我害怕你突然飞走。”
“我又不是小鸟,也没有翅膀!”
白崇川却抱得更紧了,温香的躯体是真实的,让他的喉咙变得又干又涩,他慢慢地说:“你当然不是一只小鸟。”
“啊!”
“可你是一只最美的蝴蝶,而我,只是一朵花而已。”白崇川有些沮丧地说。
“如果哥哥只是一朵花,那也是千千万万朵花中我最爱的一朵!”
“真的。”白崇川如一个小孩子拿到糖果般雀跃。
“当然了。”
“那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白崇川撒起娇来。
小马并没有走远。他一直伏在厢房的窗棂下。
呸。他低声地啐了一口,站了一会,忽地冷笑了起来。
白露与白崇川这两个人,真的能抛下世俗观念,不顾传统礼数走到一块吗?
看着白崇川此刻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微笑,他就恨不得冲上去,捂白崇川几十个耳刮子,大吼着:“不知廉耻!乱伦!没人性!”
白崇川的确很美,他的笑就像是一个水晶球,折射着色彩斑斓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到白崇川的微笑,他就如同要疯了一般,整个世界变得空蒙蒙的,只想要不顾一切地将这色彩斑斓的微笑击个粉碎。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不是看不得白崇川微笑,而是看不得别人的幸福!
何况这种幸福又是他得不到的!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想一个法子,“提醒”一下厢房里甜蜜的一对。
白露一直是一个很理性的人。
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对哥哥的感情,但现在,在刚才她竟然听从了情感的驱使而做了那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
难道她忘记了那一个秘密了吗?还是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的决战让她害怕?她的心中是不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已经决定好了要去迎接不知未来的命运的准备了吗?
白崇川的手,十指交叉地握着她的手。
那么凉的手背。那么暖的掌心。
她究竟还在恐惧着什么呢?
“白露,你害怕吗?你害怕和我在一起吗?”白崇川温柔地环抱着她,轻轻地问。
“我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
“可是,你的身子为什么一直在颤抖?”
白露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了一个柔弱的微笑,慢慢地说:“我的确很害怕。这样被你抱着的幸福太不真实了。我怕它不长久。”
白崇川笑了,仿佛阳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一般璀璨。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旁陪着你的。”他温柔地说,那眼睛里的笑意如醇酒,散发出醉人的迷香。
白露不由自主地依偎入他的怀中。
那么甜美的,如梦一般的怀抱。
十一月,月圆之夜。
时约高中陷入一阵持续的重气压中。
所有人在谈话时很自然地压低了声音,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听说崇川王子和皇甫王子的决战就在今夜九点钟。”
“是啊!这一战该是怎样的激烈呢?”
“如果可以亲眼看到,死了也愿意!”
“可以到战观战的人没有几个哦,下辈子也不会轮到你!”
“决战的地点在哪里呢?我们偷偷地……”
一个人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希望的,别说地点我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没办法,一个星期前决战的双方已经各派人手驻守,苍蝇也飞不进去。”
“听说决战地点是在高山之巅哦。”
“才不是呢,据传应该是在的私人武馆里。”
“都不对,应该是在某一处荒山野岭之中。”
白崇川和皇甫烁的决战,众说纷坛,各有各的小道消息,但其实都是人云亦云,只是凭空地为这一次决战蒙上了神秘色彩。
此刻的时约高中,只有一个地方,也仅有这么一个地方是宁静的。
后山樱桃园之内。
明月湖波光粼粼,在月光中如缥缈的白衣仙子一般柔美。
陆人曦在月光中,眼神迷茫而蛊惑,他抱膝坐在明月湖畔的青草丛中,仰望着天空,喃喃低语:“这么少的星星,这么亮的明月,这样静谧的夜空,还真是一个赏月的好时间呢。”
青草被风扫过,发出了轻轻的沙沙声附和。
陆人曦叹了一口气,又说:“白露,你这样逃避着也不是办法啊。”
湖水泛起了涟漪,似乎也在叹息。
陆人曦娇媚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忍不住又说:“白露啊白露,你不要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
没有人回答他。
樱桃树的桃条垂落在陆人曦的眉间,他大喊:“喂,你要让我在这里自言自语到什么时候!”
躲在樱桃树上的白露,幽幽地说:“陆人曦,我是逃避也好,自哀自怨也好,又没人要你管我。”
陆人曦大怒,“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一狠心,拂袖要走。
樱桃树上却听见咔嚓的响声,陆人曦连忙转过身,只望见了白露从树上跳下,泪眼涟漪地望着他,眼神里皆是歉意,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说出一个字。
陆人曦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一世竟然要我这样来还债。”
白露站在樱桃树下,眼睛里笼着一层轻烟,看上去简直如水做的一般,我见犹怜,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人曦的心不由得软了,悠悠地叹气,说:“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反正是两个臭男生打架而已,又不是演戏,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白露却说话了:“从这里到心海湾,开车要多久?”
陆人曦一愣,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是我开车的话,就是上高速公路大概也要两个小时左右。”
白露眼神是似有千言万语,良久,才说:“我还是不能放下他。”
这个“他”是谁?当然是白崇川了。
陆人曦这么想着,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的笑容是那么的僵硬,心里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十一岁的自己忽然被告知自己是私生子,父亲还在世时的那种扯痛感。
但他,本就是那一种心中越痛苦,表面上越是要装作不在意的男生。
所以,他故意笑得很大声,“为了你这么勇敢,我陆人曦一定不辱使命,两个小时的车程现在缩短了一半。”
路程可以缩短吗?当然不能。
但陆人曦可以开快车,他喜欢开快车的那一种感觉,似乎沉重的车驱变得轻飘飘的,就像可以擦着地面飞起来一般。
白露苍白着脸,咬着嘴唇,手紧紧地抓住了安全带,一双眼却坚定地望着车窗之外的天空。
早上,当哥哥推开门,从她的身畔走出去的时候,一瞬间,灿漫的阳光在他的背后晕染了一幕壮丽的金色风景,白崇川的轮廓像是被镂刻入了阳光中。
他仿佛是朝着阳光天堂走去。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似有两朵花在盛开,他温柔地说:“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然后,他就那样地走入了阳光之中。
炽白的,强烈的光线让白露闭上眼睛,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白崇川已经不见了。
突然地,她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今天,一整天,这种古怪的预感就像毒虫一样蚕食着她的心志。
不管了!不管了!即使哥哥曾那么认真地要她保证绝不要去,但她却不想再待在樱桃园之中无助地等待着未知的未来……
陆人曦在打电话。
他竟然一边开快车一边打电话,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一下。
“什么事情?”白露看着他问。
陆人曦有些僵硬笑了一笑,说:“从这里到心海湾只有一条高速公路,可现在,这唯一的一条高速公路竟然在维修,前面已经塞车了。”
白露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人曦又笑着说:“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挺糟糕的了。”
怎么办呢?白露瞧着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却泄露了她心底的烦躁。
天空的那一轮明月更亮了。
陆人曦咬着牙,忽然方向盘一拧,竟沿着原路开了回去。
“你不要命了,”白露看着他,眼睛里蒙上一层轻烟白雾,她怒说,“在高速公路上逆车行驶,你不要命了!”
当车辆行驶在笔直的平坦的高速公路上,谁还会慢吞吞地像蜗牛一般地开车,而且你又知道高速公路是单向行驶,如果你想玩命,真的可以在高速公路上逆道行驶。
尖利的喇叭声——刺耳的刹车声——随风而来的诅咒声——
陆人曦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他推着方向盘的手,没有一点点的犹豫退缩。
“你!”白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又何必呢?”
陆人曦幽幽地一笑,笑容很古怪,浑不像他平时的妖娆,看起来却很真实,他幽幽地说:“现在我才知道,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
千里之外,若是白崇川听到了陆人曦这一句话,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苍穹已经从淡青色转为灰白色了。
灰白色苍穹之下的心海湾很美,就像是一个娇俏的少女,正在等待着恋人。
心海湾其实是一片黝黑的岩石群,三面临海,形状如心脏。
现在,平静的心海湾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左侧站着是白色衣襟上绣着白额吊睛虎的凤武师,右侧站着的是黑色西装上刺着龙形剑纹的皇甫武师。
左边是圣洁的白,右边是庄严的黑。
陆人明就站在岩石群的尽头。
陆人明的眼睫毛很长,单眼皮,眼睛正是韩国最流行的细长眼,有人说他长得其实比陆人曦更美丽,但是无可否认的是,陆人曦那一股自然的风流之美是陆人明没有的,但陆人明那一份沉郁的男人味却是陆人曦所缺乏的。
如果陆人曦是少女鬓边的珍珠,那陆人明却是英雄手上的剑器。
茶道世家第一顺位继承人陆人明,年纪不大,可那一份沉稳,那一份睿智,那一份果断却令许多在商场驰骋的老狐狸自愧不如。
皇甫老爷子曾断言:“十年后,陆人茶业将进入另一个辉煌时期,二十年后,茶道王国属于陆人明!”
没有人敢怀疑皇甫老爷子的话,所以很多人开始重新衡量这个沉默的少年,当人们更了解他的时候,却不由得不能从心底敬着这位少年。
皇甫烁最敬佩的人便是皇甫老爷子。
只要是金律良言,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这一次决战的,很多事情,比如人手调派,安全检查,时间安排都是陆人明在操心。
天边的星星稀疏,一轮明月如玉盘。
陆人明的长睫毛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望着坐在岩石上的皇甫烁,沉吟了一会,才慢慢地说:“这个问题我本来不该问。”
皇甫烁淡淡一笑,“不该问就不要问了,明,庸人何必自扰呢?”
陆人明苦笑,“即使不该问我也要问。”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事情有坏结局。”
“哦?这是为什么?”皇甫烁饶有兴味地挑眉。
“不为什么,”陆人明幽幽地说,“只因为皇甫老爷子曾经说过,有一种人,你永远只能做他的朋友,千万不能成为他的敌人。”
“比如你。”皇甫烁浅笑。
陆人明却不理会,认真地说:“白崇川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他。他待人总是如天使,不拒绝任何一个人的求助,甚至有时还会主动伸出援手,从不恃宠生娇,具亲和力,但却又令人不敢接近,令人不敢不敬他,他看上去俊美温和,其实一旦动怒出手却狠恶而犀利,这样的一个人岂不是很矛盾,这样的一个人作为敌人岂不是很可怕?”
皇甫烁轻轻地点头,微笑不语。
“在某些方面,你们两个人有相似之处,如此的喜怒不形于色,”陆人明又说,“只是,你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风神俱秀,永远好像是一个神,而不是一个人。”
“我是神?”皇甫烁淡淡地笑了一下,问,“那白崇川呢?”
“他也不是人,他是一个天使,误入人间的天使。”
浪涛翻滚。
岩石边两个人都沉寂了一会。
海风吹过,皇甫烁的衣襟卷起,如菊花般在空中飘扬,月光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看上去真的如神一般。
陆人明想了一想,忽然展颜一笑,今夜唯有此刻,他的笑容才是轻松的,“这一场不可避免的决战,如果原来你只有五成的胜出机会,但现在却非胜不可了。”
“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哪一个人?”
陆人明淡淡一笑,说:“白露。或者应该叫她皇甫小薇。”
皇甫烁竟似不明白一般,又问:“为什么?”
陆人明大笑,说:“烁,今夜你问的‘为什么’比起我们成为朋友的十一年的总和还要多一倍。”
能预知皇甫烁不知道的事情,这真是一件叫人得意的事情。
陆人明缓缓地说:“虽然我从未学过武艺,但我却知道,一个人若想要练好功夫,就一定要心无旁骛,将情感都寄托在武艺上。一个无情的人才能站在了人生的巅峰,若他突然间变得有情起来,那一定会跌得很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皇甫烁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如秋水,看不出一丝涟漪,“你以为小薇会是白崇川的缺点,会是白崇川的牵挂,会使他无法发挥最佳的水准,是吗?”
陆人明瞪着皇甫烁,奇怪地问:“难道不是吗?”
皇甫烁淡淡地一笑,说:“这本来是不错的,但白崇川不是一个平常人。他如果真爱小薇,绝不会放任她离开自己身边,所以,他会为了小薇拼命。”
呆了半晌,陆人明才苦笑着说:“一个想拼命的人是非常的可怕的。”
皇甫烁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
“我会输。”皇甫烁坦诚地说。
当皇甫烁说话的时候,陆人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想从那平静的,温和的脸上搜出一丝丝的异样情绪。
但皇甫烁唇边仍有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仍然如往常一般,有泰山崩于眼前屹然不动的气势。
陆人明不得不佩服他。
浩瀚的海面似乎是平静的。
陆人明竖起耳朵,捕捉着海风带来的鱼美人的歌声。
的确有人踏歌而来。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出尘脱俗,正缓缓地朝着这边而来。
他走得很慢,那天上的明月的光芒似乎越来越黯淡,而这个白衣人影身上的光芒似乎越来越亮。
但他的一双眼睛似乎比月亮更温柔,更明亮,更动人。
他洁白的长衣无风自动,每踏出一步竟像脚尖都开出圣洁的白莲,叫人不得不低头膜拜。
这是天使才有的魅力。
白崇川似乎走得很慢,但眨眼间,他却来到了岩石群的尽头。
在他的身后,是不起眼的小马。
是的。这一种人在白崇川的光芒下总会变得黯淡无光。
小马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壶酒。
“此刻如此良辰美酒,当然要小酌一场才痛快。”陆人明长身玉立,迎了上去。
白崇川微笑着看他,轻叹:“皇甫烁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何其幸运的事情。”
皇甫烁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身上那白色的光晕更深了,他淡淡一笑,说:“自古英雄惜英雄,但想要成为朋友却是很难很难的。”
白崇川抚掌大笑。
这三个少年,便以岩石为桌、为凳,盘膝而坐,痛痛快快地饮起酒来。
小马退了下去。
岗哨犹在三尺开外,这心海湾已经被仔仔细细地以地毯式搜索,在决战前两个小时,是他带领着凤武师做最后一次的安全检查。
心海湾的每一根草,每一寸土,每一块岩石,无不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小马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他前后观望,往着原路走去,在一个完全隐蔽的拐弯处,他竟往看似完全没有路的岩石缝走去,不一会儿,竟绕了一圈,又走到了岩石群的尽头。
一块黝黑的,如扇形的石块隔绝了空间。
但站在此处,可以听到扇形石另一面传来的饮酒声,欢笑声。
小马的脸上又露出了那一种古怪的,让人寒意顿生的笑容。
许安妮就站在岩石下,她穿着黑色的小背心和黑色长裤,性感而成熟,仿佛与黝黑的岩石融为一体。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小马压低着声音说。
许安妮冷冷地打量着他,那目光就如同剑。
小马这样的人也被瞧得不自在,他笑嘻嘻地走过去,说:“咱俩现在是盟友,你好歹也要给我一个微笑。”
“呸,小人,”许安妮说。
小马又笑,“我是小人。你呢,不也是一个小人?”
“我是小人,但没你这么不要脸!”许安妮拧过头,不想去理会他。
小马仍然微笑着,但眼神里却泛出了一丝狰狞的恶毒,他慢慢地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即使你捂住耳朵不想听我也要告诉你。白崇川与他的亲妹妹终于冲破了重重世俗的障碍,低调地成为了一对恋人。”
“呸。”
“你又没有亲眼看到,真是可惜啊!”小马继续说,“郎有情妾有意,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白崇川真是一个多情种……”
“够了。”许安妮脸色发白,捂住了耳朵。
一定要让白崇川输!一定要让白露灰溜溜地离开白宅!一定不能让他们在一块!
看着许安妮发狂的表情,小马知道这一股执着的恨意会让许安妮在预定的时间做预定的事情。
他满意地走了。
那一面扇形石块在海风中似乎摇摇欲坠。
许安妮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地望着这面扇形岩石。
这一面扇形岩石的底部又圆又小,又经过了特殊的安排,只要她轻轻地一推,就会滚动起来,滚向前面的决战地点。
天空越来越亮了。
夜已深,星星的光芒逐渐地稀薄,那一轮圆月的光辉浓稠像雾。
海风呼呼地吹过了头发,眼睛,衣裳。
温文尔雅的皇甫烁长身玉立,深绿色的丝绸V领衬衫在风中,荡起了一丝丝的小涟漪,月光像落在了他的眼睛里,那么的柔和,他轻轻地说:“白崇川……”
“不用说,我懂得你的意思。”白崇川长笑,胸中有一种了然的情感。
皇甫烁想说什么?白崇川又懂得了什么?
陆人明叹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悲怆的感觉。
因为,如果皇甫烁与白崇川在此之前能放下成见,那么他们一定可以成为莫逆之交,成为两肋插刀的朋友。
但命运偏偏让他们成为了敌人。
成为敌人是一种无奈,但命运又偏偏让他们在决战之前相遇,在美酒中惺惺相惜。
“命运就是这样古怪。人生就是如此矛盾。”陆人明喃喃地说。
月色突然暗了下来,一抹浮云遮住了圆月。
但,白崇川的眼睛却像天上的银河般亮了起来。
皇甫烁的眼睛像云彩般灿烂了起来。
苍茫的天地之间,这两个对峙的少年之间,突然腾升起一股肃寂的杀气。
白崇川有许多双鞋子,如同女人购衣狂一般,他对着鞋子有一种特殊的嗜好。
因为,只有一双华美的、舒服的鞋子才能令他完全的放松。
他似乎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白光虎堂的“燕剪腿”如风雨欲来一般即将爆发。
皇甫烁有一双纤细的修长的手掌,他总是将自己的手保养得很好,但其实这只是手掌的背面,如果你瞧见掌心,便会发现每一寸关节每一寸皮肉皆已化成钢铁的硬度。
这只因他十六年来从不间歇地练剑。
皇甫第一组的“十三剑”名不虚传。
“你为什么不用剑?”白崇川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
“这就是我的剑,”皇甫烁将掌心一伸,却只见一根削尖的青色竹棒,他凝重地说,“这竹棒的空心处注入了殒铁,实则是重而凶险的剑器。”
白崇川看了他一眼,神情里竟有感动的痕迹,轻轻一笑,说:“你本来可以不告诉我的。”
皇甫烁也是一笑,说:“你也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地动手,为什么要关心我是否用剑?”
你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必以知己之礼待你。
一股奇异的情绪在这两个人心中滋生。
皇甫烁和白崇川对望一眼,在他们的心中,都有这么的一种念头:这一次的决战已经不是死战了。
海风清啸。
皇甫烁的剑器平垂于胸前,削尖的余下棒直指向前,一瞬之间,挑出了满天如落花般的灿烂剑花,竹棒化为绸缎在空中缠绵飞舞。
每一剑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是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快”。每一剑都犀利无比,每一剑都让人无可闪避。
而白崇川却如一缕轻烟,在岩石上腾走,他蓄势待发,表面上看是守御居多,但每一次腾空,踢腿却都挟带着千斤之力,令皇甫烁不得不收起攻势,自求自保。
这真的是非常凶险的一战。
似乎皇甫烁在下杀手。
似乎白崇川是在拼命。
皇甫烁化作一段青绸,白崇川像是一缕轻烟。
这青绸,这白烟慢慢地战到了岩石的边缘。
白露来到了心海湾,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这般吓人的场景。
她惊唤一声,便想冲过去。
陆人明拉住了她前奔的势头。
白露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怒意地瞪着他。
“你这样瞪着我也没有用。”陆人明缓缓地说,“我是绝不会让你过去的。”
“混蛋!你这个大混蛋!”白露左手一扬,呼呼地落到了陆人明的脸颊上。
只听见清脆的响声,陆人曦愕住,他想不到白露竟在这种情况下打了陆人明一巴掌。
陆人明苦笑,一手抚上了被打的脸颊,但却并没有放开白露,只是轻轻地说:“你瞧,这只是一场友谊之战而已。”
陆人曦方自回过神来,也拖住了白露的手,说:“这招式之间虽然狠而快,但却没有杀气,不碍事的。”
陆人明叹了一口气,又说:“烁是朋友,白崇川也是朋友,我又何必骗你。”
白露凝神看着陆人明,陆人明大大方方地与她对望,眼睛里皆是坦然,那脸腮之处赫然可见鲜红的掌印。
白露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没什么,一点也不疼。”陆人明反倒安慰起她。
白露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时,陆人曦眨眨眼睛,问:“我是不是错过了好戏,白崇川什么时候成为哥哥你的好朋友了?”
“就是刚才喝酒的时候,”陆人明淡淡地说。
突然,只听见皇甫烁一声长吟。
月亮之下,他本来用来扎头发的一根紫色牡丹花纹绸带像被风卷起,住着天空飞翔而上。
他的竹棒削尖却已经平平地刺到了白崇川的喉咙前三寸处。
白崇川胜雪的白衣忽然代为碎片如蝴蝶般翻飞,他的唇边荡开一抹倾城的微笑,说:“我没有输。”那是谁输了?谁赢了?
此刻,皇甫烁削尖了的竹棒却突然折断了,如蛇骨断成了三截,他笑又说:“燕剪腿果然非凡。”
“十三剑名不虚传。”白崇川含笑着说。
“你……”皇甫烁正想说话,却突然听见身后咕噜咕噜的响声。
一块黝黑的扇形岩石竟朝这边倒下!
这扇形岩石似有千斤重,许安妮想不到自己这么一推竟然真的把这推倒了。
她的眼中只有白崇川一个人,那如天使的一个人。
这一个人是属于她的。
但,白露竟然来了,白露的眼中似乎也只有一个人。
白崇川也望见了白露,那一双狭长的美丽的眼睛霎时映入了月亮的光芒,那么的闪亮那么的温柔!他温柔地深情地望了白露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如海风般地流泻过去!
他浅浅地微笑着,但这微笑又是那么的不同,似乎这微笑因白露而鲜活了起来。
不!她受不了了。
如果她不找一点事做,那一定会嫉妒得疯了。
所以,她咬着牙,将捏满了冷汗的掌心对着岩石,倾尽全力一推!
谁也料不到这承受着海风呼啸的岩石竟会倒下来!
皇甫烁恰好就站在了这岩石之下。
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慌张失措,足尖一蹬,便往前冲,潜意识间,发现自己的身子如同腾云驾雾般变得更轻了。
他的手被白崇川拖住。
白崇川闪电般地后退,身子比那离弦的箭还要快上一倍。
轰隆隆——那是岩石已经倒地的声音。
陆人明才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双眼圆睁,像是被点穴一般动弹得了。
皇甫烁以雷霆之势往前冲,白崇川以雷霆之势往后退。
可是,这狭窄的平面上又有哪里可退?
白崇川被这两股巨大的力量一挤,竟一脚踩空,白衣飘飘,如一朵洁白的百合往着海面掉了下去!
皇甫烁在崖边一抄手,抓住了一角碎了的白色衣襟。
“哥哥——”
白露撕心裂肺地喊,那声音尖利,不像是人所发出来的,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朝这崖边冲来,足尖已经离开地面,竟是也要跳入这浩瀚的大海。
皇甫烁抓住了她,将她囚禁在手臂之中。
白露又撕又抓又咬,皇甫烁的手臂被生生地咬出了一块皮肉,但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紧紧地抱住了白露,那脸色阴霾得吓人!
白露却突然用自己的头去撞,撞皇甫烁的心口。
皇甫烁竟分不出是心口里在痛,还是肌肉在痛!
但他却不放手,相反,手臂抠得更紧了,像一个铁牢一般的紧!
白露犹在挣扎。
皇甫烁一声大喝:“明,曦,还在愣什么!快派人搜寻!”
陆人明恍然大悟,急急地奔向呆若木鸡的武师中去。
陆人曦正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却异常准确地按下软键,他刚想说出第一句话,却瞥见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如炮弹一般地从扇形岩石后冲了出来,往着白崇川落水的地方一跳,像断翅的风筝猛坠入海中!
那个身影虽然很快,但陆人曦却认得那独一无二的酒红色长发,他诧异地睁大眼。
巨石因何而坠?与许安妮有关吗?她怎么知道隐秘的决战地点,又是如何通过重重把守藏匿于此?如果是她推倒巨石,那是不是有同谋者?她又为何跟随白崇川跳海?
一连串的疑问让陆人曦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调度救援的陆人明也不由得惊叹起来:皇甫第一组,白光虎堂隐藏的实力如此的强大。
一队队的救援人马,那些身手矫健面无表情的大汉显然受到了良好的训练,他们镇定,毫不慌乱,三人一批,分乘浮水筏小艇,二人入水中搜寻,一人在船上指挥。
白林翔还在国外。
皇甫老爷子却已经赶来,他凭关系调动了专业的政府直升机搜寻队和水底搜寻队。
一时之间,心海湾人影重重叠叠,但却并不人声喧鼎,一切正在有紊地进行着。
这么庞大的搜寻规模,这么广阔的搜寻范围,任是一根针也可以找回来。但可惜人有时候太过于自大了,特别是自大的对象是浩瀚的神秘的大海。
皇甫老爷子,年龄是一个秘密,但若你遇见他,你绝不会认为他是一个老人,相反,那硬朗的背,如鹰般犀利的眼神和那一种江山尽在掌股之间的气势却是成熟而年轻的!
见到这样的一个人,你甚至不敢抬头望一眼。
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敬畏。
皇甫老爷子淡淡地笑着,那鹰一般的眼睛正瞪着垂手站在面前的小马。
小马可爱的娃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能让你见到的只是焦虑与悲切。
陆人曦咄咄逼人地问:“这一次决战,外人就是插了翅膀也未必飞得进来,许安妮又怎能躲在岩石后面?”
“是我的疏忽。”小马一副恨不得跺下自己的一双手的神情。
“许安妮能混进来只有一条途径,”陆人曦又冷冷地说,“当皇甫第一组和白光虎堂派人驻守心海湾时已经不可能混进来了,此时人多眼杂,而一个女人再怎么假装,那香味总会叫人嗅出来,所以许安妮一定是在决战之前藏匿在这里的。”
小马的娃娃脸仍是低着,似乎在表示赞同。
陆人曦接着说:“可是,在派遣人手之前,决战的地点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我,哥哥明、烁、白崇川,还有一个人——”
小马的头垂得更低了。
陆人曦踏前一步,厉声说:“这个人就是你!”
陆人明已经站得非常的久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他从海边走回来,仍然走得非常快。
当他走得更近一些的时候,发现自己那一个妩媚的,似乎从不生气的弟弟陆人曦正用手指着一个年轻的长着可爱娃娃脸的少年。
被指的少年抬起头,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陆人曦,他平静地说:“我并不认识许安妮。许家势大钱多,许安妮想要做一件事一定会有很多种办法的。”
“你!”陆人曦气得跺脚,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眼前这个圆脸的少年一定和阴谋有关系,但皇甫老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
陆人明从身后抱住了颤抖的陆人曦,低声哄说:“曦,我知道你心底不舒服,但也不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连你也不相信我?”陆人曦脸腮如桃花,又气又怒地大喊。
皇甫老爷子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一个人,他的目光如钢网密密地交织在小马的身上,让小马几乎快要窒息了。
小马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坦荡,冷汗爬满了他的脊背,湿透了他的衬衣。
皇甫老爷子的目光似乎要看穿小马的心,良久,只听见他别有深意地说:“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纸包不住火,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
小马恭敬地退下了。
海风有没有颜色?
那颜色是黑的。
海风有没有味道?
那味道是苦的。
皇甫烁只觉得嘴里像灌进了一大口一大口的海风,又苦又涩。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沉睡的少女,少女的眼睑处犹有晶莹的泪珠,即使是睡着了,少女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裳。
陆人曦踱了过去,凝视着少女,眼神里皆是沉痛。
皇甫烁淡淡地说:“她太激动了,所以我击晕了她。”
陆人曦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只有白露。他靠着岩石蹲了下去,指腹轻轻地抹去了白露眼睑处的泪珠。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失。
搜寻小组的成员疲倦地走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神情里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面对着大海,人的力量太渺小太单薄了。
陆人曦不敢去看皇甫烁。
只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皇甫烁的这一种表情,那么的阴沉,他正在默默地咀嚼着自己的痛苦,但那痛苦又太重太令人难以承受了。
“烁,”陆人曦勉强笑着说,“已经快要天亮了,那时候应该会更容易找一些。”
这时候,正是黎明前那沉闷的黑暗。
皇甫烁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忽然将白露温软的身子放入陆人曦的怀中,轻声说:“好好照顾她。”
就着黑暗中的模糊视线,陆人曦见到皇甫烁朝着大海走去,不由得惊喊,“烁,你要去干什么?”
“别担心,我还不会蠢到跑去自杀,”皇甫烁缥缈的声音自空中传来,“我想要下海去找一找。”
陆人曦却更惊诧了,他大声地喊:“烁,你——你不是最怕水的吗?”
“怕也要去试一试。”皇甫烁轻轻地说。
一瞬间,皇甫烁已经没入黑暗之中。
陆人曦苦笑着,喃喃地说:“白露,你知道吗?烁连游泳也不会,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杯里的水,不怕水龙头的水,但他最怕江河的水,更不用说是大海的水了。”
这一番话听来太可笑了。
但你敢不敢断言,每一个可笑的缺陷的背后没有一段辛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