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清的话让殿内的妃嫔都看向了裴蝉嫣,裴蝉嫣附近的几名新进宫的妃嫔也都扭脸望着她。
众人皆心知肚明昨日陛下本翻了裴御女的牌子,最后却宿在了凤央宫的事情,这会儿她们注意着裴蝉嫣,幸灾乐祸有之,闲闲看戏有之,独独没有同情。
裴蝉嫣面色便是一阵的尴尬,偷偷拿眼觑向坐在上方的陆静姝,再飞快的收回了目光。她咬了咬唇,十分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
“多谢安才人娘子的关心,妾无碍。”脸上更是勉强的挤出了几丝笑容,可那般的不尴不尬的笑容在她脸上反而一样好看。
安锦清见裴蝉嫣这般,心中万分解气只差没有捂嘴轻笑。
昨天差宫人去打探回来消息,宫人回禀道有好些许美人被选入宫,她颇为不屑。陛下随即便翻了据传容貌、姿色最为出挑的裴蝉嫣的牌子,她不免嫉恨。等再听闻最后陛下没有去裴蝉嫣那儿,顿时大为舒坦。
自皇后娘娘入宫后,陛下入后宫则多半宿在凤央宫,其他妃嫔那儿甚是少去,她这儿便不必提了。
包括李佩舒的事,都让安锦清看得很清楚,皇后娘娘不是她能轻易撼得动的人物,她亦不该主动撞上找罪受。
现今,后宫里更多了这么些个娇花似的妹妹,安锦清忍不住想要好好的“疼爱、疼爱”她们。
“许是妹妹将将入宫,尚不大习惯,才会睡得不怎么安稳。等日子长了,就都会习惯了。”安锦清大大方方的微笑着开导裴蝉嫣。
裴蝉嫣的面色变得愈差,低头顺从的应下,“是,多谢安才人娘子的劝慰,妾定谨记于心。”
沈荷风眼瞅着陆静姝的脸色不比先前好,便知她是介意昨天的事情被安锦清这么拿出来说了。到底她是皇后,身份尊贵无比,哪里愿意被一个小小的妃嫔随意置喙。
在安锦清那里狠吃过一回哑巴亏的事,沈荷风一直记在心里,与安锦清也更加地不对付。皇后娘娘对裴蝉嫣颇有不喜的消息,暗地里妃嫔间早就传开了。偏偏是安锦清做出这么一副对裴蝉嫣关心的样子,蠢得可以。
“安才人娘子这么关心裴御女,真是让妾觉得羞愧。妾方才竟是没有发觉裴御女的脸色不大好,可见远不及安才人娘子心细。”
沈荷风嫣然一笑,眉头轻挑,望向安锦清。她的眼神之中略含了挑衅,可旁人都看不大清楚她的神情。
安锦清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沈荷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十分清楚沈荷风这话定然是别有用意。
心下疑惑之间,安锦清不经意看了眼坐在上方,正神色有些古怪、眼神在她与裴蝉嫣身上打转的陆静姝,反应过来便是心中一慌。
她急着撇清自己对裴蝉嫣没有特别的关心,也没有想与裴蝉嫣站在一边,回应沈荷风时,多少太过着急了一些。
安锦清两颊因恼怒浮现两团粉红之色,她压抑住想要拔高的音量,略带了呵斥道,“沈宝林莫要胡说,我与裴御女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不过是见裴御女脸色不大好才关心两句罢了。”
沈荷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扫一圈其他新入宫的妃嫔,敛了笑意又说道,“妾瞧着李御女、庄御女、秦御女的脸色都算不得好,尤其是秦御女。”
“妾冷眼观望着,竟像是比裴御女的脸色还差些,可竟是没有听得安才人娘子的半句关心。”
安锦清被沈荷风的话一下子就逼得急了,顿时怒目相视,只差没指着沈荷风的鼻子就开骂起来。陆静姝不知道该不该说适时的、悠悠的话,将安锦清的一切想法都扼住。
“安才人应当是真的关心裴御女,作为资历深的妃嫔关心一下新入宫的妃嫔,这份心意到底是好的。沈宝林方才的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了。”
陆静姝的话是这般说的,可众人都能够在她脸上看到对安锦清明显的不满,对沈荷风则没有半分的指责之意。
便是言语之间,听着似乎是在指责沈荷风,却又能让人感觉得出来,她对安锦清的举止,没有什么好感更不说褒奖或者表扬。
沈荷风知情知趣,十分配合立刻与安锦清赔了个罪。“妾方才一时失言,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妾在这里给安才人娘子陪个不是,还望安才人娘子大度不与妾计较。”
安锦清自知这是在皇后娘娘面前落了个大的不是,可又没有法子。就算是在这里辩解,皇后娘娘也定不会信自己。这般一想,对于轻易就被沈荷风的话左右了的陆静姝,安锦清不由在心里暗暗鄙夷。
“好了,时辰已经不早了,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沈荷风的话音落下还没有等到安锦清开口,陆静姝便先说了这么句。这般落在众人眼里,显然是不想再听安锦清的话,抢在前头堵了她的话。
于是,皇后娘娘不喜裴御女的事,就这样毫无阻碍的印在一众妃嫔们的心里了。尤其是新入宫的妃嫔,都十分自觉的谨记着。
周太后对新入宫的妃嫔们态度和蔼,可算不得多亲昵,亦远没有选妃当日那么多好听的话。虽瞧出来裴蝉嫣的脸色不对,但什么都没有问。
闲话了一会儿,周太后便遣退了众人,独留了陆静姝另外说了些话,却不是其他妃嫔能够知道的了。
太后还有皇后的赏赐都在请安之后,由宫人分别送到了诸位新入宫妃嫔的住处。众人皆谢过恩典,今日见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算不得难相处,不少妃嫔定了心,心情放松。
独独是裴蝉嫣一个人,心情无论如何也爽利不起来,暗地里又折腾了贴身婢女蝶衣几回,才稍稍舒缓了些。
想着昨日陛下翻了她的牌子爽了约,今日当会补偿回来,可等到晚些的时候,裴蝉嫣得知的却是陛下翻了庄思柔的牌子的消息。这让裴蝉嫣愈发气闷,而无可发泄,又是一夜不得好睡。
庄思柔侍寝之后,第二日便被晋为了正七品的柔婉,一下子凌越在了众多新入宫的妃嫔之上。
晋升的消息有专门宫人到凤央宫通知身为皇后的陆静姝,陆静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只是先挑选了玉泉宫的清芷阁作为庄思柔新的住处,吩咐宫人去准备后,再让盈露去库房里挑捡了两样合适的东西,送去庄思柔那儿作为晋升的贺礼。
这事情,于陆静姝而言,便再无什么了。
凤央宫及其他各位妃嫔处,反应都是平平的,可庄思柔住的地方,就大为不一样了。
大约是同为新入宫的更兼年龄相仿的缘故,不少新入宫的妃嫔都趁着庄思柔还未搬走特地去了贺喜。
有的妃嫔是真心想着与她拉好一些关系,有的则是走走过场只是因为不想平白树敌。到底她们互相之间都还不怎么摸得清底,谁也说不准对方究竟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思,庄思柔的住处却是实实在在的热闹非常。
李佩琼、蒋凝香、孟悠先后都到了,庄思柔好好的招待她们,与她们坐在一处喝着冷茶,面上始终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那之后又有几名妃嫔来了贺喜,更添几分热闹,连给人清冷感觉的顾明珠,在这几名妃嫔之后同样来了。
众人坐在一处,随意说话,瞧着分外的融洽。于此,一起参加选妃的新人里边便只剩下裴蝉嫣一人没有出现。可没有一个人格外提起她,仿佛对她的不出现分毫不在意般。
裴蝉嫣到底还是出现了。
在庄思柔与李佩琼她们喝下了好几杯茶水之后,宫女进来禀报,说是裴御女到了。在座的人里边,有两三个在听见“裴御女”几个字时,脸色微变。
“请进来。”庄思柔一颔首,平静的与宫人说道。
裴蝉嫣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落落大方的与庄思柔行礼贺喜,继而再与其他人问好。
庄思柔待她与其他妃嫔无一二差别,同样是客客气气的请她坐下,又吩咐宫女上了茶水。
其他人都是已经坐了许久的,自然也互相谈笑了许久,这会儿倒并不那么想说话了。
因而,待裴蝉嫣入了座之后,说话的人变得少了许多,便是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远没有之前热闹。
庄思柔也不特地与裴蝉嫣解围,只有话接则接两句。没有话可接时,便沉默喝茶。
裴蝉嫣心知自己过来也是讨个无趣,可总不能真的不出现了,面对现下这般场景,她亦没有半分的法子。
入宫之后会是如现下这样的情况,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本以为,即使不能够顺风顺水,可总归是要比其他人好上一些,可却没有如此。
思及此裴蝉嫣忍不住暗咒陆静姝一句,端了茶杯又抿一口茶水。
“庄柔婉娘子还有诸多事情要忙,我叨扰这许久,却是怕误了庄柔婉娘子的事,这会子也该回去了。”
李佩琼第一个开口说要离去,说毕便起了身。其他妃嫔陆续附和,说出口的话与先前李佩琼的话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裴蝉嫣一杯茶都还未喝完,众人便说要走,她想起当初参加赏花会之类的宴会。各家小姐聚在一起,她从来都是被众人围绕的那一个,哪里会曾有过这般凄凉境地。
“确实如此,不能耽误了庄柔婉娘子的事情。”裴蝉嫣站起身,随着其他妃嫔一起笑着柔柔说道。
等裴蝉嫣愈众人一并往外边走去的时候,无人愿意与她走在一处。裴蝉嫣心里愈恨,又觉得这些人当真是鼠目寸光,可现下的她竟是什么都做不得,唯有忍耐着。
“我与裴娘子正好是一路,不若一起走么?”
清冽的声音在裴蝉嫣身畔响起,她惊喜转头去看。裴蝉嫣认出与她说话的人是顾明珠。顾明珠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县令,裴蝉嫣过去与她并不相识,自不清楚她为人如何。
在这种众人都想要避着她的时候,还主动与她说话,足可见此人非什么没有脑子的,还很有自己的主见。明知道对方必定带着目的接近于她,裴蝉嫣倒不在乎,左右后宫里面,不是你利用我便是我利用你。
冲顾明珠露出一个甜美而友善的笑容,裴蝉嫣惊喜道,“好呀!顾娘子,我们一道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