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冷怜影之后,不知不觉谢纯便在影州待了两三个月。这期间他除了陪同吴莎参与各种宴游之外,更多的则是根据吴莎父亲吴清的安排,处理吴氏在影州一带的各种事务。另一方面他也利用各种闲暇时间苦修法术,不但稳固了自己小成的境界,而且还在风系、火系的法术上有了一定的进展。
除此之外,每隔十多天他也会前往荟萃阁一次,虽然名为习读兵法,但自然也存了向冷怜影打探安世剑秘密的想法。然而数趟下来他竟然再也未能见到此女,后来更是听侍女们说她已然离开影州到外面巡游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甚至于他想要从书籍中寻找安世剑来历的想法也同样落空,连从荟萃阁侍女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到底是安世剑的来历太过神秘,还是冷怜影已经刻意提防了他呢?谢纯对此也无法有肯定的判断。
不过尽管如此,谢纯还是在兵法上略有所成,这其中既包括最基本的练兵、排兵、布阵方法,也包括先发制人、避强击弱、巧设疑兵、设伏截击等具体的应敌思想。与此同时,他也了解了一些古代的知名战例,比如征讨南方夏族之役,降服长洛族之役,以及远征云英高原之败等。
随着对这些军事资料的学习,谢纯那讨平云英的志向不免又在心中滋长起来。他虽然眼下声名不显,然而即便只是去军中继续充任队领,也终究比待在影州碌碌无为要强上许多。至于自己修为不济的问题,正如冷怜影所说,一方面战阵之中他可以依靠士兵的保护,另一方面安世剑也可能护住自己性命,如此一来风险还是可以小上许多。
这些日子吴莎对他倒仍如初来时那般亲善,然而待得日子久了,吴府中的其他少爷小姐不免就将他当成了普通的下人。起初谢纯对此还不太在意,但到了后来也逐渐心有怏怏。他本来跟随吴莎是期望二人间能够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可当日子平静下来之后,以两人间身份的差异,他的期望显然不过是痴心妄想。
本来还想着争取要在年前离开影州,可如今看来,仅仅是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只怕就要向吴莎告辞了……谢纯不由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倘若能够在疆场上建功立业,那么自己的身份同时也会有所提高,这样即便自己与吴莎间仍然没有可能,但终究更能让她看得起自己吧!
六月的最后几天谢纯常常是夜不能寐,心中则反复思量着是否立刻离开吴莎的事情。每当想到吴莎巧笑嫣然的面容时,他总是心生动摇,可是这样日复一日地拖延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啊!
西边已经传来了云英人久攻镇远城不下、退踞方山大营的消息,而柳越寄来的信件则告诉他两江大军正准备反攻方山。所谓机不可失,如果自己还是犹豫不决的话,只怕就要错失良机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七月虽然在节历上已属初秋,然而七月初一这天影州依旧是炎热难当。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时分,暑气稍解,吴莎便又让谢纯随着她出城在江面上泛舟。
江面上的景色虽美,谢纯却由于心有所思,始终难以提起精神附和吴莎。吴莎不多时自然也看出了谢纯的不妥,于是便向谢纯问道:“谢纯,你今天是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在影州待得久了,有些闷得慌。”谢纯刚刚晃过神来,匆匆回了一句。
“是呀,这大热天的,实在不方便到外面去。不过你放心吧,过些日子就是我外婆七十大寿,咱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黄石城玩玩啦!”
“你外婆七十大寿?”谢纯本还想着是否今天就向吴莎表明离意,可她突然提出这样一件事情,自己究竟是否要陪她过去呢?
吴莎并不知道谢纯眼下的心思,只是继续道:“是呀,我外婆云蕙是叶家的太夫人,也是我母亲和大司户叶林舅舅的生母。这次她老人家大寿,我和我父亲都会过去呢。”
“那你外婆大寿是什么时候呢?”谢纯问道。
“我外婆生日是七月十七,距眼下也不过半个月啦。叶家的黄石城在北海边,就算从津口过去也有九百里的路程,咱们只怕这两天就得动身了呢。”吴莎掰着手指算了算日期,这才发现所剩的时间已然不多。
若是陪吴莎去黄石城一趟,一来一回至少得花上一个月,这样耽搁的时间未免太久。谢纯心中沉思一番,不得不考虑今天就向吴莎讲明自己告别之事。
“吴莎小姐,有件事情我想跟您说一下。我想这次去了黄石城之后,就……就向您告别,另去别处了……”谢纯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这番话肯定会引起吴莎的不满,因而连称呼都恢复成了初见时的“您”字。
“什么,谢纯你说什么?你……你要走?”吴莎刚才还在为外婆大寿的事情筹划,这时却不由地吃了一惊。
谢纯不敢去直视吴莎的目光,但仍然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所说的话:“是的,我想去了黄石城之后,就要向您告别了……”
“为什么啊?你才陪了我三个月,干嘛这么急着走啊?你在影州过的不好吗?”吴莎终于意识到谢纯并不是开玩笑,立刻花容失色地追问。
“没有……我在影州过得挺好的,小姐你待我也很好。可是你也知道,我有我自己的志向,不可能一直就陪在你身边。最近这些天我也想了许多,终究还是觉得应该早些出去闯荡闯荡,所以只能对不起小姐你了……”
吴莎听了谢纯的解释,神色不由黯淡下来,但她仍然没有放弃对谢纯的挽留:“可是你以前说过的,你眼下修为太低,还需要好好苦修几年才行。难道你是觉得我平时打搅你修炼,所以才要走的吗?”
“不是这样的。这几个月我得小姐所赠丹药之功,修炼的速度就算跟以前整日苦修相比也要快上不少。可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之前我确实是想修习几年再去抗击云英,但后来细想之下,想要在法术上再进一步谈何容易?如今我复仇心切,只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况且,我也不愿意就这样寄人篱下、碌碌无为,谢纯心中暗暗地想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吴莎凄然说道,“可是你现在就要离开,实在是让我有些接受不了。而且你现在就要去前线的话,那也太危险了啊!”
“小姐你就不要再劝我了,我这次是心意已决,不会更改的。不过我还是会一路护送你去黄石,只是回来的时候……我打算就在津口和您分别……”谢纯唯恐自己会被吴莎劝动,于是又说出了这样绝决的话来。
吴莎这时眼圈已经显得有些泛红,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她怔怔地望着谢纯,本想再劝说些什么。可是听了谢纯最后一段话后她却不免呆了一呆,谢纯连在津口与她分别都已经想好了,看来这安排倒是挺周到的……
她似是又想到了些什么,终于冷冷地道:“好吧,人各有志,你想走我也拦不住。反正爹爹也要将我许人了,要是真等我以后嫁了出去,你也是不便再陪着我的……”
“小姐你要嫁人了?”吴莎这番话对谢纯不啻于晴天霹雳,他虽然知道吴莎终究有出嫁的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迅速。
“你爹把你许配给谁了?为什么我没听说过啊?”谢纯连忙又紧接着问了两句。
吴莎瞧见谢纯焦急的模样,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这还只是我爹嘴上说说呢,你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是想把我许给我表哥叶涛,这次想刚好趁着外婆的大寿想去跟叶林舅舅商量呢!”
“叶涛他是叶家的世子吧?你要是嫁给了他,那倒真的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我可是要恭喜小姐了……”面对眼下的情形,谢纯除了恭喜之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不过吴莎接下来的话却使他燃起了一丝希望:“哼,不过这还只是我爹的意思。我一时还没想好呢。我要是不肯答应,他也别指望能逼着我。”
是啊,吴莎小姐心中不是喜欢着蓝睿吗?在以前谢纯心中对蓝睿是充满了嫉妒,然而这时蓝睿却成了阻挠吴莎亲事的救命稻草。想到这里,谢纯急忙向吴莎问道:“那你会答应这门亲事吗?如果我没猜错,小姐你应该是喜欢蓝家那位蓝睿公子的吧?”
“呸呸呸,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歪消息!”
吴莎听谢纯提起蓝睿的事情,下意识地便矢口否认。不过她稍稍想了想之后,却又缓缓地说道:“唉,我也不瞒你,以前我确实是对蓝睿哥哥有意思,可他也是要娶妻的人了,我又能指望他什么呢?这些日子我对他也没以前那般的喜欢啦,不过到底答不答应跟叶涛表哥的亲事,我心里还真乱得很呢!”
此时听说了吴莎对蓝睿爱意消淡的消息,谢纯实在无法有一丝的高兴。难道自己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真的是上天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