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国中的救援实在毫无可能,营领李通终于将突围的时间定在了正月二十二日。只因他意图在夜间突围,而在这一日月色较为晦暗,不易被云英人发现踪迹。至于为何不能延迟到月底,自然是粮食确实已经告罄,实在是不能再继续往后拖下去了。
眼下云英人势大,并且骑兵行军的速度又远快于以步兵为主的两江守军,集中一路出逃必然难免被全歼的厄运;若是分为几路,云英人应对不暇之下倒是可能有部分人能够逃离。于是这一日半夜时分,只听李通一声号令之下,方山上剩余的大约两千名守军便分为三路向着山下突围而去。
谢纯他们一行被安排从正东方向突围,这样的路线虽然最为快捷,但云英人的防备自然也最为严密。谢纯当然知道这一路的风险,然而他难于违抗李通的命令,只能私下里与柳越和李可仁说明了自己的担忧。
不过他自然也想出了自己的对策,那便是倘若成功突破包围圈后仍被追击,那么便立刻转向南面的湛江逃去,实在没有办法就跳入湛江之中。此地位于湛江上游,江面也并不十分宽阔,但对于他们这些法师而言趁夜藏匿水中倒是完全有可能。
谢纯等人刚刚下山便见到了山下遍地的火光,那如天空中星辰一般的点点光芒昭示着云英人已经在前方严阵以待,以他们这一路不过七百人的队伍面对这少说有两三千人的敌军,除了自求多福之外只怕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当然即使是要逃命也得先将敌方的阵形撕开一个缺口,而谢纯他们这几十人便是破阵的关键。也幸亏有这夜色的掩护,直到谢纯他们向前杀出半里之远后敌军才派遣了高手前来阻截,双方的法师自然立刻在原地恶战了一场,而指挥他们这一路突围的营领则率着主力从一侧继续向前冲杀。在这茫茫夜色之中,与云英法师激战的谢纯也只是看到己方的军队又向前突进了几十丈远,至于最终是否真的杀出了重围,却已经不是他能够知晓。
谢纯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庆幸的是怀紫幽似乎并不在此处,而这个方向虽然有许多的法师驻防,但似乎与他们这方山上全部的法师相比实力还稍逊一筹;至于担忧的则是李通此人也不在这一路,倘若李通本人被怀紫幽截住,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能耐从怀紫幽手中逃脱。
眼看着众侠士已经激战了一刻钟,这一路的主力已经差不多都冲到了前方,而赶来对付他们云英骑兵也越来越多,谢纯此时便也招呼众人向东面退去。这一路退却下来自然免不了有大量的死伤,尤其是谢纯与柳越二人本来也没有完全康复,若是不受伤倒也罢了,可一旦再次受伤,身体就免不了更加的疼痛。
更加糟糕的情况还在后面,谢纯刚刚号召大家撤退不久,便被一名参与那一日围攻他和柳越的士兵认了出来,紧接着就有五六名云英法师盯上了他和柳越。
“李大哥,你继续指挥大家突围,我和柳师兄马上往另一个方向去逃!”谢纯眼见可能会拖累李可仁,立刻便让李可仁与他二人分开。毕竟眼下敌人要追杀的是他和柳越,倘若他二人真的不敌身死,也总还能保全一个李可仁。
谢纯向柳越使了个眼色之后两人便一同转往东南方向逃窜。若是一直被这些法师纠缠他二人未必便能逃的太远,不过好在李可仁和几个同伴终究替他俩阻挡了片刻。他二人并未使用火把,待到摆脱了云英人火把密集的军阵之后,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中倒也确实难被发现。只是这一路向南大都是平原地带,而他二人伤势严重之下,很快便又被后面的法师追及,不过好在两人终于及时劫夺了两匹战马,这才终于勉勉强强抢先赶到了江岸。
只听“扑通”“扑通”两声,谢纯与柳越均是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江中。他二人屏住呼吸顺着水流向东潜去,虽然不久后便听到了远处岸上传来的话语声,但这些人似乎对他们也并无太大的兴趣,没过片刻竟然就匆匆地离去。这也并不怪他们疏忽大意,毕竟今晚两江人突围而出,他们追到这江边就耽误了许多时间,此时自然以继续截杀其余的两江逃兵最为重要。而谢纯与柳越顺着水流一直在江中漂了半个时辰,确信岸上暂时没有人追踪后方才靠到岸边休息了片刻。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柳越舒坦地喘了一口大气,这才向谢纯了解下一步的安排。
谢纯也等到自己缓过气来,这才道:“咱们再休息一会儿,稍后就要趁天亮前游到湛江南岸。我估计肯定还会有很多逃兵逃到这江边上来,要是到了白天云英人派大队人马过来追杀,咱们只怕是真没有力气继续抵挡了。”
柳越望了望这将近一里宽的湛江,虽然面露无奈之色,但也只得点头认同谢纯的想法:“好吧,那咱们可得快些了。咱们过了江只怕还要往南再逃上一程,一定得在天亮前逃得远远的啊!”
两人不敢多过耽搁,不多时就一起向对岸游去,过了江后又向南行了两里,天色也渐渐明亮起来。谢纯这时却又想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便让柳越与他一同隐藏在草丛中休息打坐。
他二人虽然一夜激战疲惫不堪,但有了此前梁洁所赠的晗灵丹相助,不多时也恢复了些许的灵力。而谢纯之所以决定不再继续逃离,原因则是他心忖南岸不是云英人巡查的重点,倘若真让两人碰上几个落单的骑兵,反而可以趁机夺马东逃。
谢纯的料想还真没有错,两人在草丛中躲到正午时分,便见到五六骑云英士兵向东疾驰。这支小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搜索寻常的逃兵却也够了,但他们自然不会想到会遇上谢纯与柳越两人。两人由于此前伤势不轻,此时倒了花了不少工夫才将这些人尽数杀灭,之后便骑着马一路向东奔去。
两人在第二日傍晚便匆忙地赶到了镇远城外,只见这时的城外已经有大批的军队来来往往,间或还有几队士兵靠近盘问他们的来历。通过与这些士兵的交谈,两人这才知道今日上午城中已经接获了方山失守的消息,而如今出入城门的军队一部分是到前方接应方山的败军,另一部分则是往来探查最新消息的斥候。
待到两人进城之时,免不了又被城门的守军盘问了一番,而当他们得知谢纯与柳越是从方山逃回时,立刻便要求两人前去见过城中的旅领蓝毅。
旅领蓝毅见到谢纯与柳越时便笑呵呵地先招待了他们一番,接着便询问起他们逃脱的经历。谢纯与柳越逃脱之事虽然颇为惊险,但这蓝毅显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听到两人被追杀后逃到湛江时,他便打断二人的叙述,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照这么说,你们这一路最后有多少人突围而出,你二人也不是很清楚了?”
谢纯与柳越都认真地点了点头,蓝毅见状又问:“那叶旅领和李营领呢?他二人是否与你们一路,有否顺利逃出来?”
这蓝毅安安稳稳地在镇远城坐镇数月,自然不知道那叶旅领早已在先前的逃跑中身死。谢纯只得先将叶旅领已死的情况先告知对方,接着才说明李通并未与二人一路,并且强调怀紫幽不但人在方山,而且很有可能会遇上李通。
“唉,李通这小子我早就让他不要去方山。这下可好了,他若果真是死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蓝毅似乎对李通的行为很是不满的样子。
谢纯经过这些日子与李通相处,虽然觉得李通平日孤傲、难以相处,而且这次让他们从东面突围别有用心,但仍然认为此人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他见蓝毅对李通可能面临险境之事漠不关心,自然便有些不满:“旅领大人,若不是有李营领在方山苦撑着,只怕方山大营早就土崩瓦解了,小民实在以为您不该这样说他。”
“哼,他李通确实是有些能耐,但他明知云英人势大,却要作这困兽之斗,有什么可以称道的!”蓝毅却有些不以为然。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粮草不济,方山大营明明是可以守住的,甚至连怀紫幽都没有办法。结果我们在方山守了这么久,居然再也不见有援军过来,连粮草都没有补充,这……这又怎么能怪李大人?”谢纯不免想到见死不救的就有这面前的蓝毅一个,因而说到后面也不敢直接指责,只是为李通稍稍辩解。
不过尽管这样他的意思也已经十分明显,蓝毅听了自然心中大怒,刚见到二人时的一脸笑容早已褪去不见,只是面色恼怒地为自己不去救援辩解了一番,最后又不耐烦地道:“这样的军国大事,说与你们听也听不明白。这里也没你们什么事了,来人啊,将这两人送出去,好好安置吧!”